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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小丫头片子在做些什么呀?
    白悠远坐在餐厅里靠窗的一角吃午餐,可以将外头的蓝天白云尽收眼底,又得以躲去吵杂声浪的肆虐;可是接下来步入餐厅的一男一女瘸吸引了他的注意。
    对于曾是他名下的学生,即使已与他平起平坐地当了老师,但本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伟大信念,他自是会密切注意着学生的一举一动,无法将她提升到同事阶层来看。
    说真的,那丫头实在是好玩!唉他每次看到她都想笑,忍得十分辛苦,加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每每蕴含怒意图瞪着他时,他更是忍俊不住。
    她每次瞪他是要警告他不许笑,可是效果却适得其反。他那个“上邪”学生已被他气得快成了“上吊”学生了!不知为了什么?他看到她就是想笑,他从来也不是这么没气量的人,怎么就是会忍不住拿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大笑呢?要是给母亲知道了,肯定会被狠狠地训诫一顿。
    他们进来已有五分钟了,点了餐之后坐在他左侧前方约三张桌子远的地方。由于来用餐的老师已减少了,学生们又已回教室午休,所以他们中度声量的谈话,他可以听得很清楚。餐厅里头还有其他吵杂的声音干扰着,但他的武功修为使得他的耳朵灵敏度比他人强,这才会听得一字不漏。
    我的天啊!那小女子正在对古老师求爱,还兴高彩烈地列举了肯与她交往的十大好处!白悠远听到第五条时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什么可以替他洗衣烧饭、可以载他上下班、可以给他一半薪水、可以免费在周末为他的家大扫除她以为她在做什么?应征女佣顺便倒贴钱是吗?
    他无声无息地朝那一对男女移近。
    秋水喝了一口水,双手合十,一脸诚意,很期待那几乎被吓呆的古老师接下来的表情是开心地大力应允,而不是落荒而逃;因为老实的古老师看起来在冒冷汗,并且已有准备逃走或昏倒的迹象。
    “古老师,我会是个很好的女朋友,你要相信我,即使一时之间我不会太完美,但是经验会使人成长,相信我们会渐入佳境,我”秋水还没说完话,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截断。
    “你发烧了!忘了吃葯吗?”
    白悠远一把拾起秋水的衣领,彬彬有礼地告知那已呆若木鸡的古老师:“志明兄,失陪了,我的爱徒需要再管教管教,她说过的话请自动视为废话,不具任何效力,你可别将一个神智不清的小丫头所说的话当真。”说罢,他像抓一只小猫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松松地将秋水拎出了餐厅,直接往辅导室走去。
    “白悠远,你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让我那么丢脸?”她觉得很没面子,气得大叫。
    “叫老师:”他敲了她一记响头,关上门后直接把她扔到沙发中,以跑百米的速度坐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让她完全笼罩在他的气息下,没处可退。
    “我也是老师!”她叉着腰怒瞪他,心里思忖:想占她便宜,门儿都没有;不过,他的力气似乎很大
    “那就请你有为人师表的言行可以吗?否则我会把你扔回幼稚园重读。”他的鼻子几乎抵住了她的鼻尖,热呼呼的气息冲到她唇瓣上。
    “我哪里不像老师了?我上课认真、教材准备充足、讲课内容生动活泼,都可以去拿师铎奖了。”她有些不习惯这么靠近他。却又不服输地辩驳。
    他扯高一边唇角,似笑非笑地说:“我去请学校替你报名。”
    “不必了。”她突然举起手,将他逼近的脸推开到一臂之遥以外,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刚才的窒息感一定是他频频地吸气,抢走了她身边的氧气才造成她缺氧。这男人太可恶了,连氧气也要跟人家抢!
    此举反使她的右手陷入他掌握中。他以左手手指分开她右手五指,与之交错合握。忽地,情势有些变了!白悠远抬头看到秋水单纯又好奇的表情掺杂了少许的不悦,他的心悸动了一下。他只是想找她来训话的不是吗?那么,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呢?此刻感觉多奇特,竟令他心动!
    “会痛啦!”秋水被他呆着了好一会儿,决定自力救济。
    这家伙居然拿她的手去摩挲他下巴的胡渣子。拜托!她的手还没有进化为刮胡刀,他以为他在做什么?偏偏她那可怜的手还拉不回来,他握得不紧,但很牢。
    “痛?”他找回了失落的意识,低头看她的手。小小的纤手离雪白还有一段距离,以她天天随便曝晒在阳光下的情形,太阳先生实在太厚待她了,没将她烤成黑炭,只让她稍微呈健康的浅麦色而已。此刻,她的手背被他下巴的胡渣磨出微红的痕迹,也许会有点痛、有点痒,但还不至于太严重,除非她是个非常怕痛的女人!他邪恶地笑了:“那,这样痛不痛?”他低头在她手背上小咬了一口。
    “痛呀!”她开始用力地吃以左手扳开他的箝制,可惜一时之间还见不到成效。她怀疑这男人上辈子是螃蟹吗?
    很好!她果然超级怕痛。白悠远很得意,抓到她的弱点了,宾果!
    “秋水,不许再让我知道你找古老师求爱,你不可以去挑逗老实人,要玩游戏也得找好对象。”
    “我是真的决定和他谈恋爱,这又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的老师。”光这句话已足以代表绝对的权威。
    “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白悠远,我告诉你呀”她来不及迸出骂人的话,因为他又咬了她一口!
    “叫老师。”他威胁着她,嘴巴张得大大地,准备要再咬下去。
    #x5c3d;#x7ba1;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威赫不足惧,但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师大人,你可否偶尔停止“体罚”我?”
    “得看你的表现了;不过,你先回答我,古老师有什么地方吸引你?让你要找他恋爱?”他不解,这丫头根本是一副不识爱情滋味的迷糊样,哪来那个兴致去追求别人?
    “他没有人追呀!所以找可以捡来追,这并不犯法。”
    “然后呢?追他做什么?”
    “当我的男朋友,不然还会是什么?追来当标本陈列在墙上吗?”秋水以怀疑的眼光斜睨着他,这人那么多美女追,难道会不明白男女交往的用意?
    “女孩子不可以斜眼看人,难看。”他又敲了她一记响头。
    “是个绅士就不会打女孩子的头!你也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
    “等你有女孩子的表现时,别人自然会给你应有的尊重。你我师生一场,我是管定你了!问题丫头。”
    “我只不过要谈恋爱而已:白悠噢,老师,你管太多了。这么闲,不如去关心那票挂名在你门下的学生,我毕业了。”她相信自己头上的肿包已足以媲美如来佛祖。
    “一个心智年龄停顿在包尿布阶段的丫头是没资格谈恋爱的!你再吵、就买尿布奶嘴送你。”
    是谁把老师的形象塑造成圣人的?还歌颂师恩比天高、比海深?那个人是人骗子!
    这边的教师休息区是数学老师专有的,约占了四十坪左右,前后两排由天花板延伸到地面的书墙全是密密麻麻的数理参考书资料,看得秋水开始头晕。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窝在数学教师休息区的最内侧一角,简直有扼杀优秀国文教师之嫌!须知那个白悠远在此地的恶势力挺大的,只消在校长耳边咬一咬耳朵,第二天她的办公桌便莫名其妙地被搬入数学教师区,还被摆在最内侧,紧邻白悠远的座位;而他更是像个兼职牢头似的,命令地出入都得向他报备!
    他以为他是谁?当年也不过代课两个月而已,连正式老师也算不上,如今却四处宣称两人有师徒关系,致使他必须好好管教她的任何“不当”言行!
    她是来报仇的,怎么反而被他牵制得死死的?而且她连想谈个恋爱都得受他管制?害得现在古老师一见到她,必定站在相隔她三公尺之外的安全距离,活像她是瘟疫似的。
    哼!出师不利,全都是他的错!
    下午第一堂没她的课,她尽情地睡了一场午觉,起来时已是一点半了。幸好白悠远有课,不然必会抓起她来一场精神训话。他有病!对其他人都笑嘻嘻地好得没话说,却只会训她,还打她咧!完全不把她当女人看也就算了,至少他们已是同事,地位上是平等的。他不应该再欺负她!
    秋水闷闷地抱起一叠作文簿批阅,另一手抓着扇子猛扇。九月的秋老虎威猛一如仲夏,热得让人受不了。
    “江老师,午安。”
    柔柔美美的声音来自她的右侧方,想也知道声音的主人便是那位全校男子的梦中情人黄思雅老师。
    在女校高张的时代,男人们人人自危之时,会分外珍惜依然存有中国传统美德的女子,温婉的女子不论美丑,都是娶来当妻子的上上之选;何况黄思雅还拥有这等美丽之姿,即使白悠远现在不迷,以后也会迷上的。
    “黄老师,午安。哇!叉有点心可以吃啦!”秋水跳了起来,闪闪发亮的大眼充分表现出垂涎。
    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坐在白悠远身边,当他爱徒的最大好处就是天天有好东西吃。师父有肉吃,她这徒弟少不了要分一杯羹的。讨好巴结她的人可多着咧!只因那白悠远还算有点儿良心,四处宣传她是他罩的人,还肉麻兮兮地叫她“爱徒”别人尤其是爱慕他的人与有求于他的人,都会拼命地来给她好处。
    替二a班的班花代传情书,她得到一盒起司蛋糕;替何丽丽老师代转留言,吃到好吃的卤鸡腿;替校长央求白悠远再兼一班课,a来一套(神州奇侠)系列丛书;最棒的是黄老师拿手的港式小点心。每天下午她都会自家中提来亲手做的点心,送给白悠远吃之外。可不会忘了少她一分,她爱死了!
    “今天吃什么?”
    “四色烧卖,喏,这给你。”黄思雅已替她把食物倒在保丽龙盘子上,再从食盒里拿出一杯豆花:“这是布丁豆花,夏天吃最好了。”
    “哇!太棒了!我正觉得中午吃的那两分便当已消化完了呢:黄老师,没有你的存在,男人会毁灭!”她一口气塞下两只烧卖,努力地吃了起来。
    黄思雅泛红着粉颊,纤手平放在膝上,坐在白悠远的位置上会令她脸红心跳,看到自己的手艺大受欢迎,已够她满足了。秋水是个很令人喜爱的女孩,一身的豪气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只会认为坦率可爱;加上她又是白老师的学生,更值得她来亲近了。
    两年来,她只能含蓄地暗示好感,可惜在白悠远潇脱开朗的性情中,并没有纤细的感应神经。对任何人,不论男女,他全当成兄弟妹妹来看待,似乎爱情对他而言是外星人才做的事,不存在他的世界中;所以不只是她,任何女子都不能与他有更进一步的交往。因此,她只能在他生活起居上表现体贴与温柔了,却也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像她做来点心,不能只给白悠远一人吃,还得分赠一些人来转移他人的猜疑。即使别人早已心知肚明,她至少不会太心虚。其他女老师也都是这么做的,久而久之,白悠远对这一切全视为理所当然,他接收了他人的惠赠时,也努力地回谢,只不过回馈的是物质与帮助,不是感情。
    希望这江秋水能提醒白悠远睁开眼来看看众色女子,黄思雅衷心地想。
    “小肥猪,又在吃了!”
    一本数学课本卷成筒状敲了秋水后脑勺一记!秋水来不及痛呼,身后立即攀来一只有力的胳臂环住她脖子,另一手抢过她手中的半口小笼包往上一抛,半分不差地跌入张好的大口中。
    “那是我的!你的点心好好地放在桌上,别和我抢!”秋水深怕白悠远再来与她抢剩下的那几个点心,连忙三口并一口地先扫入口中要紧。
    “笨蛋!你准备噎死呀?”白悠远不客气地再度打了她一记头。
    “来,秋水,把茶喝了。”黄思雅连忙奉上一杯温茶。
    秋水感激地仰头灌下,终于可以正常的行动与发言;首先就是一把推开白悠远,坐在桌面上,知趣地推波助澜。
    “老师,你的点心比我多,快趁热吃了吧!人家黄老师的心意你别辜负了。”
    白悠远正色地对黄思雅道:“辛苦你了,黄老师。”
    “呃不客气,我下一堂有课,先走了。”她嫣红着粉颊,翩然转过身离去,留下无限妩媚的风情。
    白悠远却没有用感性的神经去欣赏美人,回头瞧见秋水看好戏似的瞧他,他拎起了桌上的烧卖,一口接一口地喂她。他是个不吃正餐以外东西的人,以往同事间的好意,因为盛情难却,只好吃了。管他好吃不好吃,他对零食点心就是没兴致,幸好现在他的徒弟可以代他收容这些食物,环保署真该发奖状表扬她。
    “你不吃呀?”秋水大啖着可口美食,一边问。
    这男人挑嘴得很,正餐与水果外,谢绝其他食品。
    他摇头。问:“你干嘛用诡异的眼光瞄我?”
    她小声地告诉他:“你到底中意哪一个女老师?别再吊人胃口了,难道你想大小通吃吗?”
    “我全把她们当妹妹看,你少用有色的眼光乱瞄人,没事都被你讲得有事了。”就知道这丫头成天想恋爱,连别人的闲事也不放过。
    “你在这方面真的比我还钝耶!”
    “知道自己笨就好,但是别顺便拖人下水。”
    秋水跳下桌子,很不屑地看他:“是谁笨还不知道哩!”
    解决掉他手中一袋点心,她开始吃她的豆花。
    白悠远抽起一根吸管插入她的杯子中与她分食。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会让人忍不住地想吃上一口:不管是人,还是食物。
    谁才是真正的“笨”呢?他笑想着。看着眼前这小男孩似的丫头,他知道,他必须展开行动了。她想要恋爱,他会给她。当然,只限于他,其他人休想!
    伟大的教师节,政府明文规定休假一天,以慰劳为人师表的辛苦。这是做老师的一生中唯一能抬头挺胸、走路有风的日子。
    今年假期适逢星期五,政府当局施行弹性放假,等于可以连休三天。
    阳光耀眼,气温尚可,是收拾包袱回家探视父母亲大人的好日子:然而,此时的她江秋水却被“挟持”上某人的汽车,正往一个叫什么“乘凉镇”的地方驶去。
    车行上路,她一直企图让那师德沦丧的家伙明白他这是犯法的行为,可是他却像耳聋了似的,理也不理她。
    眼看车子已出了市区,秋水终于有一些认命了。这个白悠远如果不是她的克星,也会是个煞星,谁叫她曾不幸地当过他的学生,以至于他名正言顺地拿“尊师重道”的大担子来压她。沦陷在他的恶势力中后悔为时已晚,此际她的遭遇真个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没关系,君子报仇,多久都不算晚;十年风水轮流转,他总有一天会吃瘪的。
    “口渴了吗?”见她不再叫吼。白悠远语气轻松地问她,顺便掏了掏耳朵。
    “你回你的家,为什么要拖着我一块走?”
    他笑得很愉悦:“我当叔叔了。”
    “你当爸爸也不关我的事。”
    “不一定呵。”他伸手抓了抓她颈后,像在替一只猫搔痒,回答得隐含深意。
    “你不会不让我回家吧?老兄。”
    “晚一个礼拜回去无所谓吧?”
    就算是有所谓也不能有什么改变了。秋水懒得理他,一手撑着车窗口,兀自沉思。她真的很有心地要学好临波教她当女人的方法,可是没交到男朋友,当然也没有让她学以致用的地方,以至于近一个月以来,她仍是没一点长进,否则,哪会任他挟持来此却不吭一声?而他大概也不会这么对她了。
    据她观察得知,白悠远的人缘好人爱慕不是没理由约。除去是英俊男子以及王牌教师的身分之外,他对人热心、有礼,尤其对女老师以及任何女性都有一分尊重,彬彬有礼得很。哼!除了她例外;不过,这也怨不得谁,因为不单只他忘了她也是女人,其他人若不是把她当奶娃,就是男孩儿来看待;谁教她外表是十足十的清秀佳人,但行动上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唉!恐怕有生之年她是无力改变这个情况了。
    “我们家有六男一女,一共七兄妹。我排行老五,目前家中只有一个人成家。我大哥去年结婚,到这个月刚好结婚十个月半,大嫂生下一个儿子,时间把握得真好,完全波浪费一分一秒。”
    白悠远今年已届二十八“高龄”哇!往上推算,他大哥想必都很“老”了,是该早日生小阿没错。秋水的父母也不过四十出头,早当外公、外婆了!比较起来,她是有资格将自家兄弟列为“高龄”的王老五。
    “为了你们家香火着想,计划生育是必要的。”
    他扬眉看她一眼,明白她会错意了。
    “不!我们家没那种观念。我会这么说的原因是从我祖父那一代开始,家族里每个男子都是在娶妻十个月内生下小阿的。我母亲更是标准得不得了,在九年之内生下七个孩子。如今连我大哥也在一年内有小阿,我有理由相信,一旦我们结婚,也会早早为人父母的。”
    “哦。”秋水听得漫不经心,然而在逐一品尝之后,她怔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他是说“我”结婚,还是“我们”结婚?可能是他口误吧!她不必太反应过度,她都还没追求他,他怎么会想与她结婚?少乱想了;不过,心中倒是悄悄悸动了一下。
    “还要开多久的车?”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
    “再五分钟。”他伸手过去拨了拨她半湿的发。这种天气,只要十分钟不吹冷气,她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只好按起了车窗开强冷气为她解暑了。
    “你们家现在仍经营果园吗?”她记得当年他曾自我介绍说他家有一片果园。
    “嗯,还兼营武道馆。”
    “是那种专卖跌打损伤葯膏,替人推拿、治扭伤的那种店吗?”她想像中的武馆只有那样了,没有更高明的想法。
    白悠远笑了笑:“你怎么说就怎么是吧。”他不多解释,车子已开入小镇了。
    他知道她会吓一跳的:而他的乐趣,就是看她吓一跳的表情。现今世上,这么好玩的女孩找不到几个了,他会好好保护她,以期未来五十年的光阴笑料不绝。
    清晨一大早。
    所谓的“早”是因人而异,对江秋水而言,六点钟起床简直是要她的命;可是,由不得她,因为有人根本见不得她太好命。
    “起来!吃早餐了。”
    她身上的凉被让人一把抽开,而她那不甚淑女的睡姿也尽收来人眼底。
    秋水连忙以双手捂住眼皮,阻止了自东边窗口投射而入的刺眼光线,翻个身又要睡着了。
    白悠远坐在床沿,忍住笑,伸出右手捏住她鼻子,一秒五秒十秒一只玉腿向他的方位踢了过来,他轻而易举地躲开。
    “哇!”秋水终于因呼吸不顺而跳了起来:“白悠远,来者是客你懂不懂?谋杀呀!咦?你怎么可以闯入我的闺房?”
    “全屋子的人都醒了,你还睡?快,起来一起用早餐,昨天你没有见到我爸妈,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在了。”
    “才六点耶,老兄。”她看着时钟呻吟。
    “乖!”他亲了她额头一下,拍拍她,便走了出去。
    秋水怔怔地看他背影。哟!这人开始采怀柔政策啦?以往只会打她、骂她、威胁她,怎么一回到他家,他就变得有些温柔了呢?难道他脑筋不清楚了?还是他有所忌惮?嘿她笑了出来,果真如此,她想讨回公道的事,也就不会那么遥遥无期了,她必须好好把握住柄会才行。
    秋水飞快地跳下床,两、三下即梳洗完毕,不到五分钟,打开房门;白悠远正靠着墙等地。
    “走吧!”他替她把长发抚顺,领她下楼。
    自家宅院属三进式的建筑,有四合院的味道,又掺杂了些日本味。她昨夜睡的是后间宅院的二楼,与白悠远对门,是白水晶的房间。
    “今天会见到你其他的兄妹吗?”昨天她抵达时,才发现白家的武馆并不是她想像中专卖狗皮膏葯的那一种,而是正统的武道馆,专门给人练功夫的。
    在这种工商业挂帅的环境中,武馆应该算夕阳工业之一,可是来练武的弟子依然大有人在,只不过白家不以此营利,连收徒弟都极少收费,所以白家的营生主要来自山上的果园。
    由于秋水不曾接触这层面的人,对白家人的大名完全无所觉,更别说那位当今台湾武术宗师的白志翔了。当然白悠远也不会刻意去介绍,秋水只当“野渡武道馆”是地方性的“健身中心。”
    她那天来时只见到白家长子与其妻子,以及目前仍是大四生的老么白悠云。白氏夫妇前去台中参加宴会,留宿了一夜,其他兄弟姊妹都有各自的职业,分散于各地。比较特别是自家的老三,他一直在大陆各深山中一面寻访隐士,一面修行,一年只回来一次,想见着他更不容易,能使白家一家子人聚集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只有重大节庆时了。
    秋水倒是很好奇他们七兄妹的性格与长相,因为她昨天见到白家老大白悠然之后,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白家的人都有他那种爱欺负人的劣根性。他家的老大沉稳若山,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外表是平凡了些没错,但笃实可靠得足以让人轻易交付信任,也难怪会娶到一个美丽得不得了的娇妻。
    “要见到我们七兄妹全聚在一起,只有等到过年或有人结婚时。”
    “这么大的屋子,真可惜!”
    “才不,常有师弟们来借宿,有时还没得住哩,你看。”白悠远偕她走向中庭的回廊。
    二十来位练武者正在做早课,给秋水的感觉像是在拍少林寺之类的电影,一时之间也看得呆了。带头做早课的正是白家老么白悠云,那个爱笑、爱玩,常被女孩子追着跑的俊美男孩。
    “你们真的会武功吗?”秋水拉起他一只手臂又捏又抓地,觉得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要不要我打破瓦片以兹证明?”他笑间。
    “当心变成“天残手。””她摇头,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好奇而要别人去做危险的事,他还是好好地当他的文弱书生吧。
    两人步入饭厅后,已有四人待在里头用餐。
    “爸,妈,她就是我的同事兼学生,江秋水。”白悠远一边介绍,一边帮她添稀饭。
    “伯父、伯母好。”秋水完全不拘谨,好奇地看着白氏夫妇。
    他们看来都五十好几了,不过白夫人保养得极好,身段虽微微地发福,但仍然是凹凸有致;一张充满笑意的脸,看得出来年轻时必定相当美丽,否则不会生下出色的子女。至于白志翔,身形高大、壮硕结实,他的大儿子长得与他非常相似,蓄着八字胡,头发半灰白,自然散发出一股威严气势;此时他正笑容满面,望着走进来的江秋水。
    “江小姐,你来做客千万则客气,就当成是自己家。我们悠远不会是个很凶的老师吧?”白夫人笑问,显然她并不怎么明白儿子在学校的“恶形恶状。”
    嘿嘿!柄会来了!
    “要不是白老师的鞭策,我恐怕一辈子都考不上大学呢!”她表现出很感激的模样,还激动地拍了白悠远后肩一记以示加强,害得他被正要吞下的粥呛了一下。
    “我有这么伟大吗?”白悠远拿面纸抹了嘴问她,他一直忘了问她当初会当老师的原因。不会真的只是要做给他看,赌一口气吧?
    “是呀!我们悠远怎么鼓励你的?当初他在替他的小弟考前抓题时,气得只差没将他去出书房,也许对女孩子比较不同吧!我们家的男孩子都很尊重女性的。”白夫人不忘替自已儿子吹嘘一番。
    “那么,大概是我比较不像女生的关系吧!”秋水无辜地叹了口气:“他一天到晚对我又叫、又吼、又打的,如果当年没有他的出现,我真的不知会流落何方呢!”
    白夫人倒抽了一口气:“悠远,你体罚学生呀?”
    白悠远耸肩,睨了她一眼:“她认为是就是吧!秋水同学,你好不容易有机会申冤,何不一次加油添醋地说个够呢?”
    “例如:当众嘲笑我?不许我谈恋爱?咬我?”她才说完,又豪气干云地用力再拍他一词。“算了!我向来不记恨,再谈那些往事做什么?我全忘了!”
    她当然全忘了,打了他两下,扯平了!她心情蓦然大好,一连吃了三碗粥。
    白悠远撑着右颊,接收到家人奇诡的眼光后,再回头看这吃得不亦乐乎的丫头,自顾自她笑了起来。她会为这两掌付出代价的,连本带利算一算,她得还他一辈子!
    “你会成为我约五嫂吗?”白悠云由窗口飞身入客厅,正好坐落在沙发中,满头大汗地问秋水。
    秋水为他俐落的身手喝采不已,一会才道:“不会吧!他的妻子应该是个女人才对。”
    “哗!难道你是人妖”悠云好事地一阵哇哇大叫,霎时被后脑勺的疼痛打住了口。
    白悠远抱着初满月的小侄子正要走进客厅,打么弟的“凶器”正是一只奶瓶。
    秋水惊喜地跳了起来,凑过去看那个小娃娃。昨天只看到他沉睡的样子,今天睁开了眼,好可爱呢!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地看着人,说有多灵黠,就有多灵黠!
    “给我抱好不好?”
    “你会吗?”
    “我抱过我姊姊的小阿,不必担心。”她小心翼翼地将娃娃接过手,有板有眼地喂他喝牛奶。
    “你姊姊?那个双胞胎吗?她嫁人了?”白悠远有些讶异地问。
    “对呀!大一的时候就嫁入了,嫁给我们学校的康硕,儿子都快三岁了。”
    白悠远依稀惫有一点印象:“南中的风云人物,长得很帅的那个男孩呀?他怎么不追你,反而去追你姊姊?”
    “没缘分。”她耸肩。很多人都这么问她,懒得再多做说明了,外表又不能决定一切。
    坐在一旁的白悠云,突地很有兴致地问:“你有没有很中意的男生啊?如果没有,我五哥倒是挺值得交的。”
    “悠云,你闭嘴。”白悠远随手抓起桌上的葡萄往前掷去,正中那多舌小弟的嘴巴,警告他多吃少开口。
    秋水不以为意,仍据实回答:“你五哥是不错啦!可是排在我前面想勾引他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人,轮到我时大概是下个世纪的事了。我决定先找别人累积经验;但是,得先想法子让他对我解除禁令才行。”
    “你不会插队呀?我五哥不会介意的!”
    “才不,那我岂不是亏死了?他经验丰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起跑不公平。我才不要在第一回合就惨遭落败。”
    “喂!谁经验丰富?”白悠远立即抗议。她以为她在打仗呀?什么公平不公平?胡言乱语!
    “少来了!你以为我天天吃到的点心是打哪儿来的?再装就不像了,白马王子!”秋水对他挤挤眼,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颇有哥俩好的架式。
    “秋水,你可以闭嘴了。”白悠远敲了她一记响头,这几乎已成了他的习惯动作,一天不来个几下,还真有点手痒呢!
    “又打我!等我变笨了你要负责。”她哇哇大叫。
    “你不必打就已经很笨了!”他起身,突然很想发泄一下体力,转身走出门,找师弟们过招去了。
    “哇”
    秋水不知不觉地将目光紧盯在窗外的白悠远身上,为他那挥得气势如虹的拳法心折不已!惫以为他是文弱书生呢,打起拳来比黄飞鸿的电影还精采。具有百分之一百的真实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暴戾,出拳、踢腿既优雅又俐落,想不到他当真会功夫!
    “那只是初学阶段的功力而已。真要看精采的,就要看我大哥与二哥的比试。”悠云接过秋水抱在手上的小侄子,很神气地说。
    “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秋水露出一脸崇拜的神情。
    悠云趁机问:“你不当自己是女人呀?”
    “我是女人没错,可是被人家当哥儿们久了,已经不懂女人家那一套媚功了,也不大当自己有恋爱的资格。我姊姊教我先学会扮柔弱、害羞、撒娇什么的,但没有男朋友来让我实习,所以我还是不会。”说到这儿,她真觉得有些遗憾了,都怪她那个“白老师。”
    “你坚持要先找别的男人来实习之后,再找我哥是不是?”白悠云一对大眼转了转,脑子里不知在动什么主意。
    “不急啦!目前还没计划到那么远;何况哇他功夫那么好,我要敢惹他,不被打去半条命才怪!”
    白悠云拍了她肩头一下:“放心!“不打女人”是我们家的庭训之一,即使你惹怒了我五哥,他也不会打你的:否则你只要对我父母哭诉一番,他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哼!那他敲我的头又做何解释?”
    “那是疼爱你的表现呀!”
    “听你这么说,你大嫂也是这么被你大哥“敲”来的?”秋水完全不信他的胡说八道。
    白悠云低头玩着小侄子的手指头,老实回道:“那倒没有,我大哥才舍不得;不过,我相信,一旦你嫁来我家,我五哥也会疼你更基于他的生命。”
    秋水转头看他,双手抱在胸前,伸腿踢了他一下。
    “你是怎么回事?净向我推销他?放心吧!有很多女人爱他的,你五哥又不是丑得没人要,你担心什么呀?”
    “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女孩子呀!总会有些特别的含意嘛!有些男人是不需要女朋友充满女人味的。只要你笑一笑,大概就会收服男人为你的裙下拜臣了。”
    “你很有经验吗?说得像爱情专家似的,莫非你是个花花公子?”秋水反问,很不明白他老小子敲边鼓敲得浑然忘我存着什么企图?追白悠远的事得从长计议,与他没什么关系!
    “谁是花花公子?我躲那些女人都快躲得没命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采花觅杳?我只是要让你明白,我五哥很好挑拨的,你一定要找机会试试看。”逸云逮着机会推波助澜,他是满喜欢她成为他的五嫂。
    她不置可否,转身走向大门,想更仔细地看白悠远练拳。试试看?怎么试?这问题的难度太高了,依她以往超级贫乏的纪录而言,可真是令人感伤呀!不过,不同于以往,她内心倒是有些冀望白悠远能更重视她一些,不要只是单纯的师生、同事友那么“更重视”的程度又是什么呢?至目前为止,她还不明白。
    秋水搔了搔头,努力想像爱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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