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叙见状大惊:“他怎么伤成这样?”
    “你放心,子弹擦过腹侧,没有进腹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打到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活活痛晕过去了。”
    西纳说,“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我很担心。她自出去后一直没回。”
    “女孩?”
    “她出去往车上塞面粉,拖住他们的逃亡速度。可都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怕她被人带走了。”
    “她长什么样?”
    “似乎是他的女朋友,瘦瘦的,很白,眼睛很大。”
    “周遥?”陆叙惊起,“她没回北京?!”
    ……
    周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被人捂住口鼻在山林里拖行,夜色太浓,她看不清方向,很快就到了这处阴暗的地下室。
    她惊慌地扫视四周,这里更像一个仓库,堆满麻布袋。透过一处松开的袋口,她看见了碧绿的翡翠。这就是丹山的窝点。
    周遥心里狠狠一沉,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果——燕琳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来的路上,燕琳甚至没考虑蒙住她的眼睛。
    周遥慌了,不想显得太软弱,可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越流越多,渐渐哭出声。
    燕琳瞧她这样儿,笑她窝囊,不无鄙夷地问:“怕死?”
    周遥抹着眼泪,点点头。
    “我倒好奇他看中你哪点儿。”燕琳走到她跟前,蹲下,说,“怕死就把land的核心研究方法交出来,我考虑放你一命。”
    周遥眼泪一下子止住,盯着她看,眼神冷漠,固执,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燕琳被刺了,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周遥侧着脸,脸颊血红,问:“你是丹山?”
    “算是。”燕琳说,“把land交出来。”
    “不可能。”
    话音未落,刀三大步上前,揪住周遥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往墙上砸,如同砸一枚鸡蛋。
    头颅撞上石壁,哐一声闷响。周遥脑子里像塞了炸弹,剧痛之下顿时没了知觉,栽倒在地。
    石壁上血迹斑斑。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缓缓回笼,剧烈的疼痛再度爆炸开,无尽地震荡着。周遥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什么也看不见,一动也不能动。
    她太疼了,疼得眼泪哗哗地流,机械一般。
    “小朋友,这里不会有人对你怜香惜玉。”燕琳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脚踢了踢她鲜血淋漓的脑袋,“说不说?”
    周遥脸贴着地,眼珠缓慢地转过来看她一眼,没力气,却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燕琳脸上笑容僵了。刀三面无表情,再次抓起周遥的头砸到墙上。
    周遥跌落地面,奄奄一息,连鼻子旁地上的灰尘都没了动静,只有手指抽搐着,条件反射地抠一下地面,证明她还活着。
    手下们交换眼神,没想这小姑娘骨头这么硬。
    燕琳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吸一口又吐出来。
    她夹着烟,蹲下,俯视周遥:“疼吗?”
    周遥盯着她,眼泪慢慢滑出来,没有言语。
    燕琳微笑,拍拍周遥的脸:“把land交出来,让你解脱。”
    周遥嘴唇一张一翕:“land不是我的。”
    “我知道,是罗誉的。既然不是你的,就更不必为此丧命。”
    周遥惨白一笑:“不是罗誉的。”
    “什么?”
    “是国家的。”周遥说。
    燕琳危险地眯起了眼。当初,罗誉也正是如此回答。
    周遥气若游丝:“如果交给你,这不叫杀人,也不叫放火。——这叫叛国。”
    隔着薄薄的烟雾,燕琳讽刺:“果然是学生,愚蠢。跟罗誉那个傻子一样。怎么就学不会你林师兄的变通?”
    周遥湿润的眼珠转过来。
    燕琳笑容凉薄,轻描淡写地说:“罗誉不听话,我让林锦炎把他推下楼了。”
    周遥盯着燕琳,眼睛渐渐血红。想着罗誉单纯而腼腆的笑脸,想着骆绎疲惫而沉默的侧脸,他那一低头的眼泪。
    “恨不得杀了我?”燕琳嗤笑。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周遥疼得眼泪砸下来。
    燕琳知道那“他”是谁,耸耸肩:“两年半前,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罗誉。”
    只不过,她自己陷了进去。
    那时候,那个叫骆绎的男人,得意自信,高傲不羁。短短一个月她就被他吸引。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以往处的也都正是她这种类型。两人一拍即合。
    后来她杀了丹山,自己当老大,幻想和骆绎一起打天下。可她渐渐察觉,虽然他们表面上有着相同的成熟冷酷与疯狂做派,骨子里的价值观却截然不同。
    再后来大事爆发,燕琳抽身而退,独自在珠宝界混得风生水起,也就再也想不起骆绎那个男人。
    直到渐渐发现他查丹山找吴铭,燕琳才意识到,当初短暂相处的半年里,她根本没把骆绎这个男人看清楚。
    亚丁一遇,她真正认识到他的魅力,比当初还要疯狂地爱上了他。
    可在他眼里,她还和当初一样——不过是个性感女人。而且是这一阶段他已不需要的性感女人。
    直到现在,被他逼上绝境,燕琳依然爱他,甚至更爱。
    他把她压制得越死,她越爱他,越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至于面前这个丫头,又算个什么东西?
    “小朋友,”燕琳诱哄,“你把land交出来,我也放了他,如何?你也不想他一直被我追杀,颠沛流离?”
    周遥噙着眼泪,不吱声。
    燕琳便冷笑起来:“以为你有多爱他,不过如此。”
    “为了骆老板,更不会告诉你。”
    周遥咬牙切齿,“如果是骆老板,他宁愿死,也不会把land交给你。两年来,他做尽一切,就是为了不让land落进你手里。”
    燕琳抽烟的手顿住。她抿紧嘴唇,眼中凶光毕现,是嫉妒,是仇恨,是羞辱,是终于看清她和她之间的差距。
    “你不识趣啊。”她冷笑着站起身,示意身后人。
    几位手下上前,把周遥的手脚固定住,摁住她的头。
    周遥骤然害怕起来,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有人端了水盆过来,盆里泡着不透气的湿纸。
    他拿出一张湿纸贴住周遥口鼻,死死摁住。周遥呼吸困难,用力挣扎,纸巾急速起伏,很快被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湿纸压下去。
    她又慌又怕,拼命挣扎,像脱水的鱼,可头和手脚被牢牢固定。
    “嗯!!”周遥额头上血管暴起,身体疯狂地抽动着需要氧气,可潮湿而厚重的湿纸把她捂得严严实实。
    一层一层的湿纸叠加上去,周遥痛苦得无以复加。气管徒劳地收缩着,痛得像被强拧上发条。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部,要炸裂了。
    空气,没有空气。只有一道道闪电般的光。
    那一刻,周遥突然后悔了。
    那天分别,她为什么没有去抱抱妈妈?
    如果她死了,妈妈哭了,该怎么办?谁去安慰她?
    还有骆绎。
    不久前分别,她为什么没有去亲亲他的嘴唇?
    她多害怕啊。
    罗誉的死几乎毁了他的人生。她多害怕她也死去,他从此不言不语,不笑不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流浪漂泊只为给她复仇,直至死去。
    周遥眼里蓄满了泪水,不断从眼角涌出,又不断再蓄满。她浑身抽搐着,全身的皮肤一片血红。
    燕琳抽着烟,冷眼看着,仿佛在跟她较量。
    刀三:“想通了就点头。”
    湿纸还在叠加,
    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泪水流了一汪又一汪,却死死地不点头。
    燕琳脸色越来越冷,刀三也咬了牙,窒息的痛苦是无人可以忍受的,可——
    最后一张湿纸贴上去。
    周遥眼底的泪倒干,目光骤然间焕散,和他们较劲的身体也失了力气,只剩一下一下条件反射地抽筋。
    刀三见状不妙:“把纸拿开!”
    燕琳:“谁敢!”
    刀三:“她死了,就拿不到land!”
    燕琳:“那就让她死!”
    ……
    特警队拉网汇报,在村子里找了一遍,没看到可疑人物,可能都跑了,但也不排除夜色影响搜查。
    陆叙不肯松懈,在等缉毒警察的反馈。除非那头确认抓到逃亡的燕琳,不然这边绝不撤退。
    特警在祠堂里找到一部分玉石,但无法确认是否为走私,且数量不多。
    陆叙问西纳是否知道寨中窝点,西纳不知情:“骨干成员才知道,普通人一般都在祠堂集合。”
    受伤的三个便衣也相继被找到,送到西纳这边治疗。小李得知周遥被带走,十分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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