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一指,落到林楠绩的身上:“你头上了。”
    “唉,”崔无尘叹了口气,“师门不幸,师父他老人家早已驾鹤西去,如今只有我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了,我一路从黔州追到京城,没想到却算出有一世外之人。”
    林楠绩顿时想到了黔州的莲华教主:“你可知道黔州的莲华教?”
    崔无尘冷哼一声:“如何不知,勾结诏国人,弄出了个装神弄鬼的莲华教,招摇撞骗。”
    崔无尘痛心疾首地瞟了一眼李承铣:“你们当皇帝的真好骗。”
    李承铣瞬间中了一枪。
    崔无尘说道:“既然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走了。”
    李承铣叫住崔无尘:“道长且慢,道长长途跋涉来到京城,想必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朕为你安排住处。”
    崔无尘倒是没有一点礼貌的自觉:“贫道多谢。”
    ***
    繁华京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中。
    昏暗之中,一道身影左右看了看,然后隐入宅院大门。
    宅院似乎荒废已久,庭院里杂草丛生,那人一路穿过狭窄昏暗的走廊和院子,推开最后一间屋子的门。屋子里尘封许久,地上积了很多灰尘,看起来有数年无人居住了。她走到墙面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前的砖。
    紧接着,眼前的墙壁自动分开,眼前是一座道观,道观中矗立着一座塔。
    若是有人深谙内情,便会知晓这是先帝在位时,京城中盛极一时的长生塔。在当今皇帝登记后便荒废了,由于位置略偏,时间一长,除了乞丐乌鸦,便再无人光顾。
    那女子赫然是东宫的锦衣,她走进塔中,沿着楼梯往下,这塔中还有一处地宫。
    地宫里,放着一面硕大的铜镜,铜镜前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服,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件五爪龙袍。
    锦衣站在几步之遥,看着穿着龙袍的人,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主上再等等,马上便可登上皇位,成为天下之主。”
    李承禩转过身来,他穿着龙袍,眼神中透露出狂热。
    他身为先帝册立的太子,当年和先帝一同求仙问药,世人都以为他和先帝一样,丹药服用太多而亡。
    李承禩脸色阴沉地看着锦衣:“刺杀失败了,你待如何?”
    锦衣面色丝毫不变:“主上稍安勿躁,我已有对策。那个林楠绩处处坏我们的事,且观狗皇帝对此人非同一般,此人必除不可。宫里我已经打点好,太后对我深信不已,小太子也一切安好。”
    李承禩点点头:“那就好,等李承铣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
    一连数十天,林楠绩都被李承铣勒令在宫内养伤,林楠绩觉得这样有些不厚道,毕竟刚上任没多久,就告病养伤,蠢蠢欲动地想回都察院上值。
    然而李承铣宣朝中重臣在紫宸殿商议国事的时候,林楠绩在后面听着,就听见王文鹤开了口:“皇上,林楠绩受伤一事……”
    林楠绩听见王文鹤说道自己,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王大人是不是想让我回都察院做事了?】
    李承铣坐在龙椅上,听见林楠绩激动的声音,一口茶差点呛在嗓子眼里。
    目光幽幽地盯着王文鹤。
    养伤这几天,也没见林楠绩见着自己这么激动。
    倒是一听见王文鹤提起,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王文鹤接着说道:“林楠绩舍身为皇上挡箭,深明大义,如今皇上直接把人安排在紫宸殿养伤……”
    说到这里,王文鹤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楠绩的心脏瞬间提起,语气有些紧张:【唉,王大人最是守礼,肯定要说此事不合规矩。】
    李承铣扫了一眼几位重臣,听见王文鹤的话后,其他几人也欲言又止。冯元秀接过话头说道:“此事确实有些不合规矩,林楠绩护驾有功,多加赏赐即可。”
    其他几位尚书也附和道:“冯大人说的有理,林楠绩到底是个外臣,皇上已经赏赐宅邸,又派方院判诊治,已经是无上的荣宠,即便留在宫中,又怎么留在紫宸殿,这岂不是没了规矩。”
    李承铣料到今日会提及此事,对着众人说道:“林楠绩是为救朕受伤,伤势较重,不宜移动。”
    几位大人仍旧道:“派人抬着即可,何必留在紫宸殿?还是不合规矩。”
    李承铣目光凉凉地扫了几人一眼:“别说林楠绩现在住在紫宸殿养伤,就是一直留在紫宸殿,那又如何?”
    几位尚书顿时大惊:“怎可如此!”
    李承铣闲闲饮茶,面上丝毫不慌,仿佛没看见诸位大人震惊的神情。
    礼部尚书陆纬同忍不住道:“如今后位空悬已久,六宫都已无人,恳请皇上广纳六宫,开枝散叶!让一个五品官员住在紫宸殿,简直闻所未闻!”
    李承铣撩起眼皮看他:“怎么,陆大人也想试试紫宸殿的龙床软不软?”
    林楠绩在内殿里,正抱着吃茶水“吨吨吨”压惊,突然听见这么一句,一口水呛住,顿时咳出声。
    怕传到前面,捂住了嘴,半天才缓过来。
    【好……好不要脸的问法!】
    【可怜的陆大人。】
    李承铣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一点自觉。
    陆纬同官至尚书,一大把年级,胡子都发白了,陡然遭到这种调侃,整个人如遭雷劈当场僵硬,他一身清正,读得都是圣贤书,何曾遭到过这种“冒犯”,还是来自天子的!
    一瞬间又别扭,又惊悚,并且想起当今皇上没登基前就是个“敢想敢为”的。
    他脸色涨得通红:“皇上莫要拿老夫的名节开玩笑!”
    随后又憋屈地挤出一句:“微臣不曾有过非分之想!”
    谁知道这句话更加引起误会,几位大臣看着他的目光都不清白了。
    林楠绩在内殿抱着肚子无声狂笑,甚至想偷偷告诉陆乘舟。
    李承铣又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位呢?”
    卢敬尧心虚地别开视线,林楠绩还要喝他家的喜酒呢,他总不能说林楠绩的坏话。
    住就住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微臣无话可说。”
    冯元秀内心虽然惊诧,但也只是脸色略微变了变,什么也没说。
    最后还剩下王文鹤,众人暗搓搓地看向他。
    王文鹤不是最恪守君子之礼吗,他肯定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王文鹤凛然昂首:“微臣有话要说。”
    众人目光热切!
    来了!
    林楠绩都跟着紧张了。
    【我领导要讲话了!】
    李承铣眉梢轻抬,也在等着王文鹤的下文。
    王文鹤双臂一振:“各位大人着实迂腐!”
    众人一愣。
    王文鹤的目光中透着凛然正义:“林楠绩年级轻轻,就有为国捐躯的觉悟,敢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护驾,一片赤子之心,乃是大齐的功臣!皇上肯为林楠绩请院判医治,又将人留在紫宸殿养伤,乃是知恩图报,是真正的明君!”
    林楠绩呆住了。
    【我……这么厉害吗?】
    【赤子之心?】
    【大齐的功臣?】
    几位大臣震惊得看着王文鹤,没想到这番话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护犊子,都护到御前了!
    明君李承铣轻咳一声:“还是王大人深明大义,既然如此,就依王大人所言,等到林楠绩伤势完全养好为止。”
    王文鹤还特意道:“林大人为救皇上舍身忘我,身负重伤,理应好好修养,都察院的事务,不必记挂,等到伤养好以后,再销假不迟。”
    林楠绩感动不已:【呜呜呜呜呜,还是王大人好。】
    李承铣:……
    议事完毕以后,李承铣特意回到内殿:“这下你可放心了?”
    林楠绩点点头,如释重负:“既然王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休养休养。”
    李承铣坏心眼地捏了捏林楠绩的腮帮子:“王大人说话比朕都好用,朕看你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一不小心泄露了心里话,林楠绩顿时心虚地开始甜言蜜语:“当然是皇上最好了,皇上全天下最好!”
    李承铣捏住林楠绩的嘴皮子,面无表情道:“晚了,朕都听见了。”
    林楠绩愤愤:【不公平!太不公平!】
    【凭什么你能听见我,我听不见你!】
    李承铣:“朕又不会说你坏话。”
    不过这倒是个问题,李承铣的思绪瞬间跑偏,唔,想想互换一下,也许会有些别样的趣味。
    林楠绩精力恢复了七八成,狗腿上身:“还是皇上愿意准假,微臣才能在这紫宸殿安安心心地养伤。”
    李承铣对林楠绩的狗腿发言表示受用。
    午后,李承铣又在大殿接见天竺使臣,林楠绩在皇宫里正百无聊赖,便绕到御花园里散步活动。过了日头最烈的时候,林楠绩在走廊下慢慢踱着步,有轻风缓缓地吹着,倒也不算太炎热。刚走进御花园,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跟在他旁边的何修说道:“是太后娘娘和小太子。”
    林楠绩本来不想打扰祖孙二人天伦之乐,然而李敬榆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眼:“林大人!”
    林楠绩只好走到花园中:“参见太后娘娘,太子殿下。”
    太后娘娘脸上带着笑容:“起身吧,哀家听说你救了皇上,受了重伤,如今伤情如何了?”
    林楠绩回答道:“有方院判妙手回春,如今已无大碍。”
    林楠绩这才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只硕大的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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