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惊疑万分,不安感愈发强烈。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个面吧,我和姜昕爸爸有话对你说。”连仪直接了当,口气冷硬。
    谢柏衡没有犹豫,“好,您二位在定地点,我在那里等你们。”
    连仪说了个地址。
    谢柏衡说,“没问题。”
    他顿了下,说:“阿姨,我知道你们很生气,但请不要责骂姜昕,所有的错都由我来承担。我年龄比她大,一切都是我做的主。”
    连仪不给面子,“不必了,我教育自己的女儿,还用不着别人顶替。姜昕犯了错,也用不着你来承担。”
    谢柏衡心里一滞,有理由辩驳,但他不能辩驳,于是请求,“我可以和姜昕说两句话吗?”
    “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连仪挂掉电话。
    谢柏衡抓了把头发,他的目光暗沉沉的,幽深如潭,像是能拧出一滩黑水来,究竟怎么回事?
    听着连仪的口气,便是不认同的意思,大有拆散的架势。难道……
    定好了四月二十三,依着姜昕的性子,她绝不会提前告知他们。那么,怎么就被他们知道了呢?谢柏衡想不通。
    谢柏衡心里有许多疑问。也不知道姜昕那孩子现在是什么处境?她的心情怎么样?被打骂了吗?哭了吗?想他了吗?
    还有,也不知道姜鹤与连仪知不知道他和谢淮的关系?如果知道了,他们震怒了吗?又告诉姜昕了吗?
    而如果已经告诉姜昕,那孩子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谢柏衡意识到,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姜昕选的肯定是爸爸妈妈,不是他。
    谢柏衡越想越心惊,他不怕长辈干预阻挠,总有办法打动和解决。谢柏衡唯一怕的是,姜昕主动妥协放弃。
    这一夜过的异常煎熬,他在阳台上站着,睁眼到天明,烟头散落一地。凌晨熙光破晓,谢柏衡飞回a市后,又立刻赶往b县。到了约定的茶馆,他定下包间,拨通姜昕的号码。
    谢柏衡说:“阿姨,我在茶馆等你们。”
    ☆、第50章
    厚重的暗色木门,发出吱咔一声,谢柏衡随即把目光投了过去,他心情忽的有点紧张。
    姜鹤与连仪前后脚走进来,门被关上。
    没有见到脑海里的那抹身影,谢柏衡感到失望,同时也感到不安。
    他站起身,等两位先坐下,方才郑重的朝他们鞠躬,“叔叔阿姨好,我是谢柏衡。”
    他们并没有回答,绷着脸,看上去十分冷,面寒似冰,眼光凛冽,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
    谢柏衡没有躲避,他坐直了身体,表现出应该有的温和与礼仪。
    姜鹤和连仪仍旧不做回应。但即使愤怒无比,他们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姜鹤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他可以打姜昕,却不能打眼前的男人,尽管十分想狠狠呼上一巴掌。
    因为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姜昕也占了一半,要怪,便是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阻拦。
    他们今天是要找这个人算账,把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并非动手。
    连仪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他和谢淮长得并不像,五官更加硬气明朗,那两只漆黑的眼,看上去没有一丁点杂质,格外坦荡。
    作为女人,她了然,对于小姑娘而言,这样的男人充满了吸引力,过日子哪里能找这种男人?于是连仪拧着眉,飞蛾扑火,一时愉悦,终归要走向灭亡。
    谢柏衡瞧不出他们所想,他一颗心快跳到了咽喉,像是要跃出来。不由嘲笑自己,见惯了那样多的专家政要领导,偏偏却在此时慌了神。
    一声不响拐走了别人的闺女,果然理亏啊!
    很清净,空气中萦绕着茶的香气,钻进肺腑,却并不沁人心脾。此刻实在算不得品茗闲话的好时机,气氛压抑。
    谢柏衡定了定心,烧水煮茶,他刚拎起铁壶,姜鹤哼了声,“不用做这些,我们开门见山的说。”
    谢柏衡笑了笑,道:“好。”
    他虽是这样说着,手上却没有停,注了沸水进铁壶。
    姜鹤冷着脸,“谢先生,你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与姜昕结婚,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谢柏衡滤了第二道茶水,再次站起身,弯腰鞠躬,诚恳的道歉,“我并没有坏心,但是还是要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的确是我没有道理,你们只管打骂,我甘愿受罚。”
    连仪冷笑出声,“装模作样就不必了,我们不会打骂你!今天到这里来只是想表明,你们这段婚姻不算数,我们两人也绝不会承认,所以找个时间把婚离了。”
    谢柏衡闻言,眉心打上结,他道:“我不否认,瞒着你们这件事情做得十分过分,不过请你们相信,我的确想与姜昕过一辈子。”
    他斟上两杯茶,放在姜鹤和连仪面前。
    姜鹤和连仪孰视无睹,也无动于衷,他们端坐着,表情一片冰意。
    “她不会和你过一辈子!想都不要想!”连仪说。
    “我们真心相爱,也向你们保证,我能够带给姜昕幸福,保护宠爱她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不离不弃。”
    此刻,谢柏衡就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诚挚的请求她父母同意。
    连仪讥诮道,“说得好听!”
    谢柏衡耐心十足,也非常礼貌,“请您相信,我十分认真,我很爱姜昕。”
    姜鹤动也不动的盯着他,“你多大年纪?”
    “三十三。”他回答。
    “姜昕才二十四!”姜鹤怒目冷对,“谢先生,你比我女儿大了太多,说爱太荒唐!”
    谢柏衡正色,不卑不亢,道:“叔叔,我的无礼请您见谅,我必须辩驳。□□和宋美龄相差二十七岁,徐悲鸿和廖静文相差二十八岁,鲁迅和许广平相差十八岁,还有余秋雨和马兰,张学良和赵一荻,乔冠华和章含之,他们都是年龄相差极大的夫妻,他们之间也真真切切的存在爱情。”
    谢柏衡紧接着说,“我不过只比姜昕大九岁,年龄完全不是个问题,我很确定十分爱她!”
    “够了!历史上的这些我也知道,但你们终归不是他们!更何况,他们其中好些人,有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的,也有家人极力反对的,也有后半身伶仃一人的,不见得就是那么好。”连仪丝毫不客气。
    谢柏衡微微笑,保持着晚辈应有的恭谨,“您说的对,的确不见得就是那么好,但是阿姨,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够了,至少他们过的很快乐幸福。在我和姜昕看来,他们那样的生活却是美好。”
    姜鹤沉默着,心情复杂不已。
    连仪情绪激动,但她却表现得很是冷静,“好,你非要举例子是吧?那我就来和你举例子!”
    连仪顿了下,说:“古代的陆游和唐婉,近代的顾城和谢烨,当今的郑少秋和沈殿霞,他们哪一对一开始不是海誓山盟,哪一对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结果呢,哪一对有好下场?!”
    连仪加重了语气,“谢先生,爱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贞!”她眼底有些热,浮上层层雾气。
    正如姜昕说的一样,见到了这个男人,便有最直接的观感。这不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修养好,不轻浮,敬重长辈,如果他不是谢家的男人,如果他家境寻常,的确值得托付。
    可是,如果两字,便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他偏偏两样都占了。
    且不说值不值得托付。
    年龄的确不是大问题,也相信这人此刻爱着姜昕,他真的懂相爱吗?一辈子难以维持。
    爱这个字,杀伤力太大了!这一时能轰轰烈烈在一起,某一时就能惨惨淡淡分崩离析!没有几个人受得起。
    谢柏衡不自觉攥了拳,他实在紧张。他说:“阿姨,您不能只挑那些不好的来说,他们分开,是有很多原因综合导致的,我与姜昕不会那样。”
    “谢先生,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论爱不爱的问题。”连仪无力,她说,“姜家和谢家门不当户不对,姜昕嫁入你们家不合适,你和她离婚,就这样吧。”
    谢柏衡咯噔一下,他以为他们只是知道结婚这件事,没有想到竟是连谢家都探清楚了。那么,关于小叔谢淮……
    “婚姻无关家庭,谢家没有门楣相配的规矩,父亲母亲都很喜欢姜昕。”谢柏衡咽了咽喉,口里滋味干涩。
    “你们谢家是怎样的家庭我十分清楚!”连仪激动,“再说,你认为没有我们祝福的婚姻会幸福吗?”
    谢柏衡怔愣了一瞬,姜昕是个孝顺孩子,没有他们的祝福,这段婚姻只怕是真的要完了。谢柏衡开始心痛,完了?他办不到。
    “是因为我的小叔,谢淮吗?”他忍不住问出口。
    姜鹤和连仪一齐变了脸,颜色很难看,“你怎么知道?”
    谢柏衡默了默。
    姜鹤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水面摇荡,漾了出来。“谢淮告诉你的?他知道姜昕是我们的女儿?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害了小智还不够,还要来祸害我们女儿!”
    他急得咳嗽起来。
    “您别激动。”谢柏衡立马起身到他身边,想要替他顺背,被姜鹤一把挥开。
    谢柏衡站着不动,他试图解释,“我们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姜昕是你们的女儿。”
    “倒是巧的很!”连仪道,自然不相信。
    她眼里涌上一股悲凉,她手有些抖,嘴唇哆嗦着,被气的。谢淮怎么敢?他明知道他们恨极了他!
    谢柏衡手心起了汗,这场对话太艰难了,像是有细密的棉针戳着他的身体,他每说一句,都觉得气血不畅,艰难异常。
    他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却依然要说,“我对连智小婶的事情感到抱歉,小叔不是个贴心的丈夫,不过你们误会了。当时,他很爱连智小婶,没有找其他女人,更没有背弃她。”
    “不必翻旧账,现在提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意义,我只会相信,当时我亲眼所见的那些。”连仪耐心全无,“谢先生,我实话告诉你,婚非离不可。谈不拢,那咱们就直接法庭上见!另外,我也很确定,你和姜昕不会幸福。像你这样的男人,有大把的女人甘愿趋之若鹜,那位姓梁的小姐便是其中之一。”
    连仪心里通透的像明镜一样,梁小姐为什么会找上门来?总不会无缘无故,就算她不说连仪也知道,还不是因为这男人。
    有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种婚姻根本不牢靠,也太累了!这世上又有哪个父母愿意看着女儿一辈子都活在充满危机的婚姻中!
    看吧,这么综合起来,他实非良婿。连仪的想法更坚定了。
    谢柏衡这会儿倏地变了脸,“梁小姐?”
    连仪说:“看来你知道是谁。”
    她又说:“我们也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姜鹤和她同时起身,刚走两步,背后传来男人的恳求,“能让我见见姜昕吗?”
    连仪无动于衷,“办离婚手续那天自然见得到。”
    他们迅速走出去,身后桌上的茶早已凉却,只是一口也没有尝。
    谢柏衡脸色越来越冷,他这才点了支烟,梁因,似乎上次的警告太轻了,所以你没有长记性?
    他摸出电话,按了串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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