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竟和须离帝有着惊人的相似:“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若儿——”
    宛如没有听到端木云的声音,明若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真是蠢啊,因为九年前的事情,始终不肯信他,哪怕他待我和舜元再好,也始终不肯敞开心扉。我只道他那人城府极深,自己便决计不可陷进去,也免得最后尸骨无存,谁知道,小心过了头,把他害死,自己,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九年前他将我骗入宫中,强占了我,那时我真是恨他,恨他枉顾人伦淫虐亲女,更恨他为人偏执,为了一个小小的明若,竟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视天下百姓为无物,只为了把我攥在手心。你回来后,我无颜见你,他迫我面对,我当时又恨上了他,只觉此人绝情至此,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却还是对我如此残忍,逼我面对我不愿面对的事情。见了你之后,我便想同你走,那时我是真不想留在这宫里,总觉得那儿不是我生存得了的地方,被他抓住后我也清楚,想逃走是再不可能的了,我就想啊,他若是日后真心疼我,我便留下来吧,他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受万民敬仰,可转过身,不也是孤零零一人?我又怎么舍得下他,哪怕他总是迫我做些我不愿做的事,把我的尊严一次次拉扯撕碎,除却最初的恨,竟都慢慢忘了。”
    乌黑的青丝披散着,遮住了明若苍白如雪的面孔和嘴唇。她只是慢慢地说着,端木云也静静地听。“他囚我于此,封我为妃,逼我为他怀了舜元,除了担心孩子是否会有缺陷,我竟都不恨他。可他哪是那般容易满足的人,我心里有旁人,那是他万万不许的事。可他那人又那般孤傲,连做了什么事都不屑隐瞒,满心以为我即便知道了,气他几日也就罢了,到头来还是要在他身边。你连败数次,葬送百万大军,让大皇兄死于刺客之手,又亲手杀了二皇兄,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何他之前屡屡饶过你,他只是在等一项再也无人能为你求情的罪名,将你杀了,也断了我心里最后一点冀望。可我不想你死,他却也从了我的心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将你从天牢劫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在他掌控之中的呢?他一生有六子四女,除却我和舜元,竟都死的死疯的疯,不留一个活口。初时我只道他为人凉薄,却忘了、却忘了是我自己说、说……”眼泪一颗颗滚落,这半个月,明若却像是要把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般。“说众位皇子皇女会危及舜元,会是大祸,我只是不想舜元像他们一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终日惶惶地活着,可那人,该是怎样无情又专情,才为了我母子俩杀掉所有隐患。可笑的是,我却忘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怪他冷血薄情,他却从未提起过半句。”
    “我怎么到现在才懂呢?他那人,做了什么事都不会瞒我的,他说没有杀娘亲和嬷嬷,就是没有杀。是我因为九年前的事情始终不肯信他,认为你才是对的,认为你不会骗我,可我却没想到,万一你骗了我呢?”她抬起迷蒙的泪眼,看不清端木云的表情,也不想看清,她只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而已。“就连最后一面,我都不是在他怀里,而是狠狠地将他推开……我亲手将他推开的……连一句道歉都还没跟他讲……”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没人抱着她逗她笑,也没人牵着她的手去看那紫色昙花,更没人在冬天将她冰冷的手揣进怀里,无法无天的纵着,因为那个会为她做这些事的人,已经没了。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抱着我赏月的时候,似真似假的说了句我不疼他,说我待他不好。我当时心道,事事都依你,不跟你犟不反抗,你要什么都给你,哪里待你不好了?现在想起来,我当真是待他一点儿也不好,我为他做的那些,没有用过心,总认为自己是被迫的,心里不信他,不喜他,不念他,好像自己永远都处于受害者的位置。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早已爱他了。他有我之前,不曾爱过谁,有我之后,也不曾幸福快活过。我同他在一起十几年,从来没有对他好过,哪怕对他笑对他撒娇,也从未用过心。”原来这些年,她真正愧对的人不是端木云,而是他。
    可她再也没法补偿了,因为那人不会回来了。
    “端木云,你放我走吧,还有舜元和安公公,娘亲和段嬷嬷,请你把他们一并还给我。”明若慢慢站了起来,对他伸出手。“还有我的白玉簪,在你手里是不是?”他既然能那般及时地赶到,就说明,他早就知道她和舜元要逃,才刻意将信物和将军印藏在身上,那她典当的白玉簪,自然也落入了他手里。
    端木云没有动。明若也没心思再同他废话,直接到他袍袖里翻了出来,然后握在手上,贴住心口:“九年前是我对你不起,九年后你夺了我明家的江山,送了我夫的性命,我再欠你什么,也都该还清了。”是的,她再也不欠他什么,也再无需心怀愧疚了。
    父皇、父皇,若儿好想你。
    她握着簪子,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宽大的袍子穿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是纤瘦,弱不禁风。脆弱的好像只消一眨眼就会消失。
    端木云强迫自己不要去抓住她,他早该知道,他的若儿那般冰雪聪明,若非被愧疚蒙蔽,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话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若儿——”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瘦的好厉害,那细细的腕在他掌心枯槁的像是一根枯枝。“你不能走,现在正是乱世,大安已灭,各国雄起,你出去了只会给你自己招来麻烦。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最后一句,已经满是哀求。
    明若却没回应,过了很久,才轻声问道:“我能住回皇宫吗?”
    端木云咬牙,点头。
    “那就好。”明若抬头往下窗外,“你把灼华宫收拾一下吧,我想住回那儿,另外,请别找人监视我,我不会逃的。”是,她不会逃,她还要为父皇做一件事,做完后,她便会去找他,跟他说她有多后悔,有多爱他。父皇那么疼自己,一定不会生自己的气的。
    端木云却觉得明若奇异地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对她的要求自然全部答应。他欣喜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若儿愿意留下来让他照顾,哪怕只是暂时的。日子久了,须离帝自然不是问题,她会想起来以前他们的海誓山盟,她会想起来的。
    回到皇宫后,明若只带了舜元一人,安公公则住在离两人不远的太监房里,除了盘龙宫被烧成灰烬外,宫里的其他宫殿都或多或少地受了波及,只有灼华宫,毫发无损。即便是在那样的关头,须离帝仍是不舍毁掉明若的任何东西。
    灼华宫已经十年没有人住了,但是里面却仍然干净如初,紫昙早已凋谢,明若也没了心情去看。她住在里面,每日只是看舜元练武,教他读书,种花弄草,像是回到了一十七岁的时候。江山已不是大安的江山,而改姓了乌桓,明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乌桓的不满,她只是安静地住在灼华宫,沙略换掉了皇宫里的一切,只留了灼华宫与明若。新来的宫女太监都知道灼华宫里住的是前朝皇妃,那个被封为明妃,艳名响彻天下的绝世美人,却从没有人见到过。明若不准人进去,自己也不出来,膳食都交给了安公公一人,端木云每天都来,也每天都被拒绝,甚至连沙略来了,也不得其门而入。
    她谁也不见,除了舜元和安公公也不同任何人讲话。原本大安的妃子都被沙略赏给了跟随他的乌桓将领,年岁超过三十的则杀掉陪葬须离帝。在表面功夫上,沙略做的极好。所以皇后也死了,世上再无人知晓她与须离帝的血缘关系。
    明若在皇宫里住了大概有半年,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的沙略不满了。他留下明若,图的就是她清丽绝伦的容貌,从第一次在须离帝身边看见这个美人始,他就想把她夺过来,男人都爱美人,他也是个男人,当然不例外。不过须离帝实在太过强大,他抓耳挠心了近十年也没能如愿。现在他终于成功了,只要再得到这个女人,他就算是彻头彻尾占领了大安。
    明若是大安王朝的象征,她现在已经是末世皇妃,不从他,也会成为其他男人的禁脔,没有人会弃她那张绝美的面孔于无物的。江山、美人,他都要得到。
    可涎着脸皮纠缠了大半年,明若却还是不肯见他一面,沙略本就是个粗莽汉子,能忍上半年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端木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个天下是端木云帮他打下来的,不然他压根儿坐不稳这个皇帝的位置,可现在美人明显不把端木云放在眼里,只要自己动作快,先一步占了明若,那端木云事后就算发火也没有用,现在他可是皇上,天下已定,也就不需要端木云了。
    没有须离帝陪伴已有一载之久,明若早已安定下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信念竟然如此强大,强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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