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绵顺手拿起米糕塞进她嘴里,“吃你的吧,这么多话。”
    感觉这次回家,每个人都在拿她和太子打趣了……阿绵感觉心塞塞。
    朱月自丫鬟手中接过一杯清茶递来,“先润润口。”
    “嗯?”阿绵还以为又是程嫣,回头望去原来是她,应了声,犹豫几秒道,“阿月姐姐身子单薄,该多穿些才好。”
    朱月身上只着了一件浅蓝色上襦和百褶裙,连件披帛也没有,衬着她近日愈发消瘦的身形,着实叫人担心。
    “好。”朱月轻声道,“今晚膳食多有荤腥,你病才好,要少吃些,若饿了晚上就让人拿些点心备着。”
    说完她便回位去了。这话刚才程王氏也嘱咐过阿绵一遍,两人的话听来完全是不同的感觉,但毕竟若非真的关心她,哪里会思虑到这种细微的事上来呢。
    阿绵看着朱月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等到正式开席,程宵与几位兄弟同举杯,对太子道了一番吉祥话,太子亦起身,众人一同饮尽,这才真正开始用膳。
    只在半途中,太子忽然唤来带出的宫女对其小声吩咐几句,众人好奇间,那宫女就走到阿绵身旁弯腰道:“郡主,太子殿下说这几道羹中都加了烈酒,您可不能碰,需得远着些。”
    宴席间顿时有人笑意更深,也有人食之无味。太子此举自然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告知程府的人,虽然圣旨未下,但他与阿绵的婚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们还需早日做好准备,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际上。
    阿绵对他这行为倒没气恼,只是有些羞赧,毕竟有好几个堂姐妹看着呢,如今对着她全是在别有意味地笑了。
    程王氏没想到太子会有此举动,经此一事对太子观感瞬间好了许多。在她看来无论太子是对着他人装样还是如何,只要他日后也能记着时刻给自己女儿这份体面就好。
    阿绵慢慢吞吞地用着这道晚膳,只觉周围投来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恨不得早点离席。
    终于捱到结束,阿绵与众人告别后立刻脸冒红烟地跑回了房,让几个婶婶一并笑起来,“这孩子,还会害臊呢。”
    带着小九飞快回屋,阿绵拍了拍脸,“去帮我端盆冷水来。”
    另有婢女应声,小九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进内屋整理被褥,“小姐,太子殿下待您可真好。”
    古人含蓄,太子在他们心中是何等身份,如今竟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地表露对他们小姐的关心,在小九看来,这必定是喜爱到了骨子里才能做出。
    绕了绕穗子,阿绵柔声道:“难道我待他就不好了?”
    “自然……也是好的。”听出小姐语中羞意,小九适时止住,脸上带着的喜意却是挡不住。
    “你们啊。”阿绵起身,点点她额头,“对这种事就特别关注。”
    小九摸了摸额头,傻笑道:“跟着小姐,可不就对小姐的事特别关心了。”
    阿绵无言,“快给我卸了这些头饰,戴着怪累的。”
    “嗯。”小九边帮她轻揉头部,“小姐今日才回府,早点歇着吧,夫人说明日请了人来给小姐做及笄那日的衣裳呢。”
    小小打了个呵欠,阿绵点头,几乎是任小九和几个婢女帮自己沐浴又擦拭好身子,等窝进被褥里时才道了句,“留盏灯,你们也去睡吧。”
    “是。”
    小九她们就睡在隔壁的小房间内,若阿绵有事,只要轻轻一叫就能听见。
    在家中阿绵十分安心,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竟听到了有人轻扣小窗,随之而来是太子微醺的低沉嗓音。
    “阿绵。”
    第六十八章
    阿绵睡得不沉,太子敲了约三四下便将她惊醒,起初满脸大汗仰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后来瞥见屋内留的小盏琉璃灯才放下心来。
    声音不大,隔壁的小九她们都未被惊醒。阿绵穿上外衣走至窗边,略一犹豫没有打开,“太子哥哥?”
    “阿绵。”太子的声音较平时更低更富有磁性,阿绵只一听便知他半醉了。
    “三更半夜的,还不去睡觉,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想见你。”太子似乎轻靠在了窗边,“没见到你,孤不放心。”
    沉默片刻,阿绵敲了敲窗,察觉太子离远了些再推开,好笑道:“现在见着了,可以回去睡了?”
    满头青丝铺散,发间没有任何头饰,只披了件极素淡的天青色披风,但被月光一笼,便显得小脸格外莹白细嫩,一双眼睛似嗔似怒,饱含关怀。
    太子忽而笑一声,“更不想回去了。”
    “什么?”阿绵没听清,往他身边一瞧,“怎么王泉没在你身边?”
    “孤让他先回去睡了。”太子走近些,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搂住阿绵,头垂在她肩上,“阿绵,头晕。”
    “头晕就快回去喝醒酒汤。”阿绵推了推他没推动,脸蛋飘上一层淡红,“还不快松开,让别人看到了怎么说?”
    夜间私会?就算她和太子几乎已经定下一半,传出这名声也不好听啊。阿绵想怒视他,又不忍心,平日这人是不可能不顾她这么轻狂的。她也猜得出一点,恐怕太子哥哥潜意识仍不放心她的安危,而且人半醉了,总会有些糊涂。
    “阿绵亲一下,孤就松开。”太子低下头,醉醺醺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得到一个点头,阿绵想了想,大不了当成亲一头喝醉的猪,这人第二日醒来还记不记得这回事都不知道呢。
    微踮起脚,阿绵飞快在他脸侧一亲,咳了咳,不得不说,大苍的太子殿下亲起来口感还是不错的。
    转头太子却仍睁着眼睛,无辜地看她,“亲了?”
    “……对啊。”
    “孤没感觉到。”特别委屈的样子。
    “……”
    “那就换孤来亲你好了。”太子殿下一副屈尊将就的模样,没等阿绵吐露回答就倾身覆上。
    “唔唔唔”阿绵瞪大眼睛,这人耍无赖啊。
    可是太子殿下技术高超,不过半刻她便软在了人怀中。一股酒香由唇舌间渡来,阿绵感觉自己似乎也醉了,轻飘飘晕乎乎的,如在云端。
    但云端哪有这么真实的触感,她反应过来,忽然起身,太子猝不及防被她扯住两腮,随后听到这位刚才还一脸柔弱的小姑娘恶狠狠道:“这么熟练,是不是练过很多次了?”
    太子慢悠悠点头,阿绵一怔,神色未免有些失落,但太子紧接道:“当然了,孤在梦中早就和你练过无数遍了。”
    “……”她手中愈发大力,脸上红晕深了些,“你,你……”
    却是羞得口齿不清了。
    太子笑意盈盈的,任小丫头大逆不道地揪着他的脸。阿绵惯来喜欢强作镇定,这次居然这么快就跳脚了着实叫他吃惊。
    他思绪如此清晰,倒要让人怀疑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阿绵正思考着要如何治治这位醉酒了就化身色狼的太子,下一刻就感觉腰间一软,被这人圈住,“你什么?小结巴。不错,看着瘦,这儿却有肉。”
    他仍有闲暇去逗她。
    “被我爹爹阿娘知道……”阿绵阴测测道,盯着腰间的那只爪子,思考着是剁了还是清蒸了,或者回宫让陛下抽两顿。
    太子眼皮一抽,居然真的有些心虚。程太尉平日对上他是尊敬有加,可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岳丈,若提前在太尉这儿留了不好的案底似乎不大好。
    他微微松开,“孤只是来看看你。”再顺便亲亲摸摸抱抱。
    当然,太子殿下即便醉了也不会糊涂至此,后半句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阿绵这次可不会被他骗了,退出怀抱警惕着他,“看过了?可以走了。”
    “……嗯。”他不放心叮嘱,“要关好门窗,别不小心被人进来了。”
    阿绵:“……程府很安全,除了某个姓宁的小贼,暂时还没人来爬我的窗。”
    她仗着太子此时不清醒使劲编排他,“好在本郡主心善,若不然这小贼此刻已经被人打出府了。”
    太子摸了摸鼻子,往日飞扬的眉都有些耷着,依依不舍道:“那……孤走了?”
    阿绵摆了摆手,嫌弃之意不必言表。
    太子悻悻走了,阿绵往左右看了看,见并无一人,再合上小窗,发出吱嘎的细声。
    回头便听见小九迷迷糊糊的声音,“小姐?”
    阿绵也有点心虚,竟没应声,而是飞快跑到床上,外衣也没脱下就窝了进去,临了还一把吹灭了最后那盏灯。
    隔壁传来小九窸窸窣窣起来的声音,没过多久阿绵察觉她推开小门走了进来,“咦”了一下,似乎在讶异灯怎么灭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小九摸到阿绵榻前,为她掩了掩被褥,又检查了下外室大门和小窗,再迷糊回去睡了。
    阿绵全程一直闭着眼睛,等没听见了小九动静才松口气,没睁眼,胡乱想了会儿也就那样睡过去了。
    天微微亮时,阿绵被外边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吵醒,感觉肩膀有些酸,微侧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昨夜把小披风当成了被子盖着,中途又掀开了,好在没有着凉。
    她慢慢起身,恍然看见被自己放在枕边的纸条,顿时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昨晚忘记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哥哥了。
    不过依着他昨晚的状态,就算告诉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小九笑着走进,身后几位婢女随侍端着温水软巾。
    “小姐怎么穿着外衣就睡了?”小九讶异,忙拿来一件厚些的斗篷给她盖上,“这样可不能立刻起来,怪奴婢粗心,小姐昨夜想必起来了一趟吧,奴婢也没注意到。”
    阿绵轻轻摆手,“没事,等会儿帮我揉一揉肩就好,别又什么事都和我阿娘说了。”
    “夫人不问,奴婢自然不会多嘴,夫人若问了,也不好不答。”小九灵敏得很,“早膳小姐是在这儿用,还是去夫人那?”
    “太子呢?”
    “太子殿下一早起来,正和大少爷比武呢。”说到这小九来了兴致,“听说先比了拳脚功夫,如今在比试射箭,若非咱们程府地儿不大,只怕还要比试骑御。”
    阿绵想了想,“是大哥提起的?”
    小九一笑,“还是小姐清楚,正是大少爷提的。”
    “……难不成等会儿还要和二哥比文吗?”
    “这倒没听说。”小九回忆了下,“不过太子殿下文冶武功都是极好的,小姐就不必担心啦。”
    “你这丫头。”阿绵敲她,“整天胡说八道的。”
    小九吐舌,小声道:“小姐近日愈发凶了。”
    斜她一眼,穿衣洗漱好后,阿绵决定先去围观一下这两人如何比试的。
    才到院内,便听得一片叫好声,她爹爹和两位叔伯都远远站在旁边,四周还聚了一些家丁护卫,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中二人。
    程榕额间聚了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脸侧缓缓流下,他全身紧绷,拉开弓弦,右眼微眯,左目紧盯着远处的靶子。
    靶子有三个,旁侧的靶子已经被两支箭自正中红心插过,其中一支还是被另一支箭自箭羽向离齐齐劈开,足见射箭人力道之大。
    程宵摸了把短须,“还是太子更技高一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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