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里,韦保田兄弟俩见季秋在地段不错的街上有一间小小的门脸,门脸后还带着两小间由青石铺地面的亮堂屋子,他们是打心眼里羡慕又嫉妒啊。虽然只不过三间小旧房,比不得农村有些人家四五间房还带院子的,可这是在县里,还处街边,人来人往的好做买卖,怎么瞧着都舒坦。
    韦老二和姜氏以及仲勤则是一脸的欣慰,他们相信凭着季秋的机灵劲肯定能在县里混出头。
    临走时,仲勤拍着弟弟的肩膀说:“你比二哥强,好好干,以后二哥来县里就不必赶夜路回家了,咱在县里也是有亲戚的嘛。”
    季秋和杨梅儿听着好一阵乐,姜氏却狠瞪了杨梅儿一眼,道:“梅儿啊,你要记住,勤劳致富,你和季秋要踏踏实实做买卖,不要走歪道!”
    杨梅儿不乐意了,“娘,你放心吧,我和季秋这两日就把买卖张罗起来,哪来空闲走歪道。”
    姜氏指了指她的肚子,“你这里咋还没鼓起来,进我家门都三个多月了吧,你得加把劲,到时候你生了儿子我来帮你带。这里有大私塾、有好先生教,你要多生几个儿子,若是高中了那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我定买一堆炮竹来放。”
    杨梅儿脸色有些难看,她也希望自己生出能光宗耀祖的儿子,可这并非她想要就能要得来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娘,我记下了,等这几日忙过了我就去找大夫开些催子药来喝。”
    姜氏这才点了点头,算是放过她了。
    *
    四月下旬,天气晴朗,不冷不热,适合户外劳作,韦家村的人们像往常一样忙碌着。
    金恬拿着针线活到铺子里来坐着,见韦小妹和吴天河忙活时,她也会过来帮帮忙。金香的婆婆伍氏还挺能干,把杂货铺打理得很不错,金香平时很少操心,只要婆婆没有回家做饭,她就拿着绣活儿坐在金恬旁边,姐妹俩时不时搭些话。
    金恬歇息时还会在地上写字教小溪认读,当然,她说这些是仲勤教她的,别人也没费心思去在意这些小事。
    日子过得安稳又平静,如今金恬已经怀五个月了,胎早已坐稳,她心里踏踏实实的。瞧着自己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她时常想象着自己的孩子会长啥样,脾性像谁,想着想着脸上就浮起幸福的笑意。
    这日晚上,仲勤给金恬端来牛肉羹,金恬慌了,“仲勤,这些日子不是不让你给我加餐了么,吃胖了或是娃儿长太大了到时候不好生!”
    “我知道,可你已经有十几日没加餐了,吃些牛肉羹不会长多胖的,我听一位接生婆说,吃牛肉会长力气,有了力气就好生娃了。”仲勤以前从来不爱和妇人说话的,更不要说和接生婆说话了。
    可最近他见到接生婆都会笑眯眯的,有时候会讨问几句该给孕妇吃什么好生娃儿,有时候在旁听接生婆说些接生娃儿的各种情形。每每听到一些凶险情况,他手心和额头皆会冒汗,想到金恬要为他冒险生娃他就心疼不已。
    这不,这日听到一位接生婆说孕妇生娃儿前要多吃牛肉,到时候就有力气生娃儿,他便忙着给金恬做牛肉羹。金恬真是拿他没办法,笑着说:“快生的孕妇需要长力气,我还要四个多月才生呢,你也太心急了。”
    金恬吃了半碗,说自己真的吃不下了,就硬塞着仲勤吃。仲勤怕撑着金恬,只好吃了,吃后他抹抹嘴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还说吃不下,肯定是故意让我吃的。我是真担心你到时候生娃儿力气不够,听说有些人就是生一半没力气,结果生不出来了!其实你并没有多胖嘛,只不过你以前太瘦弱了,就你怀孕五月这模样,站起村里的那些未孕妇人中间,都没人能瞧得出你是孕妇。”
    金恬倒喜欢听这话,她是真不希望自己补得过胖,不只是为身段和相貌着想,更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要知道她平时可没少听各种悲惨的难产之事。
    仲勤接着拿出账本记账,记了几笔,再扒拉着算盘,然后喜滋滋把账本拿给金恬瞧,“娘子,你瞧,自从年前开始做买卖,如今已经攒出这么些了。”
    金恬不用看,她心中有数,她扫了一眼账本,含笑道:“除去分家得的钱和殷尚给的五十两,你靠自己的双手和一身力气挣了五十二两,真是辛苦你了。咱家不缺钱,以后你别那么拼命,能歇就歇着。”
    仲勤摇头道:“我真不觉得累,你可别因这点小事为我操心受累。我寻思着这总共也有一百多两银子了,要不……咱拿出三四十两银子盖个阔气的大院子,最好来个两进的,院子要大些,也像县里一些大户人家弄些大花坛子,挖个养小鱼的水池子,再摆两个石狮子在门前,如何?”
    金恬仔细琢磨起来,院子迟早是要建的,待孩子生出来一家子挤在一间满满当当的小屋子里确实不舒坦,何况屋里还有灶,烟熏火燎的。即便拿出三四十两盖院子,也还剩六七十两银子呢,以后生意要真不好了想置办田地有这些银子也能置办个十几田。
    她瞧着仲勤那期盼的眼神,点着头道:“好,盖大院子!但是……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田地里的活,想盖大院子得找不少泥匠和帮工,怕是凑不齐人,拖拖拉拉地干也烦。再说了,盖院子得有人时刻盯着,还得去买石料和砖瓦,得准备木料,要买的物料很多,我挺着肚子帮不了多少忙,你手里的活儿又忙抽不出空,要不还是等我生了娃坐了月子再动工吧。”
    其实仲勤是想在金恬生孩子前把院子盖起来,那样金恬坐月子就能住进舒适的屋子里去了。但他也知道盖院子没有大半年是盖不起来的,而他想趁着现在买卖好的时候多干些活,实在抽不出空来。
    他摸了摸金恬的头发,叹道:“那就委屈你跟着我在这间破屋子里多挤一些时日了,待你快要生娃了我把咱屋里的杂物和粮食全搬到季秋那屋里去,反正他在县里住上了好屋子,咱这屋里也要透透气了,我瞧着你平时嫌屋里东西杂、味儿大又闷,总是坐在院子里呢。”
    金恬可从未说这些,没想到仲勤都瞧在眼里。她依偎在仲勤的怀里,小声道:“好,我九月前后生娃儿,待出了月子就是十月了,那就十月动工盖吧,估摸着来年这个时候咱们就可以迁新居了。到时候让爹娘也搬进来,反正屋子够多,院子够大。”
    “给大哥也留一间好不好?”
    “好,你想留几间就几间。”
    他们俩在憧憬着来年的好日子,却不知县里出了大事,季秋和杨梅儿这会子正在躲难。一帮揭竿起义军路过青泽县,赵都督身边的探子多,他早闻风声,没跟官府的任何人商量,便带着他训练的水军冲进青泽县城,两方交了战。
    因是夜里,县里的老百姓可都在睡大觉,听到一阵杀喊声他们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些起义军无处可逃,便越墙躲进老百姓的家里,谁乱喊乱叫就直接抹脖子,打起仗来那些人可真是不要命的。赵都督发现有一片民居里藏着不少人,便下令放火烧房子。
    赵都督传令下去,瞧见被烧得跑出来的起义军直接杀掉,要是老百姓跑出来要擒住,一个都不许当场放掉,因为他担心有起义军伪装成老百姓。事后他可是要一一查明后才会放人的,宁可错烧老百姓也绝不能放过一个起义军。
    季秋和杨梅儿见房屋着了火,开始还打水灭火,可是火势越来越大,他们只好保命先跑出屋子。没想到街上的人乱跑,他们眼睁睁地瞧见地上躺着死人,还见许多老百姓跑着跑着就被人擒住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擒住了就会坐牢或是被杀,便从家附近的巷子从后面跑了。后面的火势更大,他们穿过火海,跳到一处臭水沟里躲着。
    杨梅儿蹲在水沟边的破土墙下,嘤嘤哭道:“季秋,咱铺子里的东西怕是全烧没了,昨儿个我新进了二两银子的货啊。门脸没了,屋子也没了,全都烧光了,连花轿怕是也烧焦了。不知埋下地下的罐子会不会烧着,那里还存着咱俩好不容易攒下的八两银子哩。”
    季秋心慌慌的,“臭娘们,你别哭了,要是把人招来了咱们命都保不住,还管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杨梅儿也知道不能大声哭,可她止不住嘤嘤地啜泣。季秋恼了,甩了她一巴掌,杨梅儿怔愣愣的,正要破口大骂,便听见脚步声。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和季秋两人大半个身子都扎进了臭水沟,只露出个头,还被水草掩着。幸好夜里暗,来人跑得急,并没瞧见他们。
    季秋见那些人都拿着大刀,夜里光线暗他仍瞧见了刀光,他更是屏住呼吸,还伸手捂住杨梅儿的嘴,生怕她出声。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拿大刀的应该是恶人,肯定是官兵或是朝廷兵在抓恶人。
    他们俩就这样在臭水沟里呆了一夜,次日天亮了,他们俩才爬了出来。杨梅儿体力不支,晕倒在旁。季秋掐她手臂又掐她脸再掐她人中,终于把她给掐醒了,然后便背着她回家去。可一回来哪还有家呀,门脸和屋子烧得一团黑,花轿烧得找不见了,只见地上粘粘乎乎的一层黑。
    他放下杨梅儿,使劲挖着埋在地下的罐子,他得把八两银子给挖出来呀,杨梅儿还得看病不是?本就被火燎了一阵,又被烟熏了一场,还在臭水沟里耗了一夜。不但杨梅儿需看病,季秋觉得自己都得花钱买药调理身子了。
    杨梅儿见他挖错了地方,捂着胸口急喘着气说:“往前面挖一点,自家罐子埋哪儿你都不知道么!咳咳咳……”
    “这屋子都烧乱了嘛!我记得明明就在这块儿呀,咋找不见了!”季秋挖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挖到了罐子,他伸手掏进去拿钱呢,却听到一声吼令。
    “不许动,举起手来!”
    季秋和杨梅儿抬起头来,见两位戎装兵士狐疑地盯着他们,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剑,杨梅儿当场吓晕过去。
    季秋惊得两眼呆滞,举起手来,说:“大……大人,我……我这是在挖自家的银子呀,这也犯……犯法么?”
    ☆、置办田地
    七日后,季秋和杨梅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韦家村。若不是他们把挖出的那八两银子用来打点和通融,怕是还要被关一阵子。
    人是回来了,但已身无分文。杨梅儿回来后就一直哭,说门脸没了,屋子没了,钱也没了,之前为了进货还欠了二哥二嫂五两银子呢,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她不吃不喝,就窝在屋里哭。
    季秋挺乐观,庆幸自己命大,没死在县里,但他架不住杨梅儿没完没了地哭,就跑田里干活去了。之前他的田地由他爹接手种着,现在他自然要收回来,否则连饭都没得吃。
    金恬觉得杨梅儿再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事,可是公婆两人劝了又劝都无济于事。金恬明白杨梅儿此时的心病,待公婆无奈出门干活时,金恬端一碗粥再拿了二两银子来到杨梅儿屋里。
    金恬将粥放下,坐在杨梅儿对面,柔声细语地娓娓道来,“你听说了吧,金芝儿和她娘家人也都回来了,她大哥说是赵都督与一群造反的人在县里交了战,县里许多老百姓都遭了殃,家破人亡的可不在少数,你和季秋算是幸运的捡回了命,家里还有田有地,这日子咋不能过?”
    杨梅儿仍是抽抽泣泣地哭,眼睛肿成了桃。金恬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往桌上一搁,说:“你要是把这碗粥好好吃下去,这二两银子就算是我给你的,不用还了。”
    果然,杨梅儿惊喜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二两银子,赶紧端起来粥,说:“真不要我还呀?”
    金恬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钱能打开杨梅儿的眼,点头道:“是,我还能骗你不成?三亩田一亩地的活你们俩轻轻松松就干了,还可以拿这二两银子开个小铺子,欠我的那五两银子我又不急着要,你干嘛要死要活的不吃饭,听季秋说你落下了咳疾还没治呢,难不成这日子不过了?”
    杨梅儿其实也饿极了,端起粥来呼呼啦啦地吃着,边吃边点头,“嗯,有二嫂给的这二两银子,能东山再起,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金恬突然明白过来了,杨梅儿不吃不喝只顾着哭怕是演戏给她看的,就指望着她拿钱过来白给呢。给了就给了,金恬也不缺这二两银子。
    杨梅儿心里踏实了,这话也多了起来,边吃边说:“那位赵都督忒坏,那火肯定是他命人放的,可他却怪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说是我们用火不当才招来的大祸。你说深更半夜的都睡了觉,咱老百姓谁去用火,定是那姓赵的为了抓人才放的火,否则我那八两银子也不必拿去打点了。”
    金恬轻轻叹着气,“他是朝廷命官,怎么会承认自己命人放火烧民居,自然会推到老百姓身上,他只需抓着那些造反的就能立大功。”
    杨梅儿怔了怔,“赵都督他……他这何止是坏,简直就是阴险狡诈,不把老百姓当人!”
    “人家是被皇上器重的大将,只顾平乱杀匪立军功,哪里在乎一百多条老百姓的命。其实你和季秋真算幸运的,就连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县官都没能躲过这场大祸呢,你也听说了,杨富贵带着手下的人助阵杀敌想立功,结果被人砍掉了一条腿,眼睛也瞎了一只,捕头当不了了,在家躺着。芝儿不想伺候这么个废人就跟着娘家人跑回了家,她昨儿个还到处说她与杨富贵没成亲,杨富贵平时只当她妹妹看待,从未沾过她身子,她就是想撇清干系好重新嫁人。”
    杨梅儿撇嘴道:“她这话谁信呀,她跟着杨富贵都半年了,怎么可能还是清白身子,她再怎么骗人也嫁不出去了,即便有人娶了她,洞房便能验身,看她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金恬笑了笑,没有接话,只叫她好生睡一觉,养养身子。金恬则去了铺子里,这几日韦小妹害喜怀上了,身子不舒服便没过来看铺子,金恬就帮她看几日。
    铺子里这几日一直很热闹,不仅有客人买东西,还有许多人来这里聚着扯闲话。瞧,金恬刚一来铺子里,就听那些闲人笑着说殷尚这回也倒了大霉,因他殷家的铺子被烧了不少,也不知是他想问赵都督要补偿,还是因为他那夜睡死了啥都不知道以至于没有带县里的衙兵助阵,反正是被赵都督猜忌或嫌弃或是闹矛盾了,这几日不少人瞧见殷尚在杨柳镇上的殷家祖宅里住着呢。
    也有人说他回杨柳镇是来向父兄禀报县里损失情况的,不管细节如何,反正他与赵都督闹僵了,若是求不得赵都督的宽宏大量,人家向朝廷递个折子,殷尚估计难以顶得住。
    这些聊闲话的人都幸灾乐祸的,金恬倒也希望殷尚这种人早遭报应,但她觉得殷尚这回顶多家产有所损失而已,因为杨春儿和金菊儿还在赵都督那儿伺候,赵都督这人再阴险再会权谋,应该也会看在两位女子陪伴的份上给殷尚和杨富贵一点面子吧。杨富贵虽已残,但在金钱上,县衙和赵都督应该会有所补偿的。只不过这钱杨富贵肯定看得比命都重要,毕竟他要靠这些钱惨度余生,金芝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本事从杨富贵那儿抠到钱,自然不会跟着一个废人过。
    果然,十多日后,殷尚又回县里去了,至于他和赵都督关系如何不得而知。只听说殷尚现在和杨富贵极少来往,杨富贵也越来越暴躁,身边几位下人全跑光了,最后还是他的爹娘去县里照料起居。
    想来也是,以前殷尚和杨富贵是利益关系,互相利用以及官官相护罢了,如今杨富贵已成废人终日躺在床,以殷尚那种见风使舵之人如何都不可能再与他有来往的。
    接下来几日杨梅儿每回从“仲勤商行”走过,瞧着自己以前的铺子,她就有些走不动路。可是,当初韦小妹和吴天河出了钱才盘下来,她又不敢要回来,怕季秋冲她发火或直接搧她脸。
    其实韦小妹和吴天河见三哥家里败成这样也过意不去,前些日子给了他们一两银子,平时也时常拿些布料过来。
    天气越来越热,已经有暑气了。这日,杨梅儿见金恬坐在铺子附近的一棵大树下乘凉,她便笑呵呵地过来陪着坐,道:“二嫂,瞧你这气色真好,你可不晓得,不知有多少在我面前说你是个极有福气之人,还有人说你旺夫哩!”
    金恬含笑道:“别听那些人瞎说,什么旺夫不旺夫的。”
    杨梅儿呵呵笑了笑,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金恬垂下眼眸瞧了一眼她的手,想必她定是有事要说,便直截了当地问:“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杨梅儿红了脸,“二嫂,我……我这些日子和季秋一直寻思着干点买卖,可得不出个主意。季秋近来时常被人笑话,他也丢不下那个脸去给堂哥或是二嫂娘家两位哥哥当伙计,本是靠劳力挣钱也没啥,可总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每回见了季秋不嘲笑几句就不走,所以……”
    金恬浅笑,“所以不想给人当伙计,想自己当东家是不是?其实……前几日我和仲勤商量过这事,我和小妹给你的钱合着也有三两了,可以赁几亩地种药材也不错。虽最适应的播种季节已过,但也有一些能在六月初下种的,你可以让季秋出去打听打听哪些适宜。因担心你和季秋还未从那场大火中恢复过来,身子也需调养才没急着说。”
    金恬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杨梅儿却有些听不进去,她耷拉着脑袋说:“从土里刨食本就吃苦,收成如何得看老天爷,但至少能种出点粮食,这药材……怕是更难种,辛苦且不说,就怕到时候种不好白忙活一场,季秋他又不懂如何种药材。”
    金恬劝道:“不懂可以学嘛,县里的药铺子你也见过吧,那么些药材虽有不少是从山上采的,但也有很多是人种出来的,种在地里收成更高。”
    杨梅儿却不感兴趣,急道:“还是直接做买卖好,来钱快。”
    金恬绝不会勉为其难,人家不愿干就算了,便道:“以我之见要么种药材要么开药铺子,不过在咱这小地方开药铺子买卖怕是不好,也需投入不少钱。”
    杨梅儿只对开铺子感兴趣,听金恬说也可以开药铺子,她顿时两眼冒绿光,双掌一拍,大笑道:“对呀,可以开药铺子呀!我去……我去跟季秋说说。”
    她说着就起身跑了,直奔季秋干活的田里。
    金恬望着杨梅儿远去的背影,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杨梅儿想发家致富这是好事,可她心太急,只想做来钱快的,不想干长久踏实的事。但愿她和季秋能把药铺子开好吧,金恬叹了叹气,低头做针线活。
    没过多久,仲勤来这里找她,还给她带来一盘已经切好的甜瓜。金恬笑眯眯地接过来吃,还往仲勤嘴里塞了一块,笑道:“平时你可忙了,一心扑在黄包车上,可从来没说干一半来给我送吃的。”
    “哦?”仲勤眉头一挑,嘿嘿笑道,“你愿我时时刻刻陪着你是不是?行啊,明儿个我把木料搬到这儿来干活,好生陪着你怎样?”
    金恬嘟嘴,“你别贫嘴了,我才懒得时时刻刻瞧着你呢,我得用心给娃儿做小衣裳,没空搭理你。”
    仲勤突然凑到金恬的耳边,小声道:“娘子,刚才金芝儿她爹和两位哥哥三人全都到咱家去了,说是想把田地卖给咱。他们想去永济县拉黄包车谋生,咱青泽县那场火虽已过,可死了那么些人,街上烂臭没收拾干净且不说,他们觉得青泽县已是不吉之地,那个赵都督又是个好战的,谁晓得哪日又起祸端。他们不是攒了一些银子么,想去百里之外的永济县,听说那里人丁挺旺,且从未出过战事,人们生活安定得很,便要举家迁走。”
    金恬听了默默点头,想来也是,他们家以前靠种田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每到年底都要借钱才能买些肉吃,如今过了一段衣食不愁的日子,他们定是不愿再回家种田的。
    “你答应了么,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价?”金恬问。
    “我没与你商量哪敢应下,我说待与你商量好了再去找他们。价钱这些年来一直没变,六两银子一亩田,三两银子一亩地,若按这个价来算,他家的六亩田四亩地总共需四十八两银子,听上去挺划算的。”
    以这里农家人的收入来说,全家人一年能挣个三两银子都是家境不差的,所以对他们来说,一亩旱地卖三两银子觉得很值。可这些银子对于金恬和仲勤来说,真的不错什么。
    金恬爽快地说道:“买下!但你只能开价四十五两,因为咱家若是不买,他们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法将那些田地脱手,所以只要你开的价不是太低,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卖给咱。”
    仲勤听了立马就要去,金恬扯住他的袖子道:“你急啥,明日再去他家不迟,你越急乎反而还不下来价。”
    仲勤朝金恬伸出大拇指,“还是你主意多!。”
    金恬脸色微红,道:“不是我小气非要还价,而是这回是咱家第一次置办田地,以后若有需要还会多置办些,这价格只能往低压。你想啊,要是人家开多少价咱就应多少价,必定会让一些人觉得咱家不缺钱只缺地,肯定会把价钱往高里抬,若是那样以后咱就置办不起田地了。”
    仲勤怔了怔,醍醐灌顶般点了点头,道:“看来……我家娘子还真适合当地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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