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笑呵呵的看着吉云跑的比兔子还快。暗暗道了句,“倒是个一眼就看透的姑娘,难得她那份心思了,只怕某人不领情啊。”
    且说吉云公主走开没多久,就在路上碰上独行的旭王子。
    吉云见左右无人就大刺刺的迎了上去。
    “吉云姐姐。”
    吉云习惯性的皱了皱眉,说:“你这是准备去哪?”
    旭王子将左胳膊伸出来,一撸袖子,上面青肿了一大片。
    吉云说:“一天十二个时辰,刨开吃饭睡觉你就要在练武场待六个时辰……”
    旭王子纠正她,“读书三个时辰,练武三个时辰。”
    吉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什么?又不是亲生儿子,再是优秀又有何用?若是王上有了亲生子,你也不怕那真正的王子忌惮你?”
    旭王子虽然小小年纪却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但好在他的这份深沉从未用在耶律瑾身上,闻言,不以为然道:“父王的亲生子便是我的亲弟弟,我练好了武艺,将来替弟弟守护江山,他有什么可忌惮我的?”
    吉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怕只是怕你待人如手足,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旭王子这才认真的看了吉云一眼,若有所感道:“吉云姐姐近来尖锐了许多。”
    吉云被点破心事,又羞又恼,愤恨不已,道:“反正我待你一片诚心,好心劝你,你不听,将来走了岔路,可别悔不当初。”
    旭王子不愿纠结此事破坏了好心情,不耐道:“吉云姐姐的一片好心旭儿心领了,只是旭儿有伤在身,还要找花姑姑看伤,也不知她这会儿在不在太医署,旭儿先告辞了。”言毕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吉云恨的牙痒痒,冲着他的背影嚷嚷道:“不知好歹。”骂过后,走了几步,莫名的又心虚起来,一只手捂住嘴,旭儿方才的话又浮现出脑海,“吉云姐姐近来尖锐许多。”她往年跟随王上,也曾见过他毫不掩饰的对那些尖锐的女人表现出来的嫌弃之情,她也曾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将来遭遇何种不公,也要活的洒脱,绝不能变的像那些女人一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想留在陛下身边,她不要被讨厌!只是,她怎么也控制不了对那个女人的嫉妒,她恨这样的自己,吉云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窝在花丛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入夜,耶律瑾在寝宫内处理完政事,正要歇下,见花吟歪着脑袋靠在边上的软榻上,已然熟睡的样子。
    他现在做任何事总喜欢叫她陪着,唯有如此,才能安心做事。
    他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她仍未醒,后来给她脱了衣裳,她只是嘤咛了几声,眼睛仍旧闭的紧,耶律瑾不禁喟叹她的好福气,都这么大动静了,也能睡得着。
    这得有多累啊?这般想着,将她盖好薄被,转而招了大海过来问话,一番询问,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劳累到她的地方,与他一日下来的工作量相比,她这样的,简直不算什么。
    挥挥手让大海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会,暗道难道她是故意装睡?但她似乎总是特别容易犯困,一个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眸中精光一闪,摇醒了她。
    花吟睁了眼,意识还有几分模糊。
    耶律瑾却凑到了她面前,与她额头贴着额头,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花吟一脸困惑。
    耶律瑾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你可是有了?”
    “有什么?”花吟懵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没有,我没怀孕。”
    耶律瑾不信,“我问过宫人了,你这月月信推迟了十多天。”
    花吟惊讶于这种事他都这样清楚,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却只得如实相告,“陛下,我的月信近些年一直很不规律,我确信我没怀孕。”
    耶律瑾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又叫了大海进来,急命他招当班的太医过来。
    大海不知出了什么事,不敢耽搁,叫了几个腿脚灵便的狂奔而去。
    没大一会,当值的几名太医都被叫了来,俱都大汗淋漓,耶律瑾吩咐太医们给花吟看诊。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若论医术,眼前这位堪当他们这些人的师父,现在居然叫他们来给她诊病,难道真应了那句“医者难自医?”
    花吟不得不伸出手,几名太医一一诊过,见陛下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克制的期盼,心里都有些着慌,但又不清楚陛下这种眼神是何意思?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最终年纪最长的那位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想称呼花吟为太医令,但这女人现在躺在陛下的龙床上,若以官职称呼似又觉得不妥,但也不能依照曾经称为娘娘,顿了顿,还是选了个最稳妥的,“贵人只是体弱,并无大碍,只需静心修养……”
    耶律瑾一挥手,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冷眼觑着他们的神情,已然明白方才是自己多想了,面上显而易见的失望,说:“都退下吧。”
    几名太医心内惶恐不安,又如临大赦般,躬身退下。直到退出了大殿,快要到了太医署,其中一人突然反应过来,迟疑道:“你们说,陛下如此情急,是不是……是不是……”
    另一人心有灵犀般,接话道:“难不成陛下以为那位怀孕了?”
    几人越想越在理,继而又摇头叹息,最先开口那人又说:“陛下盼子心切,可是如今那位的身体……怕是不宜有孕啊。”
    “可不是,我诊着那脉虚虚实实的,若不是我确信诊的是那位的脉,我还当是个垂暮老人,这样的身体多活一日都是福气,谈何孕子?”
    一人嗤了一声,“你既如此清楚,为何不告诉陛下?”
    那人反呛他,“那你怎么不说!”
    二人眼看着就要掐起来,有人站出来充当和事佬道:“谁不是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清楚,既然那位都不肯说,咱们还来蹚什么浑水?况且陛下要咱们诊的是喜脉,只要这条不错,其他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众人嗯嗯应是,都说伴君如伴虎,王宫里生存不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且说乾坤殿内,耶律瑾消极了片刻,转而又安慰起了她,道:“无妨,好在咱们还年轻,子嗣一事,也不急于一时。”
    花吟想了想,又老话重提道:“陛下,奴还是劝您不要对奴抱有太大希望。”
    耶律瑾脸色一变,他最是烦她在他兴头上浇凉水,愤愤道:“只要你不动手脚,怎会怀不上!”
    花吟哑然。
    耶律瑾并不想和她闹不愉快,训斥了她,他心里也不好过,遂转移话题道:“太后最近念叨你念叨的紧,你明日得空去瞧瞧她老人家吧。”
    花吟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
    耶律瑾按住她的双肩,“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多说,记住了?”
    “嗯。”她低低应了声。
    “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次日,花吟细心打扮了一番去了寿康宫。
    兰珠老远就瞧见花吟过来了,惊喜异常,小跑着迎了上去,二人双手握在一处,高兴的想哭,却又生生憋了回去,只怕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落到陛下耳里被曲解了就不好了。
    到了宫内,花吟瞧见吉云也在,正窝在太后膝下给她老人家捶腿。
    吉云见花吟过来,识趣的先行告退了,大抵是昨日的自我反省起了作用,今日面上柔和了许多。
    花吟待吉云走后,坐到太后身旁,笑呵呵说:“吉云公主倒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太后点点头,“以前是哀家对她有偏见,这几年下来,也没见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看看吧。”言毕,用她仅剩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孩子,你能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娘儿几个絮絮叨叨说了一天,太后老人家苦口婆心,无非就是劝俩人好好过,别再生什么幺蛾子了,临了,又欲言又止的问花吟,陛下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二人一直都没有消息,是否是陛下那里……
    花吟惊住了,忙摆手,这就提到了她体质不好,不宜受孕。
    太后面上就为难了,说:“子嗣事关社稷,事关江山稳固,是顶顶要紧的大事,母后说这些也不是逼迫你,叫你有压力,只是你医术这样出神入化,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调理好身子,给哀家诞下一个王孙?哀家瞧着你现在这身子骨,也是心疼的不行,但你也得为自己打算,你和陛下一直这样是不行的,若是有了孩子,关系就自然好转了,哪能夫妻都这么多年了整日还吵吵个没完,这不叫孩子笑话么……”太后一提到孩子,自己先把自己逗乐了。
    到了晚上,耶律瑾亲自过来接人,几人一同用了晚膳。
    饭毕,太后又同耶律瑾说了好些体己话,这才放了他们离开。
    二人行走在回乾坤殿的路上,耶律瑾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说:“今天托了你的福,母后竟肯同孤说了那么些话。”
    走着走着,转头一瞧花吟,竟落后了他一大截,他停住步子,见花吟弯着腰,正用手锤腿。
    耶律瑾走回去,好笑道:“你今天动了一天嘴皮子不假,怎么腿倒先走不动了?”
    花吟噘嘴道:“牵一发还尚且动全身呢,我动了一天嘴皮子,怎么就不许我腿疼了?”
    耶律瑾是知道的,花吟平日都有午间小憩的习惯,今日太后见了她,太过高兴,就一直拉着她说个没完,又在小花园内转了一下午,现下太后已经歇着了,而他们还在逛花园子。
    耶律瑾笑了,“罢了罢了,你娇贵行了吧,”言毕往她面前矮身一蹲,“上来吧,孤背你回去。”
    花吟心内甜蜜,也不客气,直接扑上了他的背。
    耶律瑾托着她,掂了掂,“太轻了。”
    花吟不依了,“你现在嫌我轻,待要多背我走几步路肯定又得嫌我重了。”
    “呵……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耶律瑾也不辩驳,背着她转了个方向,索性背着她在整个后宫绕起了圈,引得各宫一通兵荒马乱。及至回了乾坤殿,耶律瑾将花吟放下来,才发觉她早就不知何时睡熟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心内满足,却又听她呓语道:“怀瑾,我想家了,想我……”后面的话不大清晰,但略一想便能猜出来,大概是爹娘兄弟之类的话吧。
    ☆、第296章 日常2
    耶律瑾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消息,幽冥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周国那边传来消息,鬼医老邪在半月前寿终正寝了。
    耶律瑾捏着那封密函,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他找这俩人还是因为子嗣问题,虽然花吟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自己坏了身子,再要生子恐是不能了,但她越是这样说,耶律瑾越是执拗。他一直以来就想要个孩子,执念深入骨髓。他曾设想过,若是这个孩子不是花吟生的,他会不会喜欢?答案是那般的显而易见,他不喜欢!一个不被父母欢迎的孩子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因此这孩子只能由自己爱的人生出来,他会拿出自己全部的爱去爱护他疼爱他陪伴他成长,教他经史策论武艺,乃至整个大金国将来也是要交托到他手里。他想,孩子当然是要越多越好,最少也要一男一女,儿子继承他的江山社稷,女儿则护在掌心里小心翼翼的疼爱。这些孩子延续了他和他最爱之人的血脉,他们一定是天下间最可爱最优秀的孩子,一定是的。
    耶律瑾将那封密函搓成团,吩咐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寻找幽冥子的下落,转而又问,“她在哪?”
    大海回道:“听说是去练武场了。”
    “她去那干嘛?”
    “看旭王子练功。”
    耶律瑾冷嘲一声,“她倒是好兴致。”
    练武场,寒风凛冽,耶律瑾尚未走进,远远的就听到花吟肆无忌惮的大笑,旭儿扬着声儿,隐含得意,“再来!再来啊!”
    离得近了才看到二人站在两边,花吟左右手开弓,雪球一个接一个朝旭儿砸去,而旭儿则挥舞着未开封的长剑一剑一个劈了那雪球。围着花吟的宫人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不停歇的搓着雪球。
    耶律瑾的心柔了,却在花吟不经意的回身看到他时又突然肃了脸,喝问,“你们在干什么?”
    旭儿吓住了,花吟则趁机又朝他掷了个雪球,刚好砸在他脸上,血花四溅,糊的一脸都是。
    旭儿快速的看了她一眼,嘴巴一张一合,无声,花吟却看得懂他在说什么,丝毫不因耶律瑾的出现受到影响,指着他哈哈大笑,“输了,输了,你输了。”
    耶律瑾已然负手走了过来,看了花吟一眼,她裹得跟球似的,难为她还能活动的开,又见她张开双臂朝自己扑来,便稳稳站住步子由她扑上自己。
    近来,她待自己是越来越热情了啊。
    “陛下,您怎么来了?”她穿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陷在一片白色里,美的灼目。
    耶律瑾冷嗤一声,“哼,孤要是再不过来,还不知你要耽误旭儿到什么时候。”
    “劳逸结合嘛,”花吟讨好的甜甜一笑,又朝旭儿招手,“过来,过来。”
    旭儿已然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朝耶律瑾行了个礼,“父王。”
    花吟却一把将他拉到面前,抽了帕子细细擦他脸上的雪渣,一面擦一面说:“旭儿,你输了哦。”
    旭儿飞快的看了耶律瑾一眼,口内道:“不算,您使诈。”
    “男子汉大丈夫,输不起啊?”
    耶律瑾感兴趣道:“你们在赌什么?”
    旭儿正要说,花吟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笑看着耶律瑾,“这是我和旭儿之间的秘密,偏不告诉你。”
    耶律瑾瞧着她的动作神态,第一次因为旭儿不是亲生子而感到深深的遗憾,伸手摸了摸旭儿的衣裳道:“旭儿外面的衣裳都湿透了,回去换身衣裳吧。”又拉着花吟说:“太后方才到处找你,走,孤陪你一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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