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天推门进去,一个身着唐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用一种冷漠而傲慢的目光迎接着他们。
    「你就是蒋敬业?」进屋后,范泽天问。
    对方哈哈一笑,道:「是。三位警官找我是什么事?」
    看来楼下的前台小姐已经抢先打电话把三个警察找上门的事告诉他了。
    他见到警察,神色间倒也并不显得慌张。
    范泽天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见惯了风浪的老江湖,当下也不跟他兜圈子,拿出马旺财的照片问他:「这个人,你认识吗?」
    蒋敬业低头看了一眼,摇头说:「不认识,没有见过。」
    文丽从队长手里接过照片,往蒋敬业跟前推了推:「你先看清楚了再说。」
    蒋敬业说:「我真的不认识他。怎么,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5月19日凌晨,这个人被人杀死在红隆养猪场后面。」范泽天说这句话的时候,两眼直视对方。
    蒋敬业怔了一下,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人叫马旺财,是一名外地民工。5月18日晚上,他被你妻子吴亚媚以搬家具为由叫到家里,最终却被你老婆引诱,两人做出了苟且之事。而就在他们行事的过程中,恰好被你回家撞见。你不要告诉我当天晚上你回到家里什么也没有看到。」
    蒋敬业额角的青筋突然跳动起来,盯着这位警察怒声道:「我看见了,我当然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我,我什么都看见了……但是,我当时并没有惊动他们,很快就悄悄退出来,开车离开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面忙生意,冷落了亚媚,就算她做出对不起我的事,那也是我错。所以遇上这样的事,我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选择了默默忍受。当时我只是看见她跟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在沙发上翻滚,并没有看清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所以就算你们现在拿着他的照片来问我,我对这个男人也是完全没有印象。」
    「不,你说谎!」李鸣逼近一步,盯着他大声道,「当时你确实很快就悄悄从家里离开了,但是你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躲在附近暗中观察,等这个男人离开你家的时候,你一路尾随着他,最终将其打晕后捆绑起来,用你的小车把他拉到郊外,然后把他杀死了。」
    「什么?你们来找我,是因为这家伙死了,而你们警方怀疑那个杀人凶手就是我?」蒋敬业愣住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来找你?」范泽天盯着他问。
    蒋敬业看看他,又看看文丽和李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我以为这家伙死了,他家里人听说他跟我老婆有点关系,所以就想通过你们警方到我这里讹诈点钱财。」他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跷起了二郎腿,「我听说出了这样的状况,有时候被人讹诈几百万都是常有的事。既然不是钱的事,那就好办了。」他拍拍额头,一副庆幸的样子。
    文丽瞧了他一眼,冷声道:「看起来你好像只担心有人讹诈你的钱财,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成为杀人凶手啊!」
    蒋敬业道:「我知道自己没有杀人,而且我也没有必要杀人,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
    「但是在我看来,你却有充分的杀人动机。」范泽天敲着他的办公桌,加重语气道。
    「就因为我老婆跟这个男人有一腿,所以我就有了杀人动机?」蒋敬业把身子靠在大班椅上,隔着办公桌与范泽天对视着,「如果你真是这样想,那你们警方的办案逻辑,未免就太简单了。天底下被老婆戴上绿帽子的男人多了去了,难道这些人都有杀人嫌疑?」
    「对不起,如果站在警察的角度考虑问题,还真是这么回事。一个男人被人戴了绿帽,而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第三者突然被杀,那么这个男人肯定会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蒋敬业盯着范泽天足足看了三分钟,最后终于低下头,叹口气道:「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对你们实话实说吧。」
    文丽道:「你早就该说实话了。」
    蒋敬业有点沮丧地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向你们隐瞒什么了,其实我跟我老婆吴亚媚的夫妻关系早就已经破裂,我们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分居了,只是为了不让孩子伤心,所以一直在表面上维持着夫妻关系,没有正式离婚。我们约定,她可以在外面找男人,我也可以在外面找女人,互不干涉,但是孩子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得回去陪他们,夫妻间再怎么有问题,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范泽天和他的两名助手都愣住了。
    「当然是真的。」蒋敬业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递给他,「这是我跟吴亚媚签订的互不干涉的分居合同,不信你们自己拿去看。」
    范泽天接过那张纸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还真是一份打印的《夫妻分居协议书》,后面除了有蒋敬业和吴亚媚的签名,还有他俩按下的手印。
    「其实这些年,她带男人回家,我并不是不知道。我自己当然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比如说你们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前台服务小姐,年轻吧?漂亮吧?她就是我的女人之一。」蒋敬业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立即点燃,「5月18日那天晚上,我回了一趟家,主要是想回家拿点东西。当时我确实看见吴亚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但因为有约在先,这些已经跟我无关,所以我到自己的书房里拿了东西就走了。吴亚媚其实也知道我回家了,但她根本没有多看我一眼。」
    他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吐了一口烟圈,淡淡地看了三个警察一眼,接着说:「我说的这些绝对都是实情,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调查。」
    范泽天说:「你放心,这些情况警方会一一调查核实的。」
    「这就对了嘛。」蒋敬业站起身,用夹着香烟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看我现在,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风流快活。你说我会因为家里那个黄脸婆跟别人通奸,而去冒险杀人吗?其实只要用脑子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我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范泽天沉着脸道:「多谢蒋老板配合我们的调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什么问题?」
    「5月19日凌晨1点至3点之间,你在哪里?」
    蒋敬业想了一下说:「5月18日晚上,我从家里出来后,约了一个客户在『长江三号』上面谈生意。谈完生意后,我们并没有上岸,一直在船上打麻将,打了一个通宵,直到第二天,也就是5月19日早上8点多,我才离开。」
    他说的「长江三号」是一艘豪华游船,白天停泊在北门口码头,一到晚上,就载着登船的客人,在长江上来往穿梭。据说船上消费很高,能够登船玩乐的全是有钱人。
    范泽天说:「请把你那个客户的姓名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们必须找他核实一下。」
    「没问题,我完全配合警方的调查。」蒋敬业哈哈一笑,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那位客户的名片,你们尽管去调查。」
    5
    第二天,文丽和李鸣带着几名同事,对蒋敬业提供的情况展开了周密细致的调查,结果证实他所说的话基本属实。蒋敬业跟他妻子吴亚媚确已感情破裂分居多年,现在两人基本处于互不关心、互不干涉的状态。而案发之时,蒋敬业确实在「长江三号」上面打麻将。「长江三号」当晚并没有靠岸。所以蒋敬业既没有充分的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这么说来,」听两名助手汇报完情况,范泽天皱起眉头说,「蒋敬业确实不是杀死马旺财的凶手了。」
    「范队,」文丽看了队长一眼,迟疑着说,「其实我觉得如果蒋敬业真的想杀马旺财,不一定非得要自己亲自动手,买凶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都已经说了前提必须是他真的想杀马旺财,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你觉得他对马旺财有杀意吗?」
    文丽摇头道:「完全没有。」
    范泽天说:「这就对了,所以我才说蒋敬业不是凶手。」
    蒋敬业做案的可能性被排除之后,警方调整侦查方向,围绕马旺财之死又连续调查了好几天,但案情并没有半点进展。范泽天也不禁感到头疼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刑事案件,死者马旺财作为一名外来打工者,在青阳市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案子查起来应该不太困难。可是现在马旺财已经死了半个多月,案子却仍然没有半点眉目。看来这个案子,还真不像他当初预想的那么简单啊!
    这天早上,范泽天正和文丽、李鸣等几名项目组成员在办公室讨论案情,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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