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似是让了一步,“好吧,那就当我们的关系目前处在既分手了又没分手的‘薛定谔猫’状态吧。那么,‘薛定谔的男朋友’,你想怎么样?”
    白行东噎住了,还能有这种状态?还有“薛定谔的男朋友”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好像他跟薛定谔才是一对?
    不过,生死叠加的不确定状态也总好过死透了……吧?比起昨天夏含一口咬定要跟他陌路,她能松口,让白行东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不该不信任你,也不该不告而别,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然后……能跟他和好如初。
    他昨晚回到家中,这里还跟他去邻市出差前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满室空旷,他心中满是苦涩。客厅里满是夏含挑选的摆设,她灵感来时写的便条贴的到处都是,浴室里摆着她的瓶瓶罐罐,衣橱里她给他挑选的衣物中混杂着她的衣服……他甚至还从沙发的空隙中抽出一条蕾丝内裤——想必是他们哪次亲热时,在意乱情迷间被不小心踢进去的。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晚。
    夏含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换了一副怀疑的表情,连珠炮似的发问,“你在饭菜里放了什么?不会下了*药吧?还有,你这么会做饭,是不是为讨好哪个女人学会的?说起来,你之前那么急匆匆的往美国跑,该别是在那边还养着个小情人吧?这么急,是要生了?唉,想想也是,我一个小小的作家,有何德何能,能得到堂堂sc总裁的青睐呢?说不定美国那个才是正主,我是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呢!”
    白行东被她这一连串信口就来的神展开砸懵了,急忙张口就要否认,却突然反应过来她的用意——
    果然,夏含凉凉一笑,“怎么样?被胡乱揣测的感觉好受吗?”
    白行东摇摇头,被她这么一问,他才直观的感受到,之前疑神疑鬼的自己真是蠢透了。怪不得她会这么生气……
    他怕再僵持下去,手里的早餐就要凉了,于是把袋子挂在了门把手上,对她道,“东西我放这儿了,要是凉了……你记得热热再吃。”
    说完,他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走过楼梯的转角,他靠墙停留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开门关门的声响。他吐出一口气来,忽然有点羡慕那袋能被她拿进门的早餐。
    夏含打开还热乎着的餐盒,发现里面都是她爱吃的素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餐盒旁边还放着一封厚厚的信。
    展开一看,她就乐了,这是一封……手写的,算是检讨书和情书的混合体?她一边吃着白行东送来的早餐,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
    他的字迹端正工整,长长的一封信中,先是用诚恳悔恨的语气剖析了一番自己所犯的错误,同时真诚的一再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然后,他回顾了一番从他们相遇以来的经历,语言朴实无华,毫无文笔可言,中间还夹杂着各种画风不甚统一的老套情话。
    也不知道他是连夜研究了多少情书宝典,才拼凑出这么厚的一封信来,真是难为他了!
    然而除去那些肉麻兮兮的告白,她却像是第一次从白行东的视角重新经历了一遍他们两人的这段交往。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追她,才万里迢迢的跑到中国来的?
    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有的时候,他居然是那样想的?
    比如,她虽然看出来他原来的造型作风是在往她书中的男主角靠拢,她却没想过为什么。
    其实,他根本是一开始就在潜意识里认为他自己无法吸引到她,才会找个她应该会喜欢的类型来模仿。
    夏含真是好笑又心疼,他怎么能傻的这么彻底?
    ☆☆☆
    白行东有些忐忑,不知道夏含看到了信没有?
    他从来没写过情书,花了一个通宵,研究了一堆攻略,把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全写上了,不知不觉就写了厚厚一摞。他自觉没什么文采,也不知道那些文字能不能把他的心意传达到。而且,她……会愿意看下去吗?
    正逢在欧洲背包游的杰森打来问候电话,听说了他的遭遇,连连吐槽他,“啧啧,这就像传说中的宫斗剧嘛!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贵妃,鬼迷心窍的去陷害疑似勾引了皇帝的小妖精,然后被暴怒失望的皇帝打入冷宫——原来小妖精是失落在民间刚被找回来的长公主。”
    白行东已经不指望这个名存实亡的恋爱“首席策略官”能给他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了,没好气的让他一边儿待着去。
    “不过,”杰森换了一副正经语气,“以你对她性格的描述,她没直接赐死你,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的!”然后正经不过两秒,“祝你早日脱离冷宫,荣登后位啊,我看好你!”
    挂了杰森的电话,白行东看了看时间,就动身去了郊外的马术俱乐部。
    夏含牵着腓特烈进入跑马场,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身上的骑装……也很眼熟,毕竟是她亲手挑的嘛。
    他身下的那匹马,和腓特烈有些像,也是线条匀称、通身枣红,只是在额头上有几个竖排的圆形白斑,像是戴了一串珍珠额饰。
    夏含站在原地,见他熟练的控马过来。她之前经常拉着他来这里,经过这么多次的练习,他现在骑马也是像模像样了,还真是……养眼啊。
    白行东在夏含面前停下,利落的翻身下马,对她一笑,“真巧。”
    “……是啊,好巧啊。”夏含扯回直往珍珠额饰那边探头的腓特烈,美眸怒瞪了这臭小子一眼——才三岁的小孩子,学人家追什么女生?
    白行东见她孩子气的动作,不由失笑。他牵过珍珠额饰的缰绳,对她介绍道,“这是‘比阿特丽斯’,前两天才送过来的。”
    他其实早前就托人给他寻一匹好马了,只是刚好最近才运过来。夏含对马术的热爱他看在眼里,跟着她来的次数多了,他也开始对这项运动产生兴趣了,而且这也算是他们二人共同的爱好……
    夏含抽了抽唇角,这名字取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生怕路人不知道——
    勃艮第的比阿特丽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后,腓特烈一世的老婆。
    腓特烈这个家伙,当初荷兰的阿卡狄亚马场说他“性格温和亲人”,基本上是睁着眼说瞎话。他是“温和亲人”没错,只是有选择性的,比如对她这个主人的确很亲热,对白行东熟悉起来之后也偶尔赏脸给摸,对有些人就直接撅蹄子。而对他表哥‘凌云’以外其他的马……他根本爱搭不理,拽的要命。
    臭小子今天却一扫傲慢之态,一直不住的往比阿特丽斯那边靠,看的夏含直扶额——她的马居然也是个自恋的颜控!
    咦,她为什么要说“也”?
    这对白行东来说,倒是意外之喜。他借着靠近的两匹马儿,也能多跟夏含说几句话。虽然夏含的态度不算热络,被问到那封信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丢给他一句“你觉得呢”——他知道她气还没消——但是好歹她也还是肯偶尔理他一下的。
    只要肯搭理他就好。他见过她的那么多面,娇俏的她、搞怪的她、妩媚的她、温柔的她……甚至是发怒的她,他都喜爱不已,唯独当她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完全无视他,那个冷漠的模样,他想起来都心口疼。
    夏含能感觉到白行东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她没忍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到被瞪的人一脸的惊喜,那双幽黑清澈的星眸越发的明亮了。
    ……搞什么啦!没事乱放什么电?还让不让人好好骑马了?
    她用力扯了一把叛变的小烈烈的缰绳,小孩子家家,多跑步,少泡妞!
    腓特烈还是很听主人话的,听从她的指示,撒开蹄子,腾起一股烟尘,把比阿特丽斯和她的主人甩在身后,绕着马场全速猛奔了几圈,跑出了一身的汗。
    一场酣畅淋漓的跑马过后,夏含牵着腓特烈回马厩,给他上下刷洗了一番,又喂他吃了个苹果,跟他交流了一会儿感情。她自己身上也又是汗又是灰尘的,于是转头去洗澡换衣服。
    因为杜子舟跟这里的主人相熟,她在这儿有个带浴室的私人更衣间。她一进屋,刚把门合上,才意识到不对劲——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里面有人!
    夏含正准备打开门出去,就听见浴室门开了。她转头一看——
    白行东全身赤/裸,只在腰间裹着一条摇摇欲坠的毛巾,不时有晶莹的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淌下,在他肌肉紧实的身体上划出一条条暧昧的水线。身后狭小的浴室中还弥漫着水汽,他的星眸黑亮,脸颊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呼吸间胸膛和腹肌不断起伏,搭在门把上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夏含大大方方的上下打量完他,轻启朱唇,问了一句——
    “你不冷吗?”
    ☆、第68章 改造
    更衣室虽然开着暖气,可是也算不上暖和,夏含刚骑马跑出了一身的汗,冷却下来还觉得凉飕飕的,更别提眼前这人还光溜溜的,一身水汽。
    真是拼了啊!
    她怕他冻感冒了,丢下一句“赶紧穿衣服”,就转身开门出去了,开合门间还小心翼翼的只开了条仅够她挤出去的缝——防风防走光。
    白行东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就这么走了?
    “阿嚏!”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感觉到凉。
    身上凉,心里更凉。
    他一边擦身穿衣服,一边思考眼下的状况,脑中乱糟糟的。
    夏含向来喜欢他的身体,而且毫不掩饰,总是爱突然袭击他,对他上下其手。他虽然总是克制不住的会有些害羞,心里还是很享受她的迷恋的。在他不确定她是否在乎他的时候,他好歹也能安慰自己,至少他的外表还是对她有几分吸引力的。
    她刚才打量他的时候,眼中还有他熟悉的欣赏喜爱之色,他本以为,她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抱住他撒娇。可她居然就那么扭头走了,还交待他赶紧穿衣服……
    她走的那么快那么决绝,他甚至都来不及拉住她。
    夏含去了公共更衣室洗澡更衣。想起白行东,她庆幸自己刚才跑的快,要是被他那迷蒙中带着点儿期盼的小眼神再多看一会儿,她怕自己就要把持不住的扑上去了。
    ——那个小更衣室根本不隔音,暖气又不靠谱,她疯了才会在那里扑倒他。
    再说,他不是还怀疑过她只喜欢他的*,对他本人不感兴趣吗?那就让他体会一下,光走心不走肾的柏拉图关系吧!
    夏含收拾妥当,走到停车场,就见白行东站在她的车边。
    白行东换完衣服出来,找不到夏含,还以为她不打招呼就走了,幸好看见她的车还在。见她出来,他眼睛一亮,指了指她的车,问道,“我能搭个便车吗?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来的时候是朋友送我来的。”
    这个理由实在是蹩脚的不忍直视,夏含都不好意思戳穿他。
    她摁了摁车钥匙,示意他上车。
    白行东注视着夏含神色冷淡的精致侧脸,心中迷茫又苦恼。刚才等她的期间,他大致想明白了夏含对他的惩罚。
    他总觉得她不是真的对他情根深种,总怕她不够在乎他,她就把他踢回追求者的位置,让他体验不被在乎是什么样的;
    他疑神疑鬼的闷在心里对她各种揣测,她就用同样离谱的猜测回敬他,还总用一句凉凉的“你觉得呢”回应他的问题,让他自己好好猜去;
    他以为自己对她只有*上的吸引,她就干脆对他赤/裸的身体不屑一顾。
    可是问题又回来了,他到底该怎么追回她?
    他没有别的,唯有一颗真心。
    ……
    夏含在白行东住的玉经小区门口把他丢下,铁石心肠的无视了他依依不舍的哀怨眼神,掉头扬长而去。她跟王雅柔和周清正说好了,今天要去探望养胎中的准妈妈雅柔。
    夫妻俩热情的留她吃晚饭。夏含捂眼睛,这吃的哪是晚饭啊,分明是狗粮——周清正敢不敢不要笑的那么荡漾?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雅柔还一片平坦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在那里面藏着一个小生命,以后还会叫她干妈——这简直太神奇了!
    晚上入睡前,她收到了白行东的短信,内容是晚安加表白加求原谅求和好。
    她没有回。
    接下来的几天,白行东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准备热乎乎的早餐,一大早就准时送过来。
    既然第一天都接了,之后再拒绝就太矫情了,再说食物是没有错的,浪费可耻对不对?
    当然她始终没让他进门,哪怕隔着铁门说话感觉略有点像送牢饭的——反正门外送饭的那个比门里的那个看着更像是在积极的接受劳动改造,就差没指天发誓自己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每天的餐盒旁都有附带品,有情书,有定制的首饰,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手工小玩意,甚至还有一个陶土做的腓特烈,一看就是他自己做的。
    晚上准时的晚安求和短信也是雷打不动,哪怕她从不回复。
    她偶尔出门,大都会“巧遇”他。她的态度不咸不淡,跟他保持“认识但是不熟”的距离。有时候没控制好,给了他稍微热烈一点的反应,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股欣喜……真是让她不忍直视。
    至于当他问起能不能原谅他,她永远是万能金句——“你觉得呢?”
    反正他不是最喜欢自顾自的猜测,无论她是怎么说怎么做的吗?既然那么爱东想西想,那就好好想破头去吧!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白行东的心中越来越焦躁。他虽然一直努力劝自己要徐徐图之,可是却怎么也按捺不住焦虑失落的情绪。
    这几天,他想尽了各种方法接近夏含,可她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可有可无,跟他总是保持着起码一臂的距离,再不靠近。
    如果不是偶然间,他还会捕捉到她如往常一样亲昵的眼神和小动作,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已经被她关在了心门之外,就像她家门口那扇永远闭合的牢固铁门,总是将他和她隔离成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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