简苍冷淡道:“不劳侯爷费心。”
    冷双成走进石室,找到了被简苍削薄墙体填充软物的角落处,用铁锤敲击壁脚,砸出一个窟窿来。随后她将火药包塞进去点燃,用攒集的火力,轰开了一个更大的缺口。
    光亮处,果真衔接着暗河沟渠,已经干涸了,撒着一层土坷垃。
    冷双成回头招呼奴工弯腰从缺口逃逸出去。
    八千人数的转移,需要一定时候。
    木迦南带着僧侣堂堂正正走出了苍城。
    他们的身份干系不同,无需威逼守兵放行。他打着宣政院佥院的旗号,手捧装有辽太后金凤冠及礼服的锦盒,与举着白幡的僧侣一起,将锦盒送至皇陵,完成了送葬仪式。
    苍城守兵对着太后的衣冠、佥院的威仪无不后退。
    坑底,冷双成与简苍留下来断后。
    放行出木迦南后,幽州火骑开始猛力攻城,一时间,厮杀声隐隐传来。
    礼殿外对峙的骑兵全数返到前城抗敌。
    威胁解除后,冷双成先放了耶律起音。
    萧拓听闻前城的动静,首先转头对冷双成说:“今日一别,恐难再见,我不怨你狠心,只可惜终究未能与你成亲,将你留在身边。”
    冷双成微微颔首示意:“多谢小侯爷美意。”再无他话。
    萧拓再对一脸冷冽的简苍说道:“王妃还回来么?”
    他代萧政问这句话,将脸容正对着简苍,让她稍稍感受到一点,他与萧政形似的影子。
    简苍冷冷淡淡回道:“就当我死了吧。”
    萧拓轻轻叹息:“你难道不知,往日我扮作他时,只要稍稍待你随意了一些,就必然会讨得他的一顿打?”
    简苍勉为其难分神看了看萧拓的脸,不由得蹙眉思索一下,往日与他们相处的种种,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萧政本人的作为。
    萧拓轻笑:“萧政比我有福气,能躲过这场见血的分离。”
    他虽在笑,心底却充满了苦涩,已经明了,等会儿要离开的两人,必定不会再回来,出现在他与萧政的眼前。
    她们以绝烈的手段埋杀了一众显贵,先行断绝了后路,势必不会回头。
    想通了其中道理后,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感同身受,他一人在这里,就饱尝了两份心痛。
    他只怕,再无机会将心事说干净。
    冷双成轻拍简苍的肩,示意她先走一步。简苍递还菱花刀,转身朝石室走去。
    萧拓大喊:“萧政虽然亏待过你,但不曾改变过心意!他连我这个亲兄弟都打,就是因为我言辞不雅,戏弄于你,惹得他生气!”
    简苍捂着耳朵走向了断口,不曾迟疑。
    萧拓发力呼道:“‘爱妃是为夫的心尖肉,怎么舍得放你走?’‘爱妃,今晚不留在府里歇息么?’‘你过来陪我,我就免你一顿责罚’……所有的这些,你还记得吗?”
    简苍走远,离开了河道。
    萧拓抿紧嘴,眉眼抖落霜华萧索。
    冷双成轻轻道:“侯爷若真是有心,怎不见他平日里待她亲善一些,免她伤痛,免她流徙,将她迎进府里,好好照顾起来?”
    萧拓涩声道:“萧政错了,我也错了。以为不管经过多少次,都能把喜爱的人找回来,没想过‘珍惜’二字。”
    冷双成朝后退了一步,隐落了菱花刀上的冷气。
    萧拓突然道:“我喜欢你,初一,不比其他人少一分。”
    他痛苦地想着,连作比较的男人是谁,他也无法把握到。
    她明明在他身边近两个月,与其他男人并无多大纠葛,却最终让他失去了她。
    冷双成无声无息后退,退向了黑暗的石室内。
    萧拓颤声说:“能不能……不走……你信我一次……我能善后……”
    身后再无气息传来。
    他抿紧嘴,只觉身子里灌满了铅,沉得痛,没法避。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奔逃出瀛云镇歌舞教坊后,随她乘车赶往儒州的那段日子。
    她为了他刺伤秋叶一枪,被世子府势力追逐,明明心里不好过,还尽心尽力照顾着着他。简苍依在车门,唱着乡曲宽慰大家,歌声清清浅浅,如同天边的晚霞。
    他记得曲调,哽着嗓子唱了出来,就在这处破败的废墟里。
    “初相见,霞满天,弹指间,白头怨。针儿尖尖,绣不出锦缎;柳丝绵绵,送春到山前。”
    萧拓呆立一会儿,擦干了泪,从砖砾上跃起,纵向礼殿外。他取过传令兵手上的逆天,纵马奔向前城,带领守兵参战。
    城外,十万火骑如火如荼攻来,架起梯桥与冲撞车,猛烈进袭,从不后退。
    萧拓抢在最高处发号施令。
    凭借着前城加固的防守工事,守兵们先打退了第一次进攻。稍作歇息时,原野上的火骑兵突然再掀热潮,挟着凶猛杀气冲向了侧城。
    萧拓调派弓箭手及刀斧手补位防守,猛然发觉,火骑分散了攻击力,分化成几股,一一攻向了侧城薄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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