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嫤质疑的说,“可是它不走了。”
    “应该是轴脱了,把它按回去就行了。”老人这么说着,手法熟练的拆下表盘,展露出机芯的时候,他的神情为之亮起。
    “这机芯……嗯……”
    听他连连感叹,赵嫤凑上来瞧了瞧,小声问着,“很好吗?”
    “它可比钻石贵多了。”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看它多美,就像拥有着自己的心跳,只要好好保护,在你的一生里,它都不会停歇。”
    「连个钻戒也没有,就想让我跟你结婚啊?」
    赵嫤莫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而那时候,他只是低眸笑了笑。
    老人沉迷于欣赏这块机芯的细腻复杂之美,再抬眸就是一愣,因为坐在对面的她,紧紧捂着嘴巴,哭的不能自已。
    它的分秒,亦如我的心跳,但愿有幸,能陪你走完这一生。
    ……
    今天的晨间新闻头条是,禾远集团通过全资子公司收购长川企业的优先股,约占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一事,成为热议的焦点。
    财经网站的评论员开玩笑称,这招釜底抽薪挽回局面的手段,就像是宋迢最后送给禾远的分手礼。
    而此时,在禾远集团大楼内,一切工作正常有序的进行。
    三十九层的总裁办公室,却在忙于「搬家」之中,因为在明天的早会上,宋迢就将宣布卸任自己,顺便再带走几位心腹下属。于是整间办公室,除了桌椅,几乎搬空了。
    宋茂作为走马上任的新总裁,这会儿坐在办公桌上指点江山,“我说,那盏灯……也太丑了吧。”
    闻言,周露抬头望向他所指的灯,没觉得有多不好看啊。
    他接着嚷道,“你们把它搬走,不然我就扔了啊。”
    “线是接地下的,搬不走。”周露为难的解释。
    他再要开口,就被沉而不郁的声音堵住,“留着吧。”
    说话的男人走出来,宋茂随即从桌上下来,跟在他的身边,好声好气的说,“哥,我想跟你打个商量,晚上不是有个会嘛,反正你又不着急走,就顺便替我开了呗。”
    宋迢顿住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替你开会,那你干什么去?”
    他自认为理由充分的说着,“去机场接我老婆,她好不容易放个假,我都一周没见她了。”
    开个会需要多久,宋迢费解的问,“你们差这两个小时?”
    “小别胜新婚,以后你就会懂了。”宋茂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语重心长。
    宋迢不可理喻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下午三点半。
    这间对面就是音乐会场的咖啡店里,石净接过老板递来的明信片,“谢谢。”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翻过这张明信片的背面,写着:「你说过喜欢盖·里奇的福尔摩斯,它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其实它是市政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中文字写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她会再次走进这间咖啡店;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才让老板记住她的长相,将明信片准确的转交给她。
    只知道这样的情节不是电影,知道这两年来,她收到了六十二张明信片,也知道昼夜往复,从未忘记过他。
    但是,多执着,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平白为无济于事这四个字,添上重量。
    石净转头看向窗外,正巧,对面会场门口的led广告牌亮起来,也在这时,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赶往医院的路上,石净慌张的催促着司机,没留意窗外有了黄昏的影子。
    当初她之所以妥协,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爷爷石光荣,被下了癌症晚期的病危通知书。石净不忍他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摆在面前的选择就是商业联姻。
    订婚两年,迟迟没有结婚,也因为石光荣坚持在他离开人世之前,不能举行婚礼。
    匆匆赶来的时候,严茹和石准已经守在病房里,而石光荣的律师说,“老先生希望,能跟石小姐单独谈谈。”
    走出病房前,严茹母子看了她一眼,有些警告她的意味。
    石净默不作声的等着他们离开后,正要上前握住爷爷的手,律师先拦下她,“石小姐,这是老先生托我准备的机票,还有你的护照,严女士那边有老先生拖住,现在我们就出发去机场。”
    懵着的接过机票和护照,她才低眸,这是一张飞往英国的机票。
    病床上的老人发出呼唤的声音,石净回过神,上前跪在病床旁,握住他历经沧桑的手,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他像用尽全力般回握她的手,发声干涩的说,“我这辈子最佩服你奶奶,她教会我很多,她说爱一个人,是要用余生奉陪,所以,我要去陪她了。”
    “老先生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你的苦楚,有些晚了,他想向你道歉。”
    听见律师的话,她哭着摇头。
    抵达机场已经是晚上,敞亮的机场人影来往。
    过了安检以后,石净有些紧张,决定先给赵嫤打去电话。比起以往总是等待很久,或者直接断线的情况,这次竟然很快就接通了。
    她脱口而出的问道,“你在哪儿?”
    出乎意料的是,赵嫤回答,“我在机场。”
    石净愣了一会儿,才说着,“好巧,我也在。”
    “你要去哪儿?”
    似乎想到什么的石净,笑着问她,“那你呢?”
    此时,远在英国曼彻斯特的霍芹,正在展阅一封信。
    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搭乘了回国的航班,对不起。
    就像你说的,现在的我,活成了我最想要的样子。可是我发现,我失去了最爱的人。
    在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曾说过不会等我,是因为我不能每天困在思考如何回到他身边,不能被他的等待束缚,应该自由的去享受生活。
    这样爱着我的人,需要花多么大的力气去割舍,才能让我成为他生命里的局外人。
    我想见他一面,假如他仍对我抱有期盼,我不愿再让他独自等待。
    假如他现在身边已有人陪伴,那么至少我可以当面祝福他,尽管我是多么羡慕能够被他所爱的人。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原谅我。
    霍芹慢慢垂下捏着信纸的手,却又被身边的男人握住。
    她一顿,低头看向轮椅里的男人,最终是叹了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已不在晚高峰的金融街,清冷的像是霍珀所绘的城市夜景,赵嫤从计程车上下来,仰头望着高耸的大楼。夜雾里,最高处的那一层还亮着灯。
    满怀希望的跑进禾远集团大楼,却在电梯厅前被保安拦下来,“不好意思小姐,你不能过去。”
    赵嫤机智的塞给他,被自己保存下来的员工证,一边往电梯的方向,一边说着,“我是这里的员工,我的东西忘在上面了。”
    下一秒,保安就发现这员工证不对劲,连声喊着追过来,电梯门刚刚好合上了。
    与此同时,艾德站在办公桌前,接下宋迢递来的文件,收进公文包,就听他说,“走吧。”
    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艾德不免慨叹着,这就是留在禾远集团的,最后几十秒钟了。
    没有那么多感慨的宋迢,看见电梯上升前停留的楼层数字,略感奇怪的问,“三十五层,是不是文印部门?”
    “是,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的话语刚落,艾德就反应过来,虽然文印部门必不可少,却是最清闲的部门,哪会需要人加班,但是他正要说出疑惑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没什么。”宋迢如此说着,就走进了电梯。
    一口气跑上楼梯的赵嫤,累的直喘。历史总是相似,当她试图打开消防通道的门,才想起门是锁着的,因为跑的腿软,她往后趔趄了半步,意外发现放在地上的灭火器。
    砸开了门锁,赵嫤推开最后的门。
    可是,每往里走一步,心就凉半截。
    整层办公室,一片漆黑,寂静的让她精疲力竭。
    突然——
    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亮起了一盏灯。
    愣了一下,她没有转身,慢慢捂住了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某天,你的城市漆黑,不要害怕,我心有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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