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行。
    俗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咱几个在霸县也没啥别的建树,倒是持续性的混吃等死,间歇性踌躇满志。
    能武这小屁孩连续两次上林老爷的门被挡了之后,终于咂摸出味儿来。咱们这是碰了了软钉子,隔壁大娘那儿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家里只剩大哥能文给的一部分铜板儿,摔在碗里叮当作响。
    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远在千里之外的爹娘远水也解不了近火,是咱几个没有想到的。
    “都怨我,要不是整这些破事,你们都好好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是我连累了你们。”
    外面呜呜刮着北风,刀子似的打在关紧的门窗之上,饶是关得再紧,还是有些狂风不死心的钻进了屋子里头,咱几匹南方的狼,在北方冻成了狗。
    先来霸县的时候,咱们不清楚门道,买的炭火放在炕里头取暖。过了些时日才发现,和咱们同一水准的人家都是买动物风干的粪便来烧,比如牛粪饼子,很是畅销。
    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咱们自然而然的也用牛粪来取暖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穷。
    三娘的自责,妞儿和能武并未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大约是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用牛粪饼子取暖,妞儿的心里眼里都是甜蜜蜜的,能武不知从哪儿继承得来乐观的天性,霸县新鲜的一切带给他的,是激昂的,向上的,刺激的。
    其实三娘自己也明白,她的焦虑更多的是来自于自己。
    这个世界毕竟太不一样了,放眼望去,大家都比自己聪明能干,她很不能接受自己几无一技之长傍身,又一事无成的状态。每日里围着锅碗瓢盆转悠,眼界和格局一日比一日小了,睁眼闭眼关注的是早上吃啥,中午吃啥,晚上吃啥?能武缺什么了?集市里哪样东西物美价廉,哪个大娘人好愿意少几个铜板。。。
    想我堂堂一个来自21世纪,接受了党的关怀和教育的大好青年,竟然越发有大妈和扶弟魔的趋势,怎生不可怕?
    就算这样的生活热腾腾的,充满了灵气和生机勃勃,那也不能掩盖自己无能的事实。
    一件事情的发展轨迹往往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愚笨如我们,并不能提前意料到事情的转机来得那般迅速。
    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夜晚。
    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的大家,早早上炕歇息,临近年关,霸县一个月下两场雪,一场下半个月,停了几天雪化了,再下十来天。整个世界无缝对接,放眼望去,除了雪,还是雪。
    大娘把咱们小院的破门拍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时候,三娘和妞儿如坠梦中。
    梦里头,自己还在林家坳子,啃了娘亲做的鸡腿儿,村里的大黄狗追着屁股后头要骨头,追了一路,直到到了虎妞家门口,嘿,门口居然站着大哥能文,他怀里抱着个奶娃娃,自己定睛一看,后头还站着大肚子虎妞,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也不管三娘被狗追,当着面儿把门拍上。
    三娘那个气呀,顾不上害怕大黄狗,死命拍门。嗖的一下,梦竟然醒了,好像门外头真的有人在拍门。
    妞儿批了衣服下了炕,便要去外头看看,三娘舍弃了温柔乡,只好也拿起袄子披上。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特么大半夜的,如果没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谁来敲门就特么有病!
    从门后摸了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棍子,二人在冷风中哆嗦着跑到院门处,刚扫过得院子又积了尺来厚的白雪。
    “姑娘姑娘,开门哪!林姑娘,张姑娘!”
    听着声音,不是隔壁大娘默?大半夜的来敲门,算算日子,准是她家儿媳妇快要生了!
    能武也披着衣服跑了出来,我们把门打开,便见大娘赤红着脸,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二位姑娘,你们家可有马车?能不能借我使使?”
    “大娘别急,我们有马车,就停在院子后头。”
    这马车还是青羽大叔送给咱们的,一路上多亏了他,才能平安走到霸县。处境再艰难,咱们也没想过卖了它,谁想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谢谢,谢谢!媳妇儿提前发动了,稳婆又在下头村子里,风雪这般大,只有马车过去才能接了人过来。”
    大娘一边给咱们解释,一边忙不迭的往外头走。
    三娘和虎妞跟着她走到院外,借着地上白茫茫的大雪一看,才发现大娘的儿子正站在院子外十来步远。
    那青年比他娘的焦急没少一分,咱们开了院门,他却赶忙背过身去,不看咱们。
    “大娘稍等,咱这就把马车赶出来!”
    远亲不如近邻,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几人麻利的把衣服穿戴好,三娘和能武立马跑到后院儿牵马套车,妞儿从屋内抱来一床棉絮垫在马车里头,能武又拿出了蓑衣和皮帽。
    “我会赶车,大娘,我跟大哥一块儿去吧!”
    大娘的鬓边被汗珠浸湿了,三娘的视线顺着大娘往下看,衣服并不比咱们齐整,鞋子穿反了也不知道,她道: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呢?”
    “不麻烦,不麻烦,下这大雪,两个人夜里赶车也好有个照应!”
    这马儿和能武很熟,青年和路很熟,万一车轮子陷到雪里头,一个人都没个搭把手的。
    事不宜迟,在马车前头挂了一盏气死风灯,能武便和那青年爬上了马车,朝下头的村子去了。
    大娘并不知晓妞儿会医术的事情,咱们也不曾提起。
    几个人一道回了大娘的家里,她的媳妇躺在炕上满头大汗,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现了血迹。
    大娘急冲冲的,从柜子里找来一结干净的布头,让她媳妇儿咬在嘴里,又拿出一块汗巾子,擦着媳妇头上的满头大汗。
    “玉娘,莫怕,生哥儿已经赶着马车去接稳婆了,你这头胎,才刚见红,要生许久的,稳婆一准就来了,莫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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