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宫人走路俱都无声无息,宫灯昏黄,光线不甚明亮,因着太后只召见了她,所以风暮寒只得等在大殿外。
    不过即使这样,也能让她稍稍安下心来,因为她知道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进入殿内,太后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身后靠着长枕,神色疲惫,与白日里在寿宴上的容光焕发之态截然相反。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看太后这模样,只怕是时日无多。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太后睁开眼睛。他木私圾。
    叶芷蔚立即上前福身施礼,态度比面对皇帝时还要恭敬。
    太后一语不发的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用虚弱的声音道:“起来吧。”
    叶芷蔚缓缓起身,老实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脚面,只要她想,宫里的这些规矩难不倒她。
    太后盯了她半天,发现竟从她身上挑不出半点错处,不由得点了点头,“能配得上威武将军的,必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这话似在夸她,不过她却不能回答,依旧盯着脚面不吭声。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话锋一转,“不知这本素食十八件,你从何得来?”
    ☆、第296章 入宫腰牌,宫女行刺
    太后的眼中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刚才她只是了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叶芷蔚低着头,一瞬间却已转了好几个心思。
    太后难道今天找自己来就是为了问关于那本《素食十八件》的事?
    她抬头飞快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太后,只见她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也许她真的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吧?
    “哀家记不清……已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菜了……”太后喃喃自语。
    叶芷蔚心中微动。“这本书乃是一位姓夏的老爷子送给妾身的。”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妾身因为正巧收购了他名下的一座酒楼,故此相识。”
    太后睁开眼睛,再次打量着她,许久才吐了一句,“他能将此书送给你,也是缘分。”
    “是。”虽然不知道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能随口应着,不敢胡乱猜测。
    太后说话越来越慢,有时半天也不出声,就像睡着了一样,索性叶芷蔚极有耐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叶芷蔚心里暗暗着急,她知道风暮寒定然会等在外面。也不知这时宫门有没有落锁。不然他们可就真的回不去了王府了。
    太后又问她了几句话,不过都是无关痛痒,就像在聊家常,叶芷蔚隐约觉得太后似乎总将话题往夏老爷子的身上引。
    于是她尝试着说起夏老爷的身体堪忧。她眼见得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
    有门!她暗暗提高警惕。
    “年纪大的人,也就盼着身边有个一儿半女的……”太后自言自语道。
    这一次,叶芷蔚立即便猜出了太后想要向她打听什么,于是道:“妾身没见着夏老爷身边有儿女相伴,只有个徒弟跟在他身边,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照顾的极好。夏老爷将自己的手艺全都教给了他。”
    太后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他那徒弟多大年纪?”
    叶芷蔚思忖着,“看模样……大概刚过弱冠。”夏小沫也就刚过二十岁的模样。
    太后嘴角哆嗦了一下,“他人品如何?”
    尽管对太后问的这些问题感到迷惑,但叶芷蔚仍然回答道:“他做菜的手艺不错,为人也算是直率,喜怒都会表现在脸上。”
    太后深深蹙眉,脸上尽是犹疑之色。
    叶芷蔚见状尝试道,“太后可是想吃那素食十八件的菜式?”
    听了这话,太后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摇了摇头。
    叶芷蔚于是不再多嘴,老实的站着。
    终于,太后摆了摆手。唤来身边的内侍,“送世子妃出宫去吧。”
    内侍应了声。
    叶芷蔚再次施礼,正准备退下去,太后忽地伸出手来,在她手中有一枚金嵌玉的腰牌,“人老了……总希望身边能热闹起来……”她喃喃道,“没事时你可凭此进宫来,无需哀家召见。”
    叶芷蔚连忙上前,双手接过腰牌,再次俯身叩谢。
    她知道,此物可是非同小可。
    有了这枚腰牌,她可以自由出入宫中,而且纵观朝中各府女眷,能得此殊荣的,唯有皇帝的长姐,大公主。
    除此之外,还真没第二个人能拥有这块腰牌。他木华巴。
    叶芷蔚深知它的珍贵之处,小心翼翼的将腰牌收好,跟随着内侍出了安和宫。
    宫外一片漆黑,内侍带着叶芷蔚穿行在园中。
    叶芷蔚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所以她只得跟随着前面宫女手中灯笼的微光前进。
    刚穿过一道宫门,忽见一侧小路上过来两名宫女,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什么人?”那内侍显然是太后的心腹,与这些宫女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不想要脑袋了?快些把路让开。”
    两名宫女并没有离开,而是施礼道:“时辰已然不早,宫门已然落锁,皇后娘娘恐世子妃无处歇息,特此让奴婢带路,请世子妃入皇后宫中歇息。”说着两名宫女伸出手,亮出掌中皇后宫中才有的腰牌。
    带路的内侍神色略有为难,道:“咱家是奉了太后懿旨送世子妃出宫,就不劳皇后娘娘安置了。”
    叶芷蔚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小人不屑冷笑:请我去皇后宫里安置?只怕不到天亮,就把我脑袋睡丢了。
    两名宫女闻听此言并没有让开,她们全都低着头,“奴婢都是替主子办事,请公公莫要为难奴婢们,世子妃若是不想留在宫里,可向皇后娘娘当面亲口说明,到时再请公公送世子妃出宫也不迟。”
    内侍皱眉,“既然如此,你们先等在这,咱家这就去禀告太后……”他话音未落,对面两名宫女忽地扬起手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只见她们手中各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前面挑灯笼引路的小宫女吓的尖叫出声。
    内侍也是吓的面无人色,但他仍不忘自己的责任,一步挡在叶芷蔚身前,“世子妃小心!”
    对面那两人的脸上,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宫女的谦卑模样,而是面目阴狠的刺客。
    “来人哪……”内侍刚叫出声,其中一把匕首便插进了他的胸口。
    叶芷蔚心中一紧,就在对面两人朝她扑来之际,她的身旁突然卷起一道厉风,紧贴着她的身侧掠过,将对面两人掀翻在地,直甩出数十步开外,撞到了回廊的石柱上,才减缓了力道。
    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微寒,带着点点苦涩,让她紧张的身心全都安定下来。
    无需用眼睛去看,她也能猜到此刻是谁站在她的身后。
    对面两名宫女打扮的刺客身形灵敏的一跃而起,投出手中锋利的匕首。
    夜空中反射着两道寒光。
    “到为夫身边来。”幽幽的男声响了起来,略带些许暗哑。
    叶芷蔚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匕首呼啸而来,眼瞅着便要飞近他们,风暮寒云袖长舒,真气吸附住了两把匕首,将它们卷入他的衣袖中。
    与此同时,两名刺客分别从不同方向跃起,手中各持着一把软剑。
    叶芷蔚不敢乱动,她生怕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
    耳朵边传来兵刃撞击之音,刺耳的铮鸣。
    风暮寒单手自腰间抽出暗藏的软剑,格开对方两把软剑的同时,利用剑身弹开对方,空中立时划过一道瑰丽的白色银弧。
    “有刺客!”
    “抓刺客啊!”宫女们凄厉的叫喊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名刺客见状不妙,返身便逃。
    “不能让她们跑了!”叶芷蔚急道,只有抓住她们才有可能知道她们身后的主子是谁,竟然敢在太后宫里动手,她们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风暮寒冷笑一声,剑刃挽起的剑气如同一道残像,细密交错如暴风雨般,冲向对面两名刺客。
    叶芷蔚缩在他的怀里,从始至终,她连他的一招半式都没看清,视野中尽中武器的残像与撞击出的火花。
    令人惊心动魄。
    ☆、第297章 世子爷,这可是在马车里!
    风暮寒剑气直冲出去,两名刺客双双倒地,殿前侍卫赶来,毫无悬念的将她们扭住胳膊,卸下了手上的兵刃。
    有人在第一时间急急的回安和宫报信。原本安静的园子里顿时亮起无数灯笼,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有人从那两个宫女身上搜出皇后宫中的腰牌,并将它呈到太后跟前。
    叶芷蔚紧靠在风暮寒的身边,两人一直等了近半个时辰,安和宫里才出来一位宫嬷,身后带着手捧托盘的宫女,上前便给叶芷蔚道惊:“世子妃受惊了,这是太后赏下的,给世子妃压压惊。”
    托盘里放着十颗夜明珠,圆润的东珠,以及黄金铸成的小元宝。
    叶芷蔚立即谢恩,宫嬷亲自持了太后宫里的腰牌,送他们出了宫。
    宫门外,青衣带着十几名近卫军等在那里。
    风暮寒没有骑马,而是直接扶着叶芷蔚上了马车。
    听着马车轮发出辚辚之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叶芷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突然,她觉得头上的发冠一松,转过头,只见风暮寒手里正拿着她的发冠,并将她发间插着的簪子抽了出来。
    如云秀发一下便披散开来,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是做什么?”叶芷蔚惊呼一声,伸手想去夺回她的簪子,“一会回府,我这个样子要怎么见人?”
    “不妨事。”风暮寒随手将坠满金钿翠珠的发冠往车内的矮桌上一丢,“等咱们回去后母妃早已歇下,今天不会找你过去。”
    叶芷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这种发冠虽然看似华贵,但实际戴在头上沉得很,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断了似的。
    “刚才那两个刺客……我觉得不像是皇后派来的。”她一边捏着自己后颈,一边思忖着。
    “你为何会这般想?”不知是不是错觉。风暮寒的眼底似藏着一抹笑意。
    “皇后又不是傻子,那两个宫女手里可是拿着她宫里的腰牌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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