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着的刘廷听不见两人凑近时说的话,却是把两人对打时的架势看得分明,连手里握着的干粮快要掉到地上都不曾感知,迷惘地转头去看身侧的小伙伴。
    “老大和大嫂这是有仇?那速度和力道,换个人上分分钟都要被砍下来。”
    他旁边的小伙伴摇了摇头,低头压惊地在他手里的干粮上咬了一大口,“老大看着不像,力道弱了些不说,攻势还是有些弱的,只是大嫂就难说了,看那凶狠的气势,难道还真的是……”
    两人默契地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一起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白褂和祁念,大的那个眉飞色舞地在讲着什么,小的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抠抠挖挖。
    看着居然诡异地和谐。
    小伙伴再次咬了他一大口干粮压惊,回过神来的刘廷低头一口恰好咬在了自己手上,被疼得差点嗷呜一声狼嚎。
    阻止他的是前面两人的动作。
    静好扬手甩开了唐泽陂要拉住她的手,拔高了的音调显然是连带着情绪都有些失控,“你说我选的路错了,那你选的路就对吗?何况现在是你堂堂唐区长站在了我的任务界面上,不是我拿着刀把你威胁过来的。”
    “战士死于沙场犹有后来人,我不是要和你争辩你妈妈的事情到底对你产生了多少的影响,但也不是她为了所谓的爱情背弃为人妻母的责任,之后的人就会做出和她一般的选择。”
    “唐泽陂,你敢说喜欢我,但你敢说,你相信我吗?”
    静好说了一大通的话,倒是把自己从刚才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弄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后退了几步避开他要过来的动作,重心不稳加之脚一软,整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摔得不疼,但是结痂的伤口被撕开的涩意却漫了上来,她睁着眼看着自己成串的眼泪掉进干枯的泥地里。
    “我不敢喜欢你,是因为你不敢信我,这样没意思,唐泽陂。”
    “至少我们现在都还记着儿时的情分,彼此把那段时间当成最珍贵的记忆典藏着,又何必为了段死活不知的爱恋,赌一个很可能会到来的两败俱伤的分手结局,把那些舍不得的情分全部挥霍殆尽。”
    她曾经朦朦胧胧地恋慕上那个将她从灰暗人生中解救出来的少年,虽然他当时又二又霸王,听到有人扯了她的小辫子就要把人家头发揪光,请她看场电影差点没点火烧了影院,骑着别扭的自行车摔了都要用诡异的姿势护住她……
    纯粹又美好的恋慕之情在她心中漫起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曾摊开来讲明白。
    那句话说得又矫情又蠢,但的确是害怕说开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们那样互相半明半暗地恋着,不是照样到了如今的地步。
    静好从唐家变故之后就鲜少再哭过,因为当年那个有全副心神哄着她纵着她的小少年已经不在,人都是知情识趣的动物,没有娇惯,何必矫情。
    可惜现在她的确忍不住,低着头看着眼泪都在地上积了个小水坑。
    她掐了根草用力地戳那个小水坑,有什么用?你说说,哭能有什么用!
    只是她还没戳完,“吧嗒”一下,水坑里又多了一大滴来客。
    唐泽陂看不清她低着头的模样,单看个身影就心疼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被她捏着心脏又堵着气管,憋闷烦躁得想找人痛揍泄气,脚步却像被钉死在原地般移不了半寸,倒是朝着她靠近时感觉不到一点的阻碍。
    他甚至有点大松了口气的感觉。
    说出来也好,她最在意他没有做到的什么,说出来,他改了,就不要煎熬了。
    相思相念却不能相见,他熬得也真是够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蹲到静好面前,原本想的是充满男子气概地直接将人揽到怀里,任她打骂之后再爷们地承认错误,并保证之后尽量自我克制。
    然而做出手的动作却是像小姑娘一样,偷偷地拽了下她的衣角,连语调都有些诡异地怯生生,“我回去后保证会改,你不要生气了?”
    静好伸手推了他一把,三个字铿锵有力,“我不信!”
    唐泽陂刚才打得有些脱力,一推之下屁股着地就坐到了地上,更重要的是他往后坐倒前还扯着静好的衣袖,下意识用力的结果,却是把同样脱力的静好带着往他的方向扑倒,整个人盖到了他的怀里。
    姿势太美好,实在适合讨饶。
    唐区长一用力,上下顺序就被他颠倒了,正要反抗的人密密实实地压倒在怀。
    他低了头,模仿着静好最会心软的猫科动物的动作,在她颈间亲密又讨好地蹭了又蹭,“我回去就改,我们回去好好谈恋爱,恩?”
    微微沙哑却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嗓音,那个小鼻音带嗓音发得简直丧心病狂。
    静好除了爱毛茸茸,还有些声控。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这是在哪里,挣扎着要抽出手来推人,“起来,都是人!”
    被默默忽视了好久的观众们已经目瞪口呆,连角落里的白褂和祁念都看了过来,已然迷茫眼前怎么会突然从拳脚相加的动作戏变成了含情脉脉的小言剧。
    难道是信号不好,跳台了?
    唐泽陂随着她转头,看到瞠目结舌的一众人和凌乱掉在地上的干粮,干脆地下了命令,“全体注意,”他的声音提得威严又正经,习惯了受训的军人立即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跟随着口令动作,“向后转!”
    齐刷刷的一片后脑勺。
    颇为满意的唐区长低下头来,用鼻尖蹭着静好的脸颊,“答应吗?”
    他的眼神里明显含着几分“不答应我们就接着杠下去,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半威胁意味。
    静好含着恨意点了头。
    可惜某人还要得寸进尺,“说清楚,你答应我什么?”
    静好恨不得凑过去在他脸上咬一口,“如果你回去改了,我们就试试。”
    唐泽陂低笑了声,“试什么?”
    完全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谈恋爱。”
    在她彻底爆发之前,唐泽陂终于满意了,晃着手里不知何时拿着的录音笔,“物证我准备好了,别想抵赖。”
    他起身把静好拉起来,想了想干脆又把她打横抱着,心情甚好还不忘记让那群面壁的可怜人转回头,“全体向后转,谁掉在地上的干粮,谁自己捡起来吃掉。浪费粮食的,明后天都别吃了。”
    刚从心里打击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看着地上已经沾了不少灰尘的干粮,欲哭无泪。
    虐狗就算了,虐完了还真的要吃狗粮吗?
    差评,怒摔!
    ☆、第181章 末日丧尸(16)
    静好刚从地上起来被抱到温暖的怀里,细微间就听到了耳畔又清又快的一道声音,像是安静的房间里的锁被人在突然间撬开。
    紧接着就是一声略微拖长了的嘀。
    静好挣了下就要从唐泽陂怀里跳下来,同时禁锢在她膝窝里的手却在骤然间收紧,唐泽陂迈步快速地远离停在原地的卡车,“走,快走!”
    只是时间到底是来不及,他们才走开几步,身后的卡车就在瞬间暴起火花,爆炸的同时带来的巨大热量瞬间像是被扔进了巨大的烤箱。
    静好被稳妥地护在身下,伸过来的手还细心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炸弹的威力并不大,只是灰尘还没有散去,迷雾之后就传来了被放轻了的脚步声,子弹在枪膛中快速奔跑,冲出束缚,直指目标。
    唐泽陂抱着静好滚到了最近的掩体后,摸了腰后的枪塞到她手里,快速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祁念在十一点方向。”
    静好点了下头,乘着他回身开火引开注意力的瞬间,从掩体的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转折几步之后,找到了低头蹲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的祁念。
    从刚才开始就和他待在一起的白褂抖着手脚探出头去看了眼,浑身软倒坐在地上,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更突出了那个圆柱型的试管形状。
    “他们,他们是冲着解药来的……”
    祁念好不容易有了些反应,却是死死地抓住了静好的衣角,而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对方人数不少再加突袭,前一刻还准备弯腰吃狗粮的人显然已经有隐隐溃败的态势,中弹的闷哼声接连而起。
    “我出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出去,”白褂突然间站起身来,突兀出现的目标引开大量火力,最近的那颗子弹擦着静好的额角滑过,“我运气很好的,一路过来都没有被怎么样。”
    白褂还在胡言乱语,静好伸手一把将他拽了下来,沾了半张脸的鲜血看着格外渗人,“要疯别在这里疯!”
    她皱了眉头,握着祁念死死揪着她衣角的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头是恰好看见了祁念死死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简易药箱,里面收着的正好是之前唐泽陂弄出来的各种药剂。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只冲着那个耗费了不少心力,在后期却还是被证明了效果并不明显的所谓的“万能解药”而来的,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介意拿它交换。
    “他们看到你和军队在一起还对着军队开枪,摆明了就是没打算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活下来,你一个人出去逞英雄也没用。”静好瞪了眼还不死心要冲出去的白褂,转头就安抚性地朝不安的祁念笑了笑。
    祁念缓慢地松了死死扣着的手,让她缓慢地把他手里握着的药箱拿了过来。
    静好低头飞快地整理了下药箱里还剩着的几管药剂,粗略地估算了下剂量和效果,深吸了口气想按原路拐回到唐泽陂那边,这些军人毕竟还是听他号令的,就算她在这喊破了嗓子,强敌当前,他们怕是只当成耳边风。
    只是她刚挪了下脚步,祁念就飞快地拽住了她的衣袖,一步不停地紧跟。
    他到底只是八岁的孩子。
    就算只有几步路,带他过去也不够安全。
    静好握了下手里的枪,突然就学着青蛙呱呱地叫了两声,在手心的汗漫上来之前,出膛的子弹精准地在唐泽陂的鼻尖前掠过。
    唐泽陂头都未回,沉声就下了命令,“全体捂住鼻子,屏息。”
    枪声有短暂的凝滞,似乎对面的人也在思考着这个莫名的命令背后隐藏着的阴谋或是暗语,而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悄无声息散在空气中的气体已经麻痹了他们的观感,瞬间剥夺了知觉和力气。
    带着沉闷的声响直挺挺地砸到了地上。
    白褂看得瞠目结舌,半晌后反应过来,正要跳起来庆祝,被静好一个刀眼丢得乖乖在原地捂住了鼻子,被憋得面红耳赤。
    一分钟之后还没有异动,唐泽陂率先就站起身来,朝着被憋得不行却又不敢呼吸的众人打了个可以呼吸的手势。端着枪的人在外面围了一圈,没有受伤进去一个个将里面人事不知的人给卸了武器绑了,扔粽子般全部塞到了仅剩的车里。
    刚才一连串的声响闹得太大,听觉和嗅觉相当灵敏的丧尸和舔食者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头来,剩下的人来不及处理伤口,全部挤上了车撤离。
    静好脸上的伤看着相当唬人,流出来的血连衣领都染成了红色,唐泽陂处理时的脸色阴得比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还可怕。
    白褂自知理亏,摸了下鼻子,尴尬地试图转移话题,“诶,你们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那么快就知道你是要让我们捂住鼻子?就因为那声青蛙叫?而且你开枪的时候,一点都没当心会伤到他吗?”
    他问到最后,连带着最好奇的问题也问了出来,被转头看来的唐泽陂狠狠地瞪了眼。
    被炸掉的那辆车上堆着大半的物资,付之一炬之后现在的药品实在有些拮据,静好避开唐泽陂要给她上药的手,躲了他手里的药瓶扔给另一边伤了胳膊的。
    “青蛙叫只是告诉他是我,让他心里准备着,不要乱动。”
    她看了眼死死盯着那个被她塞了药瓶的士兵的唐泽陂,扯了下他的手臂让他适可而止,“至于会不会伤到他,你可以理解成是心有灵犀。”
    这话扯得有些故意示好的意味,被示好的人却是满意地收回了压迫性视线。
    年少的时候唐泽陂干得坏事实在不在少数,静好也是被娇惯得有些骄纵,他们俩为了互相包庇,被分开审讯前一个眼神都能串好供,各种简单复杂的暗语手势更是数不胜数,学个青蛙叫喜鹊叫什么的,已经算是最简单老套的招数了。
    默契得再紧张的情况下都不用再多加思考。
    唐泽陂低头看向静好,正好对上她抬头看来的视线,相触之后微微笑开。
    不管刚才受没受伤的人都默默地捂住了小心脏。
    “对了,”唐泽陂突然转头看向白褂,“从明天开始,你教祁念基本的药剂知识,尽量让他在一个星期内掌握好。”
    白褂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理所当然的反驳就堵到嘴边,却在唐泽陂看向车外的威胁性眼神里憋屈地吞了回去。
    他就算运气再好,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扔下车等丧尸。
    唐泽陂看了眼低着头还有些懵懂茫然的祁念,伸手去擦静好脸上又渗出来的浅淡血迹,“这里太危险,我不想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他垂了下眼睫盖住眼里的心疼和烦躁,松松地将她拢到怀里,“我会相信你,但你也不要把我的心放在火上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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