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几个老的急得不行,偏偏许卫东就不回去,就在部队晃荡一年又一年,部队基本都是大老爷们,许卫东他妈就是再正经的人,也难免往歪了想,头两年还要给许卫东说什么什么样的好姑娘,这几次来电话,就一个要求,只要是个姑娘就行啦。
    许卫东挂上电话就忍不住笑,那也得是他许卫东中意的姑娘才行!
    高考结束之后,泽阳市范围内的考生试卷全部被送到了农场批阅,全封闭式,阅卷老师不得与外界联系,吃喝拉撒皆在农场,虽说今年将近六百多万考生,可考生多不代表考生质量就高,水平参差不齐,答的题目令人啼笑皆非。
    有的甚至直接交了空白卷,题打油诗一首。
    小子本无才,老子逼我来。考试干瞪眼,鸭蛋滚滚来。
    ……
    全国各大高校拟定次年二月份开学,十二月初考的,月末成绩就发放了出来,全市的成绩都公布在市委大门口的布告栏上。
    放榜那天,熙熙攘攘挤了好些人,一天都没停歇,秀春去看了一趟,压根就挤不进去,只得作罢,等第二天再去看。
    小妮子在食堂干活,没时间过来,托秀春帮她看一下。
    布告栏上,写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小妮子的大名,郑耀秋。
    秀春生怕同名同姓,又把小妮子的准考证拿出来对准考号,一字不差,娘啊,小妮子是他们的市状元!
    再往下挨个找,秀春居然在第十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对准考号,保证无误。
    五百分的总成绩,小妮子考四百八,秀春考四百三十二,不出意外,她填的三个学校指定能有一所能录取她,多亏有小妮子的帮助啊!
    秀春不打顿,立马先去医院食堂告诉小妮子好消息,小妮子似乎不敢相信,挠挠头笑,“春儿姐姐,原来我成绩这么好啊。”
    秀春拍拍她肩膀,道,“跟食堂请个假,赶紧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二叔二婶他们,他们要是知道,得乐坏了!”
    状元,还是女状元,在芦汪北可是绝无仅有的,秀春真心替她高兴!
    再去外科,把好消息告诉陈学功,“苗苗哥,我考四百多!”
    陈学功比自己高考那会儿还开心,“我媳妇真厉害!”
    秀春不好意思笑,“厉害啥,小妮才厉害,考咱们市第一,女状元!”
    闻言,陈学功不由惊叹,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肖主任有点不开心,他家闺女考三百出头,也不知道她报的学校能不能考上。
    秀春他们单位加上她一共有六个参加高考的,她徒弟小林考挺好,上四百分了,还有两个三百出头的,剩下两个大概是考得太差,没说分数。
    秀春接到易真电话,问她考多少。
    秀春告诉她,“易姐,你考得怎么样?”
    易真哀叹一声,“我的娘,我居然还没你考得高…不对不对,春儿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有底子…”她好歹是经历过高考上过大学的人啊,果然掺了水分,把学得那点东西全丢了!
    她不过是占了点先知的便宜,真论实力,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呐,谁说穿越女啥啥都行的!
    “易姐,小妮你知道不?就是我娘家的那个小姑娘。”
    “我知道我知道。”
    “她考市状元。”秀春继续打击她。
    易真啪嗒挂了电话,想泪奔,她刚过三百分!
    知道分数等通知书的期间,秀春一方面要回应亲朋的打探,一方面快过年了还要置办年货,再有,还得考虑工作去留问题。
    秀春现在大小是个干部,周科长找她谈过话,如果她大学毕业之后还能继续回来的话,这个职位还给她保留,她照拿工资,也就是所谓的保留工资。
    说实话,秀春在这个单位工作了五年多,无论是对领导还是同事,都有感情,但是一想到她最想干的事,秀春还是拒绝了周科长的好意,她想以后研究药理,所以她填报的学校全部跟药物化学相关。
    “苗苗哥,如果我去上大学,咱们就得分开四年,还有旦旦和菜团,怎么办。”秀春还不知道陈学功已经打算好辞职了。
    陈学功扶额,“怎么办,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当然是我带旦旦和菜团追过去了。”
    第127章 22号二更
    辞职之后,秀春带菜团和旦旦回了趟乡下看望钱寡妇和老地主,自打何铁林被平反之后,昔日走路都不敢抬头挺胸的人,如精气神都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到哪儿都神采奕奕。
    “哟,菜团怎么哭得跟花脸猫一样啊。”老地主知道秀春回来,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杆子,晃荡过来串门。
    菜团蹲在堂屋门口,指指被秀春靠门罚站的旦旦,瘪瘪嘴道,“哥哥把我手指头弄破了。”
    乡下地方大,两个娃在篱笆院里疯,旦旦惹到菜团了,菜团撵着他打,旦旦逃窜进堂屋,啪嗒关上门,菜团在外面猛拍门,一个死抵门,一个死推,几个来回,菜团子手指头被夹到门缝里,顿时擦掉了一层皮。
    生怕老地主不相信,菜团把白嫩嫩的手指头伸给老地主看,“老太你看,都流血了。”
    老地主笑呵呵的,把菜团子抱在怀里,吹吹菜团的手指,“好了,老太给你呼呼就不痛了。”
    秀春让位,让老地主上炕坐,拍拍菜团子屁股,让她下来自己去玩。
    “何爷爷,队里给你批住房基地了吗?”秀春给他倒了杯开水。
    老地主坐炕上,“批倒是批了,就是我自己一个,其实盖房不盖房都无所谓,在哪住都一样。”
    秀春无端听出了心酸之感,老地主已经六十多了,要是早个十几年,四五十岁搞不好还能再找个老伴,现在六十多了,老伴不好找,又没有子女,越老越孤单。
    秀春不是没想过把钱寡妇和老地主都接过去跟她一块住,但显然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一来她和陈学功去北京住房还没着落,二来陈学功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要照顾,除非房子足够大,不然真顾不上这四位老人。
    老地主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秀春道,“春儿,你通知书下来了没有?”
    秀春笑道,“还没,估计得二月份。”
    “上大学好,上大学好啊。”老地主感慨,随即又道,“说起来郑二家的小丫头倒是让我挺惊讶,一声不吭的考上了,还是状元,郑二两口子现在走路都带风!”
    家里出了本事娃,脸上能不带光么!
    小妮子现在可算是芦汪北的大名人了,她跟秀春不同,秀春早就离开了芦汪北,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考上大学的事,小妮子可是芦汪北土生土长的,好事传千里,合作社领导人都亲自登上郑家门了,代表整个芦汪北给小妮子奖励。
    当然了,给得奖励很实在,可不是什么口头表扬之类。
    “我听说给郑二家奖励了三百斤粮食,还有二十块钱!”钱寡妇有点酸,拉着秀春的手,语带骄傲道,“我家春儿也不差!”
    秀春笑眯眯的,摆摆手谦虚道,“差远啦差远啦,小妮才是厉害。”
    旧年岁尾,秀春接到了北京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陈学功随即也向单位请辞,方主任很惋惜,陈学功已经升成了主治医,工作成绩优异,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放他走,方主任多少不情愿。
    “小陈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向院里申请,派你去北京学习,职位还给你保留着,等你媳妇毕业了,你们再回来!”
    陈学功婉言谢绝,他既然做好辞职的打算,就没想过再回来,人往高处走,现在不比头几年被束手束脚,他想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无论医疗资源还是学习机会,泽阳跟首都显然相差太远,如果可以,他可能会考研继续深造。
    小两口相继辞职之后,家属院的职工房肯定是不能再住了,距离秀春去北京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赶上过年,陈学功和秀春商量了一下,先把家当搬到秀春老房子里,然后他们再一块去上海过年。
    陈秋实和许淑华今年赶不回来,又想念孙子和孙女,强烈要求小两口把孩子带过去,去上海前,陈学功把陈木匠老两口接了,一行六人买上火车票,在腊月二十八赶去了上海。
    时隔几年再次来上海,上海还是原来的上海,但居民风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老老少少穿的衣裳不再是单调的黑灰蓝,赶着过年,年轻的女同志穿上了洋红色呢子大衣,高领羊绒衫,脚踩弹力裤,高跟皮鞋,头发高高扎起,发尾被烫卷,拎着小皮包嗒嗒走在大街上,成了这座城市亮丽的风景线。
    陈木匠还有些不适应,看得直摇头,“穿得是啥啊,不好看,不好看。”
    秀春忍不住笑,低声道,“爷爷,你讲话也注意点,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果然,他们集体遭到了鄙视,穿着时髦前卫的年轻女同志冲陈木匠翻了个白眼,拍拍屁股起身,踩着高跟鞋嗒嗒下了电车。
    没见过世面的土乡巴佬!
    在第一医学院校门口下车,陈学功怀抱菜团,拎了行李箱,秀春拉着旦旦,另一手挽着陈老太,陈木匠随其后,进了职工家属区。
    一路上菜团子左看右看,不停的问陈学功这是哪儿那是哪儿,陈学功不厌其烦的跟菜团子说他打小生活的地方,图书馆,教学楼,还有已经废弃不用的食堂…
    陈秋实和许淑华知道他们今天到,早把家里收拾了出来,铺床铺垫褥棉被,里里外外打扫一新。
    “爷爷奶奶!”
    好久没见到老两口了,旦旦跟头小蛮牛似的,跑得飞快,冲到许淑华怀里,菜团子从陈学功话里挣脱了下来,跟着旦旦跑,等到陈秋实和许淑华面前了,菜团子吸着嘴唇,不知道该叫啥了,陈秋实和许淑华回上海那会儿,菜团子才几个月大,压根不认识人。
    白嫩嫩的小丫头,穿着红色斜领棉袄,露出一截米白色的羊毛衫衣领,扎着两个羊角辫,眨着大眼睛冲老两口看,把陈秋实心都给看化,冲菜团子拍拍手,笑得见口不见眼,“菜团,我是爷爷啊,快给爷爷抱抱。”
    菜团子扭头朝妈妈看了一眼,秀春拍拍她脑袋,“菜团,是爷爷奶奶,快喊人呀。”
    菜团子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爷爷奶奶,被陈秋实掐咯吱窝抱了起来,让小萝卜头坐他臂弯里,菜团有点害羞,小脸红扑扑的,看看陈秋实又看看陈学功,“爸爸,你跟你爸爸长得好像。”
    童颜童语逗乐了一家子人,陈学功把行李先拎进屋,秀春也跟着进来了,这还是秀春头一次来陈学功长大的地方。
    “苗苗哥,你以前就睡这里?”
    陈学功失笑摇头,拉开窗帘指给秀春看,“原先我家在最后面那一排,后来爸妈他们回泽阳房子就被分给了其他人,不过家属院的房屋结构大同小异,基本格局都一个样。”
    正值寒假期间,老工农大学生们都回了老家,新生们还没开学,只有家属院的小孩们在楼下玩耍,噼噼啪啪放短炮。
    陈学功道,“找时间把旦旦和菜团给爸妈看着,我带你好好转转,再去我的母校看看。”
    秀春不迭点头,“上两次来都没机会好好转。”
    秀春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菜团哇哇的哭声,接着就是许淑华心肝肉一连串的哄声,陈学功太阳穴直跳,对秀春道,“等去了北京,一定要把旦旦送到托儿所去。”
    在陈学功眼里,闺女是小棉袄,儿子就是根草,还是惹人厌的草,三天两头要把菜团惹哭一回,陈学功已经积怨很深了!
    秀春并没把两个孩打架的事放在心上,反劝道,“苗苗哥,小孩打架那还不是常有的事,不尽然全怪旦旦,菜团也是个惹事精,总爱撩拨她哥哥,不然旦旦也不能总揍她,幸亏我没再生,要是再生两个,四个孩还不得一天打到晚啊。”
    关于这点,陈学功肯定是体会不到了,他是独生子,从小到大没人跟他挣没人跟他抢,自然不会跟兄弟姐妹打架,在她那个世界,她八个哥哥几乎是从小打到大,把她爹娘气得可够呛。
    秀春突得想到了什么,对陈学功道,“苗苗哥,易姐和新阳哥又有娃了,我听易姐已经去医院检查了,说是双胞胎!”
    陈学功早就知道了,这几年他跟何新阳就没断过联系,那小子一下又来两娃,能不打电话向他炫耀么!
    “双胞胎啊,可真好,易姐真有福气。”
    听出秀春语带羡慕,陈学功眼皮直跳,“春儿,咱们还是就要旦旦和菜团就好了,再多生几个,可真耐不住闹腾。”
    秀春噗嗤一声乐了,“我又没说要生,看把你吓得。”
    外面菜团子哭得快,笑得也快,等陈学功和秀春再出去,兄妹两又头挤在一块吃蛋糕了,旦旦抓着木头勺子往菜团嘴里喂蛋糕,秀春丢给陈学功一个‘你看吧’的眼神,陈学功汗颜,菜团子糊得满嘴奶油,抬头冲陈学功咧嘴笑,“爸爸,吃蛋糕!”
    蒸馒头、包饺子、炖大肉大鱼,老少四辈人围坐一桌,热热闹闹过大年。
    饭间,陈秋实问起小两口,“你们要把孩子都带到北京,找到地方落脚了吗?”
    秀春朝陈学功看,都是他在操心住房的事。
    陈学功道,“我已经让新阳帮忙先找房子,我们到了北京就先租房子住。”
    这时期还没有房改,北京的住房和全国各地都一样,大部分属公家,极少部分属于私人所有,想买房落户很困难,就算陈学功重新入职工作,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分到住房。
    许淑华道,“苗苗啊,要是寻到合适的,能买就买下来,钱不够的话,我跟你爸还有些积蓄。”
    许淑华话音刚落,陈木匠便接话道,“我跟你奶也存了点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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