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周遥起身拿了工具,初看这几块石头,水洗得干干净净,倒没有废的,她沉默半刻,说:“只能赌个几率大小,没有绝对。”
    “那可不行。”姜鹏偏一下头,幽幽道,“有人欠我一笔钱,拿石头来抵债,不过呢,他送来四块石头,我只能选一个。剩下的马上得还回去。
    这里边,只有一颗石头,价值百万,赌对了归我,赌错了归他。无论输赢,帐一笔勾销。——但,我只准赢。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他拿拇指指一指身后的落地钟,“你把它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别和我谈条件。”
    周遥几不可察地咽了一下嗓子,咬一咬嘴唇:“好。你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周遥蹲跪在案几边,观察原石外表,一会儿拿手抚摸纹路,一会儿凑近看纹理;一会儿拿强光照,一会儿拿放大镜瞄。
    第一块石头皮壳整体结构松散,色泽交杂,呈不均匀的灰色,虽有一两处零星的松花,但分布不规则,颜色较暗,放大镜下还隐约带有黑点。
    周遥判断,里边有绿,却少而次。
    “这个不值钱。”她把它推开,看一眼落地钟,已经过了三分钟,她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瞥一眼纸门,坚信她能把骆绎带走。
    接下来一块褐绿色石头,表皮结晶很细,大片大片的绿色覆盖皮壳。周遥心里已有初步判断,虽然时间又流逝了一分,但她丝毫不敢怠慢,几乎是要让眼睛穿透放大镜伸到石头缝里似的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它只是典型的串皮绿,外表给人满绿假象,实则无好货。
    姜鹏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慢悠悠看着她,瞧一眼落地钟,五分半了。
    “这也不行。”她已完成一半,落了半口气。拿手背抹一下嘴唇,全是汗。表情却更坚定了。
    梅竹兰的门那头安静无声。
    她争分夺秒挪到下一块石前,偏黄色的石头表面有一丝丝一片片的绿,连绵不断又变化万千。
    “色花,种头不好,不值。”
    几番看下来,周遥眼睛胀痛,看哪儿都是手电筒的白光。望一眼,七分十五秒。前三个都不是。
    “那就是剩下的最后一个。”姜鹏淡笑,起身去拿那块石头。
    周遥看一眼那道门,突然扑上去抓住那块石头,仰望着他:“让我再确认一下。”
    姜鹏笑容微凝看着她,周遥小脸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细汗,眼神有种近乎神经质的坚持。
    姜鹏松了手。
    周遥用力揉了揉眼,又竭力睁了睁,挨着石头一寸一寸地看,那目光恨不能在石头上凿出一个洞。
    是最后这一块吗?
    ——对,就是这个,皮壳柔润有光,细腻而粗细均匀,一层散带绿色飘飘如散,通体并无其他杂色。
    玻璃种,这里边有色,水也上好——
    周遥突然心一凉,面前的强光像火灼烧着她的眼,她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光线能穿透的幽绿最深处那一点细纹是——
    裂痕?!
    不可能啊。
    周遥把眼睛睁到最大,目光能变成一把刀,手电筒的光线刺激得她都要流泪了,那究竟是什么——裂痕?
    如果不是这一块?难道是前边三块之中的某一个?
    周遥顿时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她抬头看挂钟,已过去九分四十秒。
    细细的汗沾湿了周遥的额发,她手里紧攥着手电筒,一动不动。
    “想好了?”姜鹏在一旁发问。
    周遥不吭声,没有,真的没有。还是她弄错了?究竟哪一块??
    “你似乎最看好这最后一块。我选它了。”姜鹏勾勾唇角,拿起最后一块,示意身边的人来收东西,“把剩下的送回去。”
    周遥突然站起身:“等一下!”
    她脸上因高度的紧张和亢奋,全是潮红:“一个都没有!”
    姜鹏脸色骤变。
    周遥定定的,重复一遍:“一个都没有。”
    “你说什么?”
    “你手上拿的这块。有色,有种,但有裂纹。其余三个也都不是好货。这四个里边,你说的价值百万的石头,没有。”
    “你什么意思?”姜鹏冷声。
    “意思是,你被骗了。”周遥喘着气,声音颤抖。
    一旁的人皱了眉要上前,姜鹏抬手将人拦住,他眼神阴鸷,盯着周遥看了一会儿,突然间下令:“把这四块全开了。”
    手下一愣:“老大,说好了的,赌一个,另外三个得还回去。多开一个得赔钱——”
    “我给他赔!开了!”
    手下们愣了愣,互相交换眼神。
    姜鹏压低声音:“我说开,你们没听见?”
    众人哆嗦一下,赶紧去开。周遥看得出姜鹏已经震怒,她立在一旁,冷汗涔涔,眼睛一瞬不从石头上移开。
    慢慢开出来,第一块杂,第二块次,第三块花,第四块鲜翠欲滴。
    “这块真值钱!”手下磨着石头,惊呼,“前三块白开了——”
    话音戛然而止,翠玉底下,一条深深的裂痕浮现出来。
    这石头败了!
    所有人顿时大气不敢出。
    姜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那石头看了半刻,转头看周遥;周遥也看着他,嘴唇干枯,微微喘着气。
    几秒之后,他忽然诡异地一笑,说:“你赢了。”
    周遥瞬间只觉脚软,仿佛浑身力气被抽走。
    她缓缓吸气,平定心绪,回沙发前坐下,揣测着姜鹏接下来是否会暴怒。
    但他没有,他异乎寻常的冷静,冷静得让人恐怖。
    不知他会将怒气发泄在骆绎身上,还是会先找另一个人发泄。
    手下人拿着石头,心有怨气,要立即去解决那人,姜鹏却低着头笑,摆弄着手腕上的手表,慢慢道:“时间还长。事情一件一件来,他跑不了。——
    把石头收好,跟他说老子还没选好,明天亲自上门送还。——
    今天,我还有一位人物要会会。天大的事也拦不了。”
    周遥一怔,猛地抬头:“刚才你不是说——”
    姜鹏浑身的冷怒都散发出来,他阴险地笑:“我说‘好说’,是指你。你,可以安全无事地离开。”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愤怒直冲周遥头顶,她几乎要扑上去撕他骂他。
    周遥死死攥着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你说话不算话。”
    姜鹏勾起一边唇角:“小妹子,别乱说话。我已经答应,你可以安全离开。”
    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咬牙:“我走,那骆老板呢?你要把他——”
    话音未落,梅兰竹门拉开,对面是和这边相似的小客厅,骆绎坐在红木椅子上,面容平静。
    随着门开,他抬眸看她一眼,眼底似波澜不兴,却又似浪涛万里。
    周遥的愤怒在一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委屈与自责,她想跟他解释,她不是乖乖跟人过来,她想反抗,但没有办法。她以为破解石头就能救他,结果火上浇油。
    她眼睛更红了,小声说:“我不是——”
    “我知道。”他简短地打断了她的话,眸光深深,深如水。
    短暂的目光相触,他再不多看她一眼,他看向姜鹏,淡淡地开门直入:“你是姜鸿的哥哥。”
    “你还记得姜鸿这个名字。”姜鹏冷笑连连,“自他死后,你可有一天在夜里不能安宁?”
    骆绎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
    “姜鸿那么信任你,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倒好,和外人串通了以次充真,把他害得倾家荡产,跳楼自杀。你要拿什么赔?!”
    他突然一拳击向骆绎的腹部!
    周遥惊愕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骆绎没还手。椅子散架,他摔倒在地,估计疼得厉害,下颌的肌肉咬得紧紧绷起。
    周遥浑身颤抖着,不敢出声。
    姜鹏笑了,大笑起来,眼里有种激烈的疯狂。
    他蹲下去,拍了拍骆绎的头:“骆老板,请你过来,是给你算一算账,你心里也清楚。这笔账记了两年多,该了结了。”
    ……
    几人押着骆绎和周遥在后边,姜鹏走在前头。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大门。
    门那头传来男人们叫嚣的声响,却不似一般状态下的男人,更癫狂,失控,像一群雄性的野生动物,嘶吼着,喊叫着,疯狂而原始。
    这种声音让周遥背脊生寒,危险和恐惧像虫子一样顺着她的脚心往上爬。而在门开的一刹那,这种恐惧到达顶点。
    铺天盖地的男人嘶喊声。
    灯光中央的拳击台上,一个浑身肌肉的健壮男子被另一个男子一拳打爆了头,鲜血飞溅,围观者欢呼雀跃。
    黑市拳赛。
    周遥原本只在新闻里听说过。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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