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转头,见他的视线凝在她脸上,面色沉稳,眸中却微微带有笑意,那笑,似戏谑,似有一种意外和惊讶。
    而秦墨略微转头,被这道目光给看的不自然。
    立马转头从茶杯遮住自己的窘态。
    刚才,她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
    竟把自己所想的都给他说出来了,这赫连壁大概也是会惊讶,她这脑子还是好用的吧。而且,自己对这件事儿的态度,还是太积极了。她突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惊讶。
    “时候。不早了。我来的目的说了,要说的都说了。我。我回去了——!”她心慌,被他的眼神给惹的,把茶盏慌张的放下,就站起来要走。
    赫连壁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丫鬟进来,淡淡的语气吩咐丫鬟“去准备个手炉——!”
    丫鬟行礼出去。
    片刻,男人转过头来,对秦墨淡淡语气道
    “回去的路上只怕会下雪,怕初雪打湿了衣裳,我一并叫下人去取了那防寒的斗篷来——!”秦墨瞥见他眼中的柔情。
    “罢。罢。那就有这么娇贵了——!”秦墨倒是一转身豪气的摆手,连她自己都有种说不出的羞怕。
    她真的不太习惯这种关心。
    因为,很久再没有得到过了。
    赫连壁不说什么,须臾,丫鬟拿来手炉和斗篷。
    “既然你不戴着防雪的斗篷也罢了,你自己原本穿了斗篷出门,只是雪天路滑,你回去小心些——!”
    他知道她要出门,自己亲自上前去,将秦墨外挂着的一挂羊绒斗篷,帽子拾起来,给她亲自戴在头上,片刻,秦墨本来巴掌大的小脸被雪帽遮住鬓发,越发只看的见一张脸。
    却小巧俏丽的很,很有小女儿态。
    秦墨没有拒绝他给自己带斗篷的亲密举动,刚才,他站的那么近,那么近,近的仿佛感受的到他平稳的心跳,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幽香气,近的仿佛能感受他摸着自己的雪帽边沿时手指的温度。
    一个西番莲花的手炉,虽然不够嫩气的颜色,但是握在手里,却有一份厚重。
    他嘱咐她将手炉拿好,然后,又亲自送她出门,临了,吩咐管家把秦墨送到门外。
    果然下雪了,出了大门才看见,街道的青石板上,一点一点的湿点,马车穿着厚棉袄,手揣在袖中,头靠在马车壁,偏头快要睡着。
    直到秦墨细细的脚步声惊动了那车夫,才突然一个激灵,从半梦中醒来。一见秦墨,笑的谄媚
    “姑娘,你出来了——!”
    秦墨唇边淡淡两个字“回府——!”说罢,小桃才听见动静从车厢出来,把秦墨扶上马车。
    *
    第三天,秦墨书房有人通报了急急忙忙进来。
    “夫人。我们派出去的兄弟,听夫人的话,密切监视那老头,之后故意制造出点动静让那老头察觉,那老头吓到不行,就在夫人去第二天下午,那老头下了一趟山,去了一家布庄,然后,随后,又急急忙忙进了一家钱庄,后来才知道,他是叫人代笔写信,要传递消息,这不,等这信刚写完,我们几个兄弟冲进去,连他带里面写信的人都一并被我们拿住了——!”
    秦墨脸上有稍稍镇定,“没有惊动周围的人吧,尤其是官府——!”
    那禀报的人一脸自信的模样“夫人放心,我们兄弟的身手好,而且夫人是国师,陛下亲封的,上头有官府的人罩着,为夫人办事儿,我们不怕,那经营钱庄的老板姓王,他,和他手下两个小厮,几个丫鬟,一个夫人,两个小妾,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我们押着绑了起来,放在内室,绝对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只回来问夫人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兄弟闲暇时将这钱庄前前后后都搜查了个遍,这个钱庄不大,不过就几处房屋,一处花园,但是外却用围墙牢牢的围了起来,外面的人轻易并进不来——!”
    秦墨颔首,今日她穿了一件对襟大花襦裙,却是格外的清丽,温婉,气质贤淑。
    她也正在处理写东西,便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手平放在腰间,挺直了身躯,笑“你们兄弟个个都是勇猛的,我自然是信得过,等这件事儿落下来,你们兄弟我要个个亲自嘉赏,只是,现在却是最紧要的时候,万不可松懈,一定要将人看牢了——!”
    “夫人放心吧,我们兄弟冲进去时,那些人并没有防备,我们只说寻仇,就算是外面真听见什么风声,也必不会怀疑到这上面去,现在信已经在我们手中,人也都被我们一个个绑了起来,信已经在我们手里,夫人打算怎么做——!”
    秦墨淡淡道“拿上来看看——!”
    “是——!”那人便低头将袖中打开,却取了一封白色的纸质出来。
    随后放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递上来。
    秦墨一手拨开手指拈了,随后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展开。
    看信过后久久。
    许久之后
    她手撑腮
    俏丽的小脸只在她颇为俏皮的举止中更见可人。
    若是男人,必定会被吸引。
    她的语气却很沉稳“这老头的心里素质不怎么样,毕竟是打铁为生本分的乡野小农,牵上这样的事儿,心里自然是害怕的,所以,我叫你们制造些动静,他便很快察觉,他去布庄,不过是为了落实我的身份,结果知道当日这布庄小姐并未出门,他心里自然更害怕,这些人,如果害怕,他第一要做的,就是联系宫里,要往里通消息,那钱庄就是他们联络的一个窝点,这老头不识字,有事儿便去找钱庄老板,你再派兄弟好好将那钱庄细细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多年跟宫里互通信息留下的信件,如果找到了,统统拿来给我——!”
    “是,夫人——!”
    “那么那老头和那钱庄里的人——!”
    秦墨顿了顿,“既然查到了这里,不顺藤摸瓜是不行的,既然老伯去找掌柜,势必这老伯做的一切掌柜都知晓,掌柜是连线的人,他是宫里人安排在外的势力,一直在与宫中的人来往,他知道的比这老伯多,老伯可能就是他们找来的一个帮手,反正这掌柜的妻子儿女都在这里,就好好的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更多,然后,让他写信,用他的手主动联系宫内,最好能套出更多的东西,最好能抓到人,人赃并获——!”
    “是——!”那禀报的人随后低头又道“万一这掌柜誓死不从怎么办——!”
    秦墨冷冷道“那就让他的妻儿抵命,当着他的面,我就不信,他心硬到如此,别人会比他自己家人的命更重——!”
    “那老伯——!”
    秦墨又冷冷瞥过去一眼,手轻放在书页上“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以前,要看守好这些人,一定不能让他们自尽,在这些人还活着时,就好好善待别人妻儿——!”
    “是——!”“人赃并获的时候,不带个见证怎么行呢——!”地上的人跪了良久,秦墨也思虑了良久,想着,许久间,秦墨的唇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咦——!”地上跪着的人抬头,一脸惊讶,是个大写的懵逼。
    秦墨垂目,“你下去吧——!”
    “是…!”那人原本是要退出去,片刻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半跪下“。夫人,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帮主让我代为转达对夫人的相思之苦,他说,就算不能做正经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妻子,能时时见到夫人也是好的,帮主前日去了一趟怀江,听人说那边的榨菜是最好,叫人给夫人带了一坛子,属下来时带着,交给兄弟们保管,现在应该是送给府中管家了,大当家说,如果那味道夫人吃着喜欢,他便又去弄来——!”
    秦墨叹了口气,手撑额“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想着,可千万别把这情债欠多了,想当初,她只是威逼玩玩,想利用那上河帮的人脉资源而已,却不想这贺清鸿还出来了几分真性情了,反而让秦墨困扰了起来。
    这么一个老头,四五十岁的,怎么秦墨也爱不起来啊,这虽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不管怎么说,秦墨到底还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当初愿意听自己的话,拉自己的一把。
    她要用人也不如今日这样顺手。
    *
    经过连日的对那钱庄里一干人的监视,审讯,后来那钱庄老板抵不住,后还是认了。自认是宫中的四皇子手下的人,他妻子,贱内,就是宫中皇贵妃的表侄女,这件事儿,宫中传出来消息,说让他办好就行了,其他不多问。
    于是他果然是没有多问。
    私自冶炼兵器是犯法的。
    那老头被秦墨一个审问,吓的全身瘫软,也全都都招了。
    那皇贵妃在宫中势力并不算最大,平时里也默默无闻,因为娘家是镇国大将军,有育有皇子成年,在宫中,除开皇后,就是她位置最高,资历最老,四皇子在平辈当中,资质不算最好,可是也不算平庸,皇帝还是时常能注意得到。
    却不想,一直隐忍,默默无争的女人,也有这样奋力一击的时候。
    八皇子的出生,很是刺激了后宫一把。
    杀死八皇子,想出这样的招数,把太子拉下马来,的确做的够狠。
    如果不是秦墨之前在那打铁的摊位前注意到那支倒钩,也不会想到这箭的箭矢。
    可是女人的直觉,从那天那一幕发生,很多人都觉得是意外,可是,就秦墨来说,总觉得中有蹊跷。
    *
    月黑风高,这宫门外的夜空却尤其的爽朗。
    神武门外
    三皇子赫连玦高坐在马上,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墨色的缎子斗篷,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裤脚上翻,塞进那皮靴里,端端的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国师大人,我是看在我表弟慕容庄的面子上出来这一趟,这天这么冷,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他骑在马上,秦墨站在地上,旁边有车马,可是她没坐,天冷,身上穿了一件长长的白雪貂裘。
    又小桃扶着,斗篷太长,都垂到了地上。
    “是啊,国师大人,都这么晚了把老臣叫出来,是有何事儿啊——!”
    旁边也有一辆绛紫色楠木精致马车,那蹲坐在马车里的,便是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衣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两边站着侍卫,而三皇子马匹周围却站着一些散兵。
    秦墨看了看月色,已经快戌时了,要行动的人应该也要行动了吧。
    这是秦墨已经第三次听这赫连玦抱怨了,抬头看了看天,淡笑“没什么,立马就是见证事情的时候了,如果运气好呢,对三皇子是个好事儿,对我也是,如果万一失手了,就当我今日请三皇子出来看看夜景吧——!”
    雪色的毛边衬映出人的肤色雪白,此刻秦墨,美的如粉雕玉琢一般。
    “你一向不是跟连王走的近,怎么,今日怎么想到把我叫出来看夜景——!”
    秦墨抬头,伸手哈了口气,抬头看星辰,漫不经心说道“看来三皇子对我一举一动很是上心嘛,我原本对这些事儿都是隐秘的,并不宣扬,可是三皇子殿下却知道我与连王走的近——!”
    赫连玦被揭穿,脸上便有些讪意。
    随即,脸明显的转到一边,有明显不高兴的神色。
    忽然,从那大门的地方出来一个人,身材矮矮小小,这冷天身上穿着暗红的斗篷,看身形是个女子,走路便左右的看,很鬼祟的模样。
    小桃眼尖,一下子叫了出来。
    “姑娘,出来了——!”
    小桃手指过去。
    秦墨定了定神,飞快的吸了口气,“快,叫人拿住她——!”
    那刑部尚书在车里差点睡着,被秦墨吓的一下子人都清醒了,一下子转神过来,急急吩咐周围的侍卫
    “快,听国师大人话,上去逮住她——!”
    那女子听这边的声音,朝这边看了一下情形后,飞快的发现不对劲,慌乱之间脚步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要往后跑。
    而被秦墨一早叫来的伏兵伏击,几个兵卫上前一下子就抓住。
    赫连玦看见那人,隔着距离细看下,身形是个女子。
    凤眸一眯
    “看来国师大人早就布好的戏,叫我们来只是一个看戏的——!”
    秦墨微转头,凛人的视线稍微偏转,落到那马背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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