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鬼心中的宽面条泪流了一排,十分自己地将昨晚上接到的命令吞进肚子里,只是朝他们俏生生的小老板娘点头,“……是啊。”
    眠眠更好奇了,“哇,赌鬼大哥下手可真够狠的,你和他有仇吗?”
    “……没有。”赌鬼脸上在笑,脑子里却冥思苦想地寻找说辞,终于,他说出一个理由:“主要是这小子长了一副讨打相,我看他一次就想打他一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全身都痛的周秦光:“@#¥%……”
    听了这话,陆夫人一副十分了然的表情,点点头,正色道,“嗯,原来是这样,那我非常理解你。”说完,她视线微转落在周秦光身上,冷冷扔下一句话,“像你这种人,杀了你我都嫌手脏。宁馨要见你,我劝你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
    周秦光勾了勾唇。
    一个半小时之后,董眠眠按照和宁馨的约定,准时把周家的三少爷带到了xx医院。
    彼时,宁馨的主治医师正在按例查房,和病容憔悴的大明星交代她目前的病情和康复状况。宁馨原本听得很认真,听见一阵脚步声后,她微微抬眸,看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娇俏美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她嘴角微抿,朝董眠眠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位主治医师相当自觉,还不等两人开口便自动请辞,只在出门前留下一句,“宁小姐,你和朋友先聊,有什么事就摁铃。”说完脚底抹油,踩了风火轮似的消失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眠眠干笑,呵呵了两声,然后将替宁馨准备的营养粥放到了桌上,扫了眼病房外的几个高个子男人,“不好意思,我家那几个大兄弟,长得不大面善,这段时间给宁小姐添麻烦了。”
    “没关系。”
    经过一夜的平复,宁馨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她淡淡笑道,“董小姐,周秦光你带来了么?”
    闻言,眠眠缓慢地点头,几秒种后,赌鬼和黑刺就把人推进来了。
    宁馨的目光飞快地从周秦光身上扫过,里头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声道,“谢谢董小姐。”然后一笑,“麻烦董小姐和你的朋友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周先生谈。”
    “好。”眠眠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是朝那苍白的美人凑近几分,嗓音压低,“这个贱人滑着呢,为了你的安全,他们会把他绑起来。你和他说话的时候离远些,知道么?”
    宁馨眼底有些动容,忽然拉住了董眠眠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道,“大师,你是一个好人,谢谢你。”
    她忽然这么客气,倒令眠眠破不自在,尴尬道,“没事儿,举手之劳嘛。你先聊,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出个声就行。”
    几分钟后,几人相继出了病房。董眠眠走在最后,她反手带上房门,在门缝完全合严的前一秒,她的目光从宁馨脸上。那张苍白秀丽的容颜依然很美,眼底眉间,却依稀有些决绝的意味。
    她背过身皱了皱眉,暗道应该死自己想多了。
    干净洁白的病房之中,光线明亮却惨淡,两个相隔数米的人影投落在白色墙壁上,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宁馨沉默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四肢都被绑在椅子上的高大男人。他脸上全是伤,珠光宝气的衣饰肮脏破烂,和她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仍旧透出丝丝的精光,是她很熟悉的,七分锐利,三分阴狠。
    “……”周秦光平静地和她对视,神情冷漠,仿佛此时他不是一个阶下囚,而仍是高高在上的周家三少,一身狼狈也不见一丝锐气。他问,“你想说什么?”
    “……”宁馨愣了下,然后低头一阵失笑,“我真想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她缓缓抬起头,清艳的脸庞逐渐变得冰冷,拔了输液管,赤。裸着双足踩在地板上,徐徐向他走近,“你接二连三地派人杀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淡,“何必明知故问。”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每走一步都耗费很大的力气。但是她还是艰难地走到了他面前,俯身,毫无血色的脸朝他逼近,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六年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周秦光眼底骤凛,但是话音出口,仍旧平静得像在谈论一件毫不关己的事,“在你们那一行,逢场作戏不是最该司空见惯么。”
    “……”
    宁馨陷入了一阵沉默,垂着头,忽然笑了起来,病号服下的双肩孱弱地抖动。好半晌,她止住了笑,低头定定地俯视着他,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似水,“三少,你多傻啊,到最后还不是只能和我在一起。”
    周秦光眼底神色微凛,下一瞬,胸口袭上一阵剧痛。
    “……”他极缓慢地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苍白的右手,握在一个黑色刀柄上,闪动着银光的锋利刀身,不知何时已经没入了他的左胸,鲜血瞬间汹涌流出。
    “你……”他想说什么,但是喉头一痒,呛出一口血水,只能拿双眸死死盯着她。
    “嘘”宁馨轻轻地说,她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满是血污的脸颊,双膝弯曲跪地,将头缓缓靠近他怀里,闭上双眼,声音低柔如拂过湖面的微风,“我已经吃过药了,别怕,我哪儿也不去,会陪着你的。”
    第92章 chapter 92
    窗外秋风习习,原本澄澈一片的蓝天忽然暗了下去,浓重的铅云从南方飘来,将太阳遮挡。穹顶压低,再压低,瞬间就从之前的晴空万里,变成了乌云密布。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响彻了整个城市的西北方向,街上路人行色匆匆,纷纷撑开雨伞,或是快步走到街沿下避雨。
    b市度过了一整个烦躁闷热的夏季,雨水酝酿了多时,却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宣泄而下。这场雨,已经积蓄很久了。
    董眠眠在病房外等得百无聊赖。
    距离周秦光进那间屋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不知是这里的病房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雨声扰乱了听觉,从始至终,眠眠在门口都没听见什么响动。
    怀孕期间的准妈妈通常比较嗜睡,她打了个哈欠,坐在陆简苍身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毛茸茸的脑袋靠近他怀里,小声咕哝道,“昨晚上明明睡得挺早的,现在居然又困了。”再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变成^( ̄(oo) ̄)^……
    他捏了捏她软嘟嘟的小脸,嗓音沉沉的,“睡一会儿?”
    “唔不睡。”眠眠摇摇头,大眼睛微合,将脸软软地埋在男人胸膛的位置。他的胸肌十分明显,而且硬邦邦的,黑色衬衣下,张弛有力的触感从她纤柔的指尖位置传来,她摸了一下觉得好玩儿,生出一种逗弄他的念头,于是又摸了第二下第三下,小猫爪子似的在他胸前挠来挠去。
    陆简苍呼吸略重了几分,大手将她捣乱的小手一抓,另一只手将她的细腰箍得更紧,黑眸低垂盯着她,“觉得我现在收拾不了你,嗯?”
    “……”眠眠瞬间怂了,朝他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然后十分自觉地将他的衬衣和西装外套理好,顺便还扑了扑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随手一摸,随手一摸,呵呵,陆哥哥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他挑眉,粗粝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环在她腰上的大手却缓缓抚摩着她怀着宝宝的小腹。
    那只手掌的温度有点凉,她是孕期,体温本来就稍微偏高一些,这种温度的反差顿时令她颤。栗了一下。感受到怀里娇躯的轻颤,男人眼底眸色一深,薄唇微移咬住她的耳垂,嗓音低哑传入,“怀孕期间,你身体的敏。感程度比平时更高——你确定要勾引我?”
    调戏打桩精不成,反被调戏,眠眠连雪白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她被他抱在腿上,这个角度刚好能挡住他不规矩的大手。她吓得魂都要飞出去,匆匆抬眼一扫,大丽花和赌鬼他们就在二三十米远的位置交谈着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们回头一看,就能发现她粉嫩的双颊红云密布,晶亮的大眼眸子湿漉漉的……
    “我错了嘛老公……”她抱紧他的脖子小小声地求饶,嗓子又娇又软,“再也不敢了。”
    话刚说完,眠眠的后脑手一紧,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眼帘微抬,刚好看见他清冷英俊的脸庞俯低。他的唇也是凉的,吻住她温热的唇瓣,又引起她敏。感地微微轻颤。
    陆简苍抱紧她柔软娇小的身体,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重重压向自己,然而就在他准备加深这个吻的时候,一阵轻盈平缓的脚步声却从不远处传来了。
    “……”他英挺的长眉微蹙,薄唇离开了她红艳艳的小嘴。低眸一看,被他亲得晕沉沉的小丫头正不解又失望的看着自己,一副亟待疼爱的娇柔样子。
    陆简苍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丝笑意,亲亲她的鼻尖,很好心地提醒她:“有人来了。”
    “^……”咦?
    刹那之间,眠眠猛地清醒了过来,眸子惊瞪,迷离的水汽褪去,神色变得又羞又囧。
    ……卧槽,这只打桩精的美色实在是太迷惑人心,竟然这么轻易就撩得她头晕转向,连现在是在公众场合都给忘了otz……
    她都快要羞爆炸了,连忙手脚并用地从他怀里挣了出去,跳到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地嘀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努力调整呼吸。某人却一副心情极佳的模样,长身微动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优雅,慢条斯理。
    眠眠咬了咬唇,恼得根本不想看他。
    很快,那阵轻盈的脚步声就到了705病房前。一个清秀漂亮的小护士拿着一个文件夹仔细端详着,然后抬起头,朝距离自己最近的董眠眠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地道,“您好。我们为宁小姐预约了心电图的检查,就在二十分钟之后。”
    “哦哦好的,谢谢护士小姐。”眠眠忙不迭点头,然后笑道,“她就在里面,麻烦你稍等一下。”
    “好的。”
    要做检查,也不方便让人家小护士久等,眠眠当机立断,决定先打断一下里头的两位。她提步上前,曲起指尖轻轻扣了扣房门,声量微微拔高,“宁馨?你马上有一个心电图的检查要做哦。”
    里头毫无反应。
    眠眠狐疑地皱眉,敲门的力道加重,声音也更大了,“宁馨?宁馨?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又等了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回应。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的眉头不由主地蹙起,道,“那我开门了。”说完握住门把一拧,拧不动,再用力,还是拧不动,很明显,是被人从里头锁死了。
    董眠眠心头一沉,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边儿上的小护士也是脸色微变,语气里多了几丝责备的意味,“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太稳定,你们怎么能让她单独在里面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边说边跟着去拧那个门把,表情焦急,“从里面反锁了。”
    初秋的天,外头还大雨倾盆,眠眠却急得满头都是汗,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锁门干什么?”情急之下用给身体撞了几下坚固的门板,嗓门扯得极大,手掌将门板拍得梆梆作响,“宁馨!宁馨你开门!你在干什么?快开门!”
    陆简苍脸色微沉,一把将她扯到怀里紧紧抱住,侧目往赌鬼一瞥,嗓音毫无温度地命令:“撞开。”
    赌鬼点头说了个是,然后视线微转,漂亮的银灰色眼睛朝身边儿扫了一圈。大丽花和黑刺便缓缓朝后退了几步,那名小护士也皱着眉走到一旁。清完场,他活动互动筋骨,然后长腿猛抬,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门锁断裂的声响刺耳又突兀,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重重弹到了里头的白色墙壁上。
    “oh……”
    赌鬼一怔,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幕,然后眉头皱起,“no。”
    雇佣兵里头人人都身形魁梧,往房门口一堵就是做大山,将里头挡得什么都看不见。董眠眠从陆简苍怀里挣脱出去,脸色苍白,慌慌忙忙地将赌鬼推开,抬眸一扫,顿觉一道惊雷照着她的天灵盖劈了下来。
    白色光线从天花板上投落,与外头阴沉沉的天不同,病房中一片通透的明亮。
    那把椅子仍旧摆在原位,上头的男人也维持着四肢被捆绑的姿势,只是头微垂着,柔软微卷的栗色短发垂在额前,双眸闭合。而在他的胸前,依偎着一个清瘦纤细的身影,同样闭着眼,脸上残留着还未干涸的泪痕,嘴角一弯浅笑,脆弱地与地板上的鲜血呼应着。
    锋利的水果刀刺在周秦光心脏的位置,病床上的枕头一侧,散着一个已经空了的药瓶子。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董眠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未几,她蓦地回过神,连忙转头朝身后的几人道,“愣着干什么?救人!”边说边大步上前,将宁馨尚还温热的身体揽到怀里,指尖颤抖着伸出,在她高挺的鼻梁下探了探,顿时长舒一口气,抬眸瞪向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护士,“还有呼吸,很微弱,再不救她来不及了!”
    “哦哦!好!”小护士这才回过神,连忙跌跌撞撞地摁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病人吞食了过量安眠药,立刻准备抢救!”说完切断通讯器,转过头急道,“把她抱到床上平躺,减少头部运动!”
    眠眠想将宁馨搬到床上去,然而她身形娇小,即使是手脚并用也极其吃力。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黑刺眉头微蹙,高大的身躯微俯,轻而易举地就将脸色苍白的美人抱了起来,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人平放在了病床上。
    董眠眠微喘着说了声谢谢,不住地拿手背去揩满头的大汗。
    就在这时,秦萧微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语气十分平静,“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先生,周期光已经死了。”
    “……”眠眠神色微变,目光扫过那把插在男人胸口处的匕首,最后又落在宁馨毫无血色的脸上。
    当时屋子里只有宁馨和周秦光两个人。毋庸置疑,是她杀的周秦光,并且吞食了过量安眠药,准备和他一起死。
    为什么?她用力皱眉。
    一阵极其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秒种后,宁馨的主治医师带着几个助理医师大步走了进来。然而刚走到门口,几人就被椅子上的尸体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脸色铁青神情惊惶,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赌鬼冷冷瞪了他们一眼,“救人。”
    “……”那个主治医生这才回过神,踉跄着步子在病床前站定,勉力稳住心神,强迫自己不去看屋子里的那个尸体和地上的血迹,然后就开始实施一系列抢救措施,甚至连清场都给吓忘了。
    耳畔的人声嘈杂不休,眠眠心情无比沉重,小巧精致的脸蛋上比外头的雨天还要阴沉。她站在原地愣愣地出神,只觉全身上下都冰凉一片。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她腰肢上环过,下一瞬,她被柔和却坚定地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身上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带着一种说不上暖,却令她十分安心的温度,有力地将她包裹。眠眠合上眸子,伸出双手用力地抱住他结实的窄腰,不断提醒自己镇定冷静,然后才颤抖着嗓子道,“……我真是太蠢了。”
    陆简苍俊美的面容沉稳冷肃,没有言声,只是双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
    “……我早该想到的,她说要见周秦光一面,表情那么不对劲……”她的双手在他身后死死收拢,指甲陷入掌心,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我没有答应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这种局面,就算宁馨侥幸捡回一条命,她也没有办法继续正常地生活了。其一,她杀了人,坐牢是肯定的,其二,周秦光死在她手上,周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放过她呢?
    董眠眠咬紧下唇,后悔自责到无以复加。
    “你没有做错。”
    忽地,陆简苍冷声开口,面无表情道,“有胆子动手,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这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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