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别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天眼”。
    许凉咂摸着这个外号,越来越觉得好笑,“那不就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叶轻蕴含笑撇她一眼,“对封神榜这么熟,以后就由你给孩子讲床头故事吧”
    玩笑归玩笑,但他与收藏界众多大师级人物过从甚秘却是事实。
    最近都在传,叶轻蕴玩儿转了电器行业,收藏界他也要来插一脚。
    但前故宫博物院副馆长吴庸却不这样认为。
    吴庸就是帮银行鉴定霍家金缕玉衣真伪的专家组组长。他注意到叶轻蕴,是因为对方盯上的藏品都是玉器。
    并且叶轻蕴结交的收藏家,大多和玉器有关。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受不得一丝的风吹草动。
    他没想到叶轻蕴会明目张胆地约自己一起品鉴玉器,邀请函写得很谦逊,但又不乏力度,软硬兼施,让人两难。
    去了,难免让人提心吊胆;不去,又显得不够磊落。
    思索当中,又接到同行电话,原来是替叶轻蕴当说客,请吴院长务必到场。
    吴庸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单独赴约,于是当场答应下来。
    赴约当天,他仍然穿着一件朴素的中山装,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将扣子扣到最顶端。
    他一生同玉作伴,但身上却从不佩戴相关的装饰。看起来像大学里面的老学究。
    深吸一口气,吴庸才出门去了约定的地点。
    品鉴会开在一家博物馆里面,这里不轻易对外开房吧,更别说被私人藏家租用。
    但叶轻蕴财权兼备,虽然让人惊讶,但却不算意料之外。
    吴庸一进去就感受到里面有一股檀木香味,眼睛一探,里面装饰古香古色,地上的地毯很有红楼梦的风格,看得出来主人精心布置过,相当用心和重视。
    众人看见吴院长来了,自然是一阵招呼和恭维。大多是请他去鉴定玉器真伪的,有的想与他联名写一本玉器鉴别的书,一时他周围人满为患。
    好一会儿叶轻蕴才一身正装赶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商务西装,像是刚从某个会上过来的,可一举一动却不显仓促。
    大人物来了,其他人立马又调转了枪头,蜂蛹至叶轻蕴身旁团团围住。
    叶轻蕴耳边嗡嗡地,这些收藏家都爱掉书袋,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只差摇头晃脑了。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众人,将自己新收来的汉白玉龙形钩让人摆了出来,才成功脱身。
    等其他回过神去追捧这块玉的价值几何,早就没了叶轻蕴的身影。
    吴庸站在人群里面,背着两只手,看似在咂摸其中的韵味,但实则心不在焉。
    他只觉得难熬,连带着人群中的气味也不对劲,总觉得让人头昏脑涨。
    等他抽身从最里层出来,迎面就被叶轻蕴的助理方誉堵上了。对方脸上带着职业微笑,彬彬有礼地说:“吴院长,我们总裁请您单独叙话”
    吴庸心一沉,看着方誉身后两个身着西装的彪形大汉,知道对方是先礼后兵。于是只能答应。
    挺直着进来的身影,在一左一右两个保镖的衬托下,显得苍老又佝偻。
    去了后面,有一个茶室,布置淡雅,韵味十足,很有格调。
    叶轻蕴盘腿坐在茶几后面,正在斟茶,看他熟稔的手势就知道,是茶道高手。
    “吴院长来了,请坐”,叶轻蕴的脸在腾起的烟雾中显得有些缥缈,但眼眸却很亮很厉,多少层雾也能穿透而来。
    吴庸全身一抖,不敢与之对视,慌忙撇开眼睛,然后坐下。
    叶轻蕴自顾自地喝茶,香味,泡茶的泉水,还有火候都刚刚好。他请吴庸也喝。
    吴庸喝过很多好茶,自然尝得出茶是珍品。可他却没有多少心思,连话也不想说,于是本该出口的恭维沤在心里,噎得人心慌。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一旁的水壶沸腾起来,于是有了一连串“咕咚咕咚”的声音。
    好一会儿,叶轻蕴才打破宁静,说:“霍公子的楼盘已经通过审批,前期的设备材料已经就绪,立刻就要平地起高楼。这一切都是吴院长的功劳,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凭家传的金缕玉衣拿到贷款。吴院长于霍家,功勋卓著”
    他声音很淡,语气甚至带笑,十分和煦,像在与人闲谈。但就是这样一份云淡风轻,让吴庸身上逼出一层冷汗来。
    “我只是评估了金缕玉衣的价值,其他的运作我从不参与。说起功劳,比不得霍太太颜艺珠,她才是霍家的功臣”,吴庸将手里滚烫的茶杯越握越紧,掌心都红了,全身仍旧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叶轻蕴低笑一声,“爱玉的人都知道,能亲眼见证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是多么大的荣幸。我特意请吴院长单独说话,就是好奇,金缕玉衣到底有什么特别,让众多收藏家为之倾倒?”,吴庸正要说话,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特别是霍家这一件”
    对方的意图已经很明确,吴庸虽然坐立不安,但却不能轻易显露。于是将霍家金缕玉衣的来历,尺寸大小,评估依据介绍给他听。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小时,他不想停下来,因为一旦对方开口,又是另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难题。
    等吴庸说完,已经口干舌燥,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舌头却被烫得直哆嗦。但当着叶轻蕴的面,又不能吐出来,于是木着舌头咽了下去。
    “吴院长不觉得自己解释得太多了么?据我所知,这些在协议里都是保密的。我何德何能,让吴院长如此信任”,叶轻蕴一出口,就是会心一击。
    吴庸哑口无言,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哆嗦着嘴唇看过去。
    叶轻蕴从容不迫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是我替你说吧,因为你知道,霍家的金缕玉衣根本就是一件赝品”
    “嘭”的一声,茶杯落到地上,吴庸脸色苍白地握紧拳头,“叶先生即使质疑我的眼光,却不能抹杀我的专业专业素养。吴某一心一意做学术,没时间参与你们勾心斗角的权利之争!”
    叶轻蕴鼓掌道:“好一个大意凛然,既然吴院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让更多的品鉴大师去鉴别。如果是真的,我登报道歉;可如果是假的,吴院长,这么大一笔钱,够你把牢底坐穿”
    吴庸豁然起身,愤恨道:“既然叶先生质疑我,何必要打着品鉴的旗号,直接去银行揭发我,岂不省事?”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叶轻蕴嘴角微勾,弧度不利,却嵌进人心里,“吴院长大概不知道叶家是怎样一个家族。我们家能在这片地界屹立不倒,难道只因为是我这个华闻总裁,还有中央那位副总理?”
    在吴庸的屏息当中,听见叶轻蕴一字一顿地说:“除了这些,当然是因为我们掌握着每一个世家的秘密。那么我再问一遍,霍家的金缕玉衣,到底是真是假?”
    吴庸喉咙上下动了动,只觉得两腿发软,“既然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何必来为难我一个小人物”
    叶轻蕴一哂,“不要跟我似是而非。吴院长,你应该不知道,你一旦跨出这道门,会有怎样的结局”
    吴庸全身一抖,瞳孔骤然缩紧。
    “从今天起,满城都会是霍家宝物作假的新闻。猜一猜,这话会出自哪个人的口中?”,叶轻蕴语气似笑非笑,眼神却幽深。
    “你……你这是陷害!”,吴庸又惧又怒,气都喘不匀了。
    “不用这么激动,因为让人激动的在后面——你再想想,如果霍家知道放出丑闻的人是你,会给你怎样的死法?”
    吴庸瞪着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最终归于平静。他闭着眼睛问,“你想让我怎么做,去银行揭发霍济舟的罪行?”
    叶轻蕴摇了摇头,“逃,我只要你拿着霍济舟给你的钱越跑越远。把你地下钱庄的账户暴露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因为你要么死在霍济舟手里,要么死在法律的制裁下,该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吴庸人还活生生地战立,眼睛却死了,“叶先生,你明明可以把我交给银行”
    “你不用知道这些,只知道我在保你的命就行了”
    吴庸苦笑着摇头,“你真是一个魔鬼般的救世主”
    叶轻蕴笑道:“不愧是院长,总结得不错”
    从博物馆出来,叶轻蕴大步往汽车方向走去。方誉跟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别憋着”,叶轻蕴走慢了一些,睨了他一眼。
    方誉直言问道:“我也和吴庸有同样的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交给银行?”
    叶轻蕴轻飘飘的语气传来,“霍家就是一潭浑水,谁淌谁惹一身腥”
    如果这件事有了叶轻蕴的影子,霍济舟肯定会反咬一口。
    方誉被点醒,了然地点头,看他上了车,忙问:“回公司吗,现在?”
    叶轻蕴没等他上车就让司机发动汽车,“你回公司我回家”
    方誉还要苦劝,黑色汽车已经汇入车流。
    叶轻蕴在车上就把领带给松了,已经是初冬,许凉怀孕八个月。预产期也不是说那天就一定是那天,所以他恨不得时时守在她身边。就怕她生产时自己不在。
    于是每天都过得坐立不安,就怕突然就要惊心动魄。
    母亲聂缇也回来了,天天陪着,跟微娘一起做小衣服小鞋子。还裁了尿布,说男孩子用尿不湿就可以,但女孩子娇弱,得用心呵护。
    许凉不能动针线,在一旁看着也不无聊。坐久了,就去盛霜那儿看看一对龙凤胎。
    按说已经坐完月子,盛霜和邢二该搬回邢家的祖宅,可盛霜一听母亲对邢家内部分析,就觉得那是个狼窝,于是能赖一天是一天。
    刚从盛霜房里出来,叶轻蕴的车就停到了门口。他提着领带下车,便看着许凉忙不迭地过来迎他。
    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还敢走这么快,叶轻蕴刚想责备一两句,就见她满带笑容地说:“这几天你有些上火,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银耳莲子汤”
    叶轻蕴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玩儿橡皮泥似的揉捏着。他顿了顿,刚才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题外话------
    后面情节一口气写不完了。事实证明我见的世面太少,本以为答辩完就万事大吉,结果还要根据答辩老师的要求各种修改,格式严格按照规定,再加上大结局卡得欲生欲死,所以更新又迟了两天。好吧,任何口头认错都是虚的,来点实在的,因为答辩断了很多次更新,十分抱歉,所以番外会设置成公众章节,不收钱。番外主要写生娃后的生活,婚礼,还有温璇夏清江这对,最后,重点写叶轻蕴许凉的儿子叶存和夏清江温璇的女儿夏听秋的故事。特别想写后代的这一对,届时欢迎大家围观,番外还想看谁的故事也可以提。再次抱歉,鞠躬!
    ☆、304.这过程已经是礼物(大结局终)
    邢二和盛霜从官邸搬走之后,许凉寂寞了不少。她不能再去找盛霜聊天,也不能逗两个孩子玩儿。
    她肚子已经够大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叶轻蕴更是牺牲了大把的工作时间陪伴她。
    最近他胃病犯得不少。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痛。许凉这才知道他有多紧张。
    她坐在床边上,看他靠在床头,外面是一片初冬的萧瑟景象,室内却很温暖。
    将他手里的文件夺过来,许凉说:“你都生病了,还不肯放过自己?”
    叶轻蕴笑着说:“就是生病了,才无聊”
    “你要聊什么,我怕陪你有聊”,许凉拉着他的手说。
    叶轻蕴往里面让了让,拍拍床榻,让她也躺上来。
    许凉幸福地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青草般的味道,好像是沐浴露?
    “我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紧张”,许凉仰着头看自己上方的男人。
    叶轻蕴对于自己暴露出来的担忧十分窘迫,他十分不想自己给许凉带来什么压力。可现在功亏一篑。
    他还没说话,许凉继续道:“不用这么担心,你想啊,盛霜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地生了下来,我肚子里的这个也可以。比起其他孩子,它已经很乖了”
    叶轻蕴摸摸她的脑袋,说:“我知道”,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反倒让她来安慰自己,显得他太没用了。
    许凉知道他在想什么,认真地说:“你已经是个很好的父亲”
    叶轻蕴笑了,“这么急着给我颁奖状?”
    “你本来就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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