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厉先生现在在土耳其。”所有人告诉她。
    的确,按照行程上看,厉列侬现在应该在土耳其。
    一天后,许戈通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原来直觉并没有欺骗她。
    在厉列侬动身前往土耳其的前夜,他在和捷克政府的一次官方会面中,一名捷克孩子把一瓶饮料递给1942领导人。
    厉列侬回到1942总部的半个小时后陷入了昏迷,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前,1942智囊团压住这件事情。
    一天后,1942领导人昏迷原因水落石出:那是伊斯兰支持阵线联盟为了能把1942拉进他们的阵营而采用的反间计,那名捷克孩子递给厉列侬的密封饮料被注射了放射性□□。
    等许戈知道这件事情时厉列侬昏迷时间已经超过七十二个小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当夜幕降临时在她朋友的帮助下,许戈偷偷来到厉列侬的病房房间。
    躺在床上的厉列侬让许戈看得心惊胆战的,她得想一个办法把阿特弄醒,得想出一个办法来……
    然后——
    那一刻的许戈,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然后醒来时发现她的笨办法起到了作用,一脸苍白的厉列侬半靠在病床上,正在用一种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目光瞅着她。
    然后问了她一些比较莫名其妙的问题。
    报完自己岁数之后,许戈再把当时的情况一一告之。
    听完,他拍了拍他的肩窝。
    迟疑片刻,头轻轻搁在厉列侬的肩窝上。
    那从她头顶上传来的声线叹息着:在那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为我做的一大箩筐傻事情中,我又多知道了一件。
    原来在那场长达一个礼拜的昏迷中,那每天晚上会定时出现在他耳边的碎碎念不是来源于他的错觉,每段话之前开头必然带着一个阿特,阿特怎么样怎么样,絮絮叨叨事无巨细,让他无比的烦闷,我说你就不能闭上嘴,让我好好休息一阵子吗?
    我好不容易逃开你,逃开那个世界。
    那定时来到他床前多嘴的女人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不不,我的耳朵已经受够了。
    一个礼拜后的黄昏,厉列侬醒来,他问身边的人许戈来过吗。
    不约而同“没有。”
    那时,心里松下了一口气“看看,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不,不,并不是。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发丝软而细。
    用最为温柔的声腔在她耳边告诉着。
    “时空旅行者,欢迎来到二零一五年。”
    厉列侬的话并没有让许戈觉得有多么慌张,她从承载着她头颅的肩窝感觉到了信任。
    一如年幼时期爸爸的肩膀,很深的夜被他背在背上,头搁在他肩膀上,半梦半醒间,枪声从她耳边此起彼伏,换了一个角度,再次呼呼大睡。
    在那个肩膀上,许戈变得有点懒,闭上眼睛。
    “许戈。”
    “嗯。”
    “许戈,明天布拉格是好天气。”
    眼皮刺刺的,明明是那般寻常的话,可心里却感动莫名,仿佛她跋山涉水而来,就为了听到这么一句。
    “许戈,明天布拉格是好天气。”
    阿特没有骗她,次日的布拉格天蓝云白。
    厉列侬住的医院有花园,有小河,铺在河面上的日光是淡金色的,初秋已经显露出了一点小小的苗头。
    她和他坐在小河前,和她说了一些事情,一些听起来类似于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奇怪的是听完后她心里没有什么讶异。
    他叫她“厉太太”时,心里没有任何突兀的成分,也就脸颊发烫而已。
    “这是你第二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他刚刚说了,上一次她从二十六岁回到二十岁。
    他还想说些什么,离开座位从背后环住他,脸轻轻蹭着他的鬓角:我没有慌,也没有觉得害怕。
    即使他一再和她保证他身上的伤没什么,昏迷时间都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还说没什么,也就说了一会话就已经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
    目光落在波光粼粼河面上,许戈微微笑着:“我很荣幸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一名另类的时空旅行者。”
    “真可爱。”
    脸颊一阵发烫,现在她还是不大习惯于他的那种温柔语气。
    即使他告诉她在那个被她遗忘的二零一六年,她已经从五金店老板家的女儿变成了厉太太,那个二零一五年里,厉先生已经被厉太太迷得神魂颠倒。
    他手指向河对岸。
    河对岸是沙岗,沙岗上稀稀疏疏长着一些中型乔木,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遍布于乔木枝头上的郁郁葱葱。
    “等它们都变成金黄色,厉先生会告诉厉太太另外一些事情。”
    “好。”
    离开医院时河对岸的那些中型乔木已经变成青黄色,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厉列侬会在他妈妈留给他的公寓修养。
    为什么不回1942总部,为什么没有如影随形的近卫队队员这些许戈都没问。
    回程途中,许戈想起她应该弄一个蛋糕什么的庆祝厉先生出院,于是他们去了甜品店。
    现在,他们站在那幢旧公寓楼下。
    推开门。
    “吱哑”一声伴随着伏尔塔瓦河湿气带来的淡淡霉味,宛如故乡故人。
    回过头去,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站在光源处,看着她的目光专注。
    微笑,宛如尘埃落定。
    这是许戈梦想中回家的路。
    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不用担心偶尔情不自禁时的亲吻和爱.抚被撞到,他第二次打断了她手头上的活,手去拿勺子却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四只脚在地板上移动着,在他的步步紧逼中她退到墙角,背部紧紧贴在墙上,脚使劲踮起,庆幸的是最后关头他克制住了,今天出院时医生的暗示她是听懂了。
    他放开她,他深色的衬衫沾满了白色的面粉灰,唇来到她耳畔,低语“真希望快点天黑。”推他,他变本加厉“厉先生最近被饿坏了。”再推,手被接住,怎么,怎么……睁大着的眼睛渐渐的,渐渐的闭上,又一阵的脸红耳赤中……敲门声响起。
    厉先生低声咒骂了一句,她的手急急忙忙从他t恤抽了出来,慌慌张离开厨房,打开门,门外站着他们的邻居,因为他们很久没回来,好心的邻居还以为他们家里遭小偷了。
    终于,夜幕降临。
    那半干的头发些许还贴在她颈部上,白色的浴袍只露出了锁骨,盘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他时,她的内心有点的胆怯,那胆怯有一大部分原因来自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男人炙热的目光。
    他拿起遥控器,瞬间,电视变成了黑屏。
    “为……为什么要关掉电视?”结结巴巴说着。
    置若罔闻。
    “许戈。”
    “嗯。”
    “过来。”
    一动也不动。
    他叹气: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他眼里明明就是一副要吃掉她的感觉。
    似乎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唇来到她耳边,即使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他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是让她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回过神来,迅速从沙发窜起,掉头就跑,怎么办,这里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要往哪里跑呢?
    要不,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可现在她穿成这样子,对了回自己房间,然后把他锁在外面,可是厉列侬这个混蛋是撬锁一把手,在这方面上他屡试不爽。
    跑了一大圈,许戈才发现自己白跑了,厉列侬压根没有来追她,他就坐在沙发上,目光绕着她。
    表情写满着:也许你可以再跑几圈看看。
    来到他面前,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最终只能捏着浴袍束腰带,垂着眼眸,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阿特我猜你刚刚说的话是你想吓我来着。
    “我可没有吓你,也不想吓你。”声音平静而温柔。
    混蛋,混蛋,怎么能把那样的话说得就像是早间问候。
    “那……那我就当你故意想占我便宜。”她又冲冲的说着。
    “真可爱。”
    要命,她因为他刚刚说的话脸颊都快要烧起来了,而且在和她说了那样的话后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说起她可爱来了。
    “不许说我可爱。”手指向他。
    厉列侬目光忽然间落在她肩膀上,刚刚还很柔和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严肃得她不敢再说半句话。
    一秒、两秒、三秒——
    许戈颤抖着声音:阿……阿特?
    “嘘。”厉列侬和她做出不要动手势:“许戈,你肩膀站着一只蜘蛛。”
    又——又!!
    这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冷不防会冒出了一两只蜘蛛。
    有一次,那只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的蜘蛛就这样忽然间出现在许戈的面前,那效果绝对和蜘蛛侠中那个经典的亲吻镜头一模一样,呈现四目相对状态。
    许戈发誓那只可恶的八脚动物绝对是故意让她看到它的牙齿的。
    一想到蜘蛛的牙齿——
    妈妈咪呀,手一扬,往着那个近在咫尺的怀抱躲。
    那有着八只脚的爬行动物是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的克星。
    结结实实的,她被他抱进怀里。
    在那浅浅的笑声中她知道,她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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