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朕准许你探路。”说完便吩咐杨硕和五军都督府的首官陪同前去。
    沈宝音望着那抹身影高骑在马背上渐行渐远,此刻的她惶惶不安,双手紧紧的交叠在胸前,可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以免身旁这个多疑的男人看出任何一丝破绽来。
    穆高炽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句,命人加急人马将封堵的道路清理出来。
    “若情况实在麻烦那就改日再来看望秋月吧,毕竟这般兴师动众劳民劳力也是要惊扰了秋月。”她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寄托在万书卿的身上。
    “朕不想看到你失望难过的样子,你若真想今日去看望秋月,朕怎么都会应了你。”
    她看着穆高炽重新握起自己的那双手,展眉温煦的笑了笑,继而靠在他的肩头,那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万书卿等人折身返回,说是前方有条小路倒是可以通往皇陵,只是马车只怕是过不去了,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最后发话的穆高炽身上。
    沈宝音见势看着众人吩咐着:“皇上身份尊贵岂能屈驾,依本宫看还是改日再来吧,也不急于一时。”
    身旁的男人忽然拉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看来:“朕今儿愿意为了你屈驾这一次!”说着便命人准备了几匹马过来。
    穆高炽骑在马上带着沈宝音,万书卿和杨硕在前方带路,身后由五军都督府的人马断后,一行人沿着万书卿找来的那条小路前往皇陵直达守卫森严的陵内。
    沈宝音望着严丝合缝的石门,门内就是躺在里面的秋月,当年是自己亲手送她来到这里,以大金国公主的礼仪埋葬了她,这个孩子只陪了自己三年的时间,给了自己三年做母亲的幸福,秋月走得太突然,突然到至今沈宝音心里久久的不能放下。
    穆高炽已经命人将带来祭拜的贡品一一摆放开来,看了一眼沉浸在悲恸中的沈宝音,走来安抚道:“秋月知道我们来看她,她都在里面看着呢,她更希望自己的母妃能够活得开心点。”
    “臣妾都明白,过去的总该是要过去的。”
    祭祀之后已是临近傍晚,穆高炽通知人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皇宫,可眼下不见了万书卿的身影,穆高炽斥责追问邬劼去哪了,众人慌张的摇了摇头,五军都督府的首官说是来到皇陵内似乎就没再看见邬劼的身影,穆高炽听后震怒,下令一定要将邬劼给找出来!
    此刻的沈宝音不见万书卿的身影心里焦急万分,自己明明已经将时辰把握的恰好,甚至还拖延了时间就是为了能让万书卿有充足的时间进入陵墓内,这会儿不见他出来指不定是里面遇到了麻烦,缘着心里的不确定,沈宝音更是担心起来,本就害怕会引起多疑的穆高炽发现,结果还是出了事。
    她侧身正对上穆高炽深沉的目光,心里顿时一凛,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的紧紧扯住衣角尽量使自己不动声色。
    身旁的男人目光步步紧逼,忽然沉声开口问道:“邬劼,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听着这话惊愕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努力的扯着衣角沉着的回答说:“臣妾说过,他是索哈尔的朋友,也是臣妾的恩人!”
    “可是他现在却在皇陵消失不见了,他一个木真族人更是形迹可疑,爱妃,你说朕要如何处置?”
    “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皇上还是等见到邬劼本人问清楚方可处置也不迟。”
    “被其他事情给耽搁?爱妃,这皇陵内他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话僵在原地,连呼吸似乎都要冰冻住,她害怕,害怕万书卿真的出了事。
    “杨大人,以邬劼这种情况按照大金国的法律该如何处置?”
    杨硕小步上前走来,担心的看了一眼沈宝音,这才微微拱手回复:“回皇上,依照大金国的法律当以擅闯皇陵者斩立决,诛九族!”
    在这夜凉如水的傍晚,杨硕这番话无疑不是迎面的当头一击,也就是说无论万书卿是否被找到,面对他的只有斩立决!
    “爱妃,你说朕要如何办才好?”
    她闻言牟然看向穆高炽,见他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浓墨的眉头悄然紧锁,这个男人他在步步紧逼,逼着自己给出一个答案,又或许他在试探,早已对邬劼的身份有所怀疑?
    “既然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皇上也不必顾念臣妾,邬劼虽然是臣妾的恩人,但他毕竟是触犯了皇陵,一切依法处置就好。”
    悄然紧锁的眉头听到沈宝音这话轻轻松开来,穆高炽转身看着其他人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势必擒拿邬劼!”
    眼下的沈宝音似乎已经没了退路,她唯一期盼的便是万书卿赶紧离开,千万不要被找到,外面已是翻天覆地的搜寻,彼时五军都督府的首官匆匆跑来,沈宝音见到他的身影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找到了邬劼?”
    “回皇上,臣等已经找到了他,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赶紧把他带来!”
    正说着只见万书卿已经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穆皎。
    穆高炽见到突然出现的穆皎一时震怒:“谁容许你来这里的!”
    万书卿将穆皎放下来,穆皎瘸着脚说道:“皇兄不让我来,那我只能自己来了,没想到遇上了滑坡,好在邬劼救了我,北陵那边滑坡得厉害,皇兄还是赶紧找人处理为好。”
    沈宝音见到穆皎的那一刻,她心里也就明白了一切,更是庆幸穆皎的及时出现,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刻救下万书卿,此刻她是无比的如释重负般解脱。
    因为穆皎的搭救解了万书卿的燃眉性命,穆高炽不好就事处置,毕竟是救了永和长公主的,一切功过抵消。
    长安宫里毓秀听完这番惊心动魄的事情后,拍着胸脯直呼惊险,现在想来都觉得心惊胆跳,她虽然身在长安宫里,但一颗心总是牵挂着前方,惶惶担心了一整天,就怕传来不好的消息,直到看到沈宝音回来后,悬而未决的一颗心才算安稳落下来。
    殿外通传说是永和长公主来了,她深夜到访想必也是因为白天的事情,穆皎进了殿内,毓秀就去了外面把守。
    沈宝音见到穆皎崴脚落坐在一旁,笑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你以为我是在装的?贵妃娘娘,我这脚可是真崴了!我若不做的真点哪能瞒得过我那皇兄,这回我可是拼了老命。”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么一说震惊的看过来,她还以为穆皎只是装出来蒙混过关而已,没想到她为了救万书卿真把自己的脚给崴了,想到此处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参与此事卷入是非,可是我岂能真的坐视不管呢,我说过秋月的事情定要弄清楚,这次我可不是为了万书卿,别忘了秋月是喊我姑母的人。”
    沈宝音伸手握住穆皎的手点了点头,她感谢眼前的女人搭救了自己,更是搭救了万书卿。
    穆皎谨慎的朝外面望了望,小声开口问道:“都采集妥当了吗?”
    “已经交给了玄太医,我想很快就会得出结果,但我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我想这也是秋月指引给我的。”
    穆皎握紧沈宝音的那双手,许久微微一笑:“别怕,我们大家都在。”
    夜阑深如水,沈宝音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白天的事情余震在心底,自己差点把万书卿推入了死亡的边界里。
    窗户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她闻声坐起身看着那道身影走来坐在床榻边,黑暗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彼此。
    “皇陵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要是一开始就被人盯着,甩开他们的时候花费了点时间,后来便听到外面叫喊的声音,我心想定是打乱了计划,好在穆皎赶来了。”
    “只怕穆高炽已经怀疑了你,他生性多疑必然有所行动,我想这段时间内你还是暂且避一避。”
    黑夜里万书卿拉起沈宝音的手:“你放心,这些我还都能应付,我已经让阿新去偷偷联系旧的手下,这宫里多少还是得要有咱们的人马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你知不知道当穆高炽说要处决你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一面希望你离开,一面又在想若是你真被他们擒拿了,我一定会拖延时间让人去通知索哈尔,我甚至在想做出去皇陵的这个决定或许真的太冒险了。”
    万书卿听着这话不由的轻叹了口气,随即将沈宝音抱进怀里。
    “你放心,我说过要拿余生保护你,这次决不食言!”
    翌日春寒陡峭格外寒冷的一天,毓秀一面说着怪月的鬼天气,一面命人端着炭盆进了屋,沈宝音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见到沈宝音拿着梳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毓秀走过去问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还是让奴婢给您梳洗打扮吧。”
    她叹息一声:“毓秀你瞧,我都开始长白发了。”这话里不免多了几分无奈和慌张。
    毓秀看去,鬓角处确实长了一两根银色的白发,她赶忙笑说道:“白发兮兮,长命福兮。”说完伸手接过梳子替沈宝音挽着发髻。
    “何时从你嘴里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了,毓秀,我们是真的老了。”
    她从窗户外看向院子中忙着打扫的几个丫头,十四五岁的模样正是韶华当时,不施胭脂红米分都是那么好看,曾几何时的自己也是这般年纪,这个年纪的沈宝音遇到了英俊神武的万书卿,他出现在丰医堂里带着一帮手下过来抓人,那个时候的万书卿浑身都充满了少年的痞气,那个时候的穆高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毓秀顺着沈宝音的目光看向窗外,缓了神笑说了句:“主子可是在想以前了?”
    沈宝音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毓秀,从什么时候开始毓秀渐渐也老了,脸上失去了曾经天真的笑容,自己竟把毓秀蹉跎到了现在。
    她拉起毓秀的手开口说道:“等事情都妥当了我想把你······”
    门口走进来一丫头打断了沈宝音未说出的话,侧身行了礼便说:“回贵妃娘娘的话,未央宫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了小宴邀贵妃娘娘您过去小聚。”
    毓秀摆了摆手:“皇后娘娘不是说身子不适嘛,这会儿天气春寒竟邀人小聚,指不定是安了什么心思。”
    “有些人坐不住了自然也就无关天气。”沈宝音看了看镜子里毓秀替自己挽的发髻,起身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白狐斗篷替我拿来。”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件斗篷来了?”
    她起唇笑了笑便说:“让你拿你便拿来好了,我自有主意。”
    ☆、第92章 牵扯旧案
    毓秀扶着沈宝音来到御花园,隔着白色长廊远远的看到亭阁里坐着的柳欣欣和姜钰,身后站着几个贴身丫婢,看到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沈宝音仿佛看到了当年这两个人在太子府时暗中的勾结,说来竟也是自己看走了眼将姜钰带进了太子府才有了后来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此刻这两人重新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几个丫头婢子领着沈宝音走进了亭阁,她朝着坐在上面的柳欣欣侧身行了礼,搭着毓秀的手臂朝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对面正对着姜钰,旁边坐着其他几位嫔妃们,大体上也叫不出什么名字。
    柳欣欣见到沈宝音身上披着的那件白狐斗篷,眸子里凛了凛,开口说了句:“本宫记得沈贵妃最喜欢的是那件紫色斗篷,连皇上都说沈贵妃穿紫色的好看,今儿怎么披了这件?”
    “这是我家姐沈如玉在臣妾当年被徐皇后召见进宫的时候特意送给臣妾的。”
    柳欣欣听着这话面色一顿,脸色霎时难看,随即缓了神才又说道:“沈贵妃进宫多日,本宫身子不适一直未能替你接风洗尘,今儿阳光正好百花绽放是个好日子。”
    “有劳皇后娘娘记挂了,臣妾回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宫中诸位姐妹时常小聚这倒是好事,臣妾隔了这几年回来见后宫多了几位姐妹还不知该怎么称呼。”
    柳欣欣依次指了指下面坐着的几位嫔妃介绍起来:“这位是康妃,朝中张丞相的小女,前年年底进的宫,这位是薛嫔,朝中吏部尚书的侄女,这位是刘贵人,他父亲乃赣州商贾,这两位都是去年才入宫的。”
    三个人听着柳欣欣的介绍依次起身朝着沈宝音行了礼,模样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绫罗多姿体态轻盈,自己被发落去闫贞观前婉太妃便有为穆高炽的后宫增添人选的打算,从这几个人的身份来看,正是婉太妃的一贯作风。
    “恕臣妾冒昧,臣妾听说此前贵妃娘娘在闫贞观时发生了大火,他们都说贵妃娘娘葬身在那场大火里。”
    沈宝音听着这话朝刘贵人看去,看来这是个性情较真的姑娘,初入宫连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她笑了笑起唇说道:“本宫是在那场大火里差点遭了秧,许是我平日里吃斋念佛得到了保佑逃过一劫。”
    “臣妾真是羡慕贵妃娘娘,自从贵妃娘娘回宫后,皇上便再也不来我们这些嫔妃们的后宫了。”
    姜钰掩唇笑说道:“沈贵妃当年还在太子府的时候就深得现在皇上的恩宠,谁人不知沈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才刚入宫不久倒说起这番酸溜溜的话来了。”
    “臣妾可不是嫉妒沈贵妃,臣妾就是羡慕而已,想向沈贵妃讨教一二,不知贵妃娘娘可愿意?”
    “讨教自是谈不上,妹妹常来走动才是真。”她说完这话瞥了一眼姜钰和柳欣欣,原来是想着以此来挑唆后宫的关系,她心下冷笑一声,对着毓秀吩咐着:“你把本宫带来的东西分给大家。”
    毓秀将准备好的几个锦盒呈给在座的几位嫔妃们,都是一些木真族养颜的脂米分,虽谈不上名贵但对女人来说总能收到一些好的效果。
    刘贵人打开来闻了闻:“这东西臣妾以前见过,好像是木真族皇室的女人才会拥有的东西,听说有驻颜白皙的作用,那些大草原的女人们常年风沙日晒,可是皮肤却好得要命。”
    “刘贵人真是见多识广,本宫在木真族的这几年得到此东西亲身体会确实不错,回宫后又让玄太医加了些珍珠米分乌参进去,所以才想到与众姐妹一起分享。”
    “玄太医?可是太医院刚入宫不久的那位?”
    “正是此人,他医术精湛连皇上都破格录用了他,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直身子不适,皇上特意让他去未央宫医治,这会儿皇后娘娘才会邀大家赏花小聚。”
    沈宝音说完这话眼光看向坐在上面的柳欣欣,见她面色转了转,自己就是要抬高玄恒在宫中的地位,趁着柳欣欣这把顺利抬上去。
    柳欣欣顺势看过来,开口说道:“说起玄太医本宫还未好好感谢沈贵妃才是。”
    “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若身子长期不适可是牵动后宫各位姐妹们的心。”
    两人话里有话却也是各自清楚,当然这番话落在一旁姜钰的耳朵里岂能令这个聪明人听不出来,她不由的瞥了一眼柳欣欣,急忙说着:“臣妾看阳光正好不如去花园里走走。”
    刘贵人说:“好呀,眼下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臣妾都好久没有玩这个了。”
    御花园里几盏风筝高挂在半空中,沈宝音正拉扯手中的线绳,身旁走来一人,来人是康妃。
    “臣妾是来感谢沈贵妃刚刚送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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