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见她不答话,遂小心翼翼地揣测:“看来陛下还是偏向夜家的。”
    “偏不偏重夜家,孟家也别想翻出花来。”夜怀央哼了一声。
    她已经让天栖楼的人查过了,孟忱要入宫为妃的谣言就是她自己放出来的,当真是恬不知耻,她的耐性也到尽头了,眼下时机已经成熟,要收拾孟忱只欠一道东风。
    谢芸瞧她的眼神就大约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不禁有些担心,“你要做什么事交给我便是,可千万别再冒险。”
    她没忘记上次含章宫的事,虽然朝中舆论都因为夜怀央巧妙的设计而倒向了她这边,但终归还是不该随便去那儿的。
    “交给你也行。”夜怀央狡黠一笑,“你认不认识龟兹国的那个质子?”
    后来两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临近太阳落山之时,谢芸从太极殿离开了。
    本来夜怀央要月牙去送她,也省得经过一门三禁时被反复检查,她不想麻烦别人就婉拒了,谁知刚坐上马车一名男子就大步迈过来挡在了前头,着一身苍蓝色直缀官服,身形伟岸,不动如山。
    谢芸朝外望了一眼,杏色帷幔迎风摆荡,掩不住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顷刻间她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陆珩。
    来得如此刚刚好,想必今天是刻意在这堵她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没让月牙来送了,若是省下了检查的时间说不定就能避开他了,罢了,想这些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吧,边上到处都是守卫,可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了笑话。
    思及此,她隔着帘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好久不见,陆太医。”
    陆珩听到那三个字霎时浑身一僵。
    谢芸见他不应,过了几秒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示意车夫驱动马车,陆珩眼睁睁看着他扬起缰绳想要去阻止,脚底却似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两个字:“慢着!”
    车夫动作一滞,疑惑地看向他。
    “……芸儿,让我看看你的伤可好?”
    时隔八年再听到这灼痛心扉的称呼,谢芸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修长的玉指不知不觉扣紧了车窗,很快就被冻得冰凉,片刻之后她终于回神,缓缓把手贴回了温热的铜炉上,可那一缕冰寒已经渗入血液,刺痒难止。
    若没有这个伤,他恐怕也不会多次主动来找她吧?终究还是怜悯在作祟……
    她勉力稳住声线答道:“我已经无碍了,多谢陆太医关心。”
    接二连三的拒绝击碎了陆珩的坚定之心,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已经变成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脾气秉性都变得陌生的谢芸。
    连他都不愿意再接近,是心如死灰了么?
    陆珩突然想起夜怀央跟他说的话,心里一阵发冷,生怕谢芸真要做傻事,可还来不及劝她马车已经开动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扣住车门一跃而上,迅雷不及掩耳地钻进了车厢!
    里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芸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闯进来,愣愣地盯了他半晌,忽然对丫鬟吐出两个字:“出去。”
    丫鬟忙不迭地坐到车外去了。
    陆珩屈在狭小的车厢内手脚都伸不直,却固执地抬起头紧盯着谢芸,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精致的发髻和柔美的眉眼,最后停在覆盖住半张脸的蓝色丝绢上,映着黯淡光影,柔滑得就像是刚从烟波寒水中捞出来。
    看不出她伤势如何。
    就在他仔细打量的时候谢芸淡淡地开口了:“宫闱禁地耳目众多,你这样不合适。”
    陆珩只当没听见,定定地看着她道:“把面纱摘下来。”
    谢芸不理,慢慢移开视线望向外头疾速闪过的琼楼玉宇,朱红流碧到了眼底皆只留一抹残灰,浮沉难散。
    陆珩又沉声说了一遍:“芸儿,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看了又能如何?”
    如此浑不在乎的语气倒教陆珩一愣,半天才道:“我会尽全力让你恢复原样。”
    “不必了,能不能恢复已经不重要了,这样也很好。”谢芸的声音淡凉如水,却莫名牵住了陆珩的心,教他狠狠一痛。
    姑娘家最重容貌,何况是未出阁的,她却说这样很好,难道被烧伤的时候不会疼吗?对着镜子的时候不会哭吗?到底是哪里好了!
    陆珩用力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面朝自己,一只手刚捏住丝绢的一角,那双雾色弥漫的秋瞳便对上了他的眼。
    “阿珩,大仇已报,你该让自己自由了。”
    “我已经自由了。”陆珩停下动作沉沉地看着她,呼吸微重。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谢芸垂下如扇长睫,轻若呢喃地说,“我是你噩梦的一部分,越与我接触你就越无法挣脱,倒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你不必勉强背上不属于你的重担,我也不用自欺欺人把怜悯当做是爱,我们都该朝前走了。”
    陆珩胸口一震,倏地低吼道:“是你说报完仇之后我们再重新开始的!”
    “我错了。”
    简单而轻巧的三个字,彻底击溃了陆珩内心所有防线,他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不该那么执拗,我们早就无法继续在一起了,不是么?”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
    陆珩手中力道不觉加重,纤弱的双肩难以承受地微抖着,可谢芸半个痛字都没提,只是扬起玉手揭开了面纱,在他的注视下缓慢地抬起脸来,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话。
    “是,我放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川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12 05:02:54
    竹叶青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13 06:52:57
    昨天宝宝们都说不肥,那好吧,以后还是回到这个字数好了╮(╯▽╰)╭
    做个预告:
    1,明天天气很好
    2,后天天气也很好,并且要开始收拾某人啦
    前面埋了好多线索,不知道细心的宝宝们有没有看出来?
    ☆、第110章 礼物
    寒冬腊月,鹅毛纷飞,不知不觉楚惊澜三十岁的生辰到了。
    因为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生辰,又是整岁,所以礼部是想大办的,可他说如今国库紧张,一切宜从简,就取消了这次的寿宴,众臣听闻之后都连连称道。
    不过虽然对外不办,家里总还是要庆祝一下的,到了生辰当天,夜怀央早早就打发月牙到御书房请示去了,比寿星本人还积极。月牙自然也不敢怠慢,麻溜地就去了,到了御书房门口听见守卫说唐擎风正在里头禀报事情,她就站在廊下候了一会儿,等着等着就不经意把耳朵凑了上去,几句模糊的话隐隐传了过来。
    “陛下,往年生辰都是在孟家过的,今年您看是……”
    “今年朕谁也不想见。”
    唐擎风犹豫片刻又道:“那孟家刚刚送来的几车贺礼……”
    楚惊澜头都没抬,青色衮袖在玉版宣上来回移动,挥毫间洒下浓墨重彩,一幅洞庭春.色转瞬成形,与此同时,他云淡风轻的嗓音亦飘到了唐擎风耳边:“你看着办罢,处理得干净一点,别让皇后知道了。”
    “陛下放心,卑职省的。”
    开玩笑,他又不是傻子,惹谁也不能惹到那位姑奶奶啊!
    在靖州时岐阳王送了四个舞姬来,他没处置好被夜怀央训了一顿,这场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而孟忱与那些人相比可要更上一层楼,他不要命了才会去踩这片雷区……
    想到这,唐擎风不由得背心发凉,脚步愈发快了起来,那几辆马车还停在宫门那边,万一被夜怀央知道就不好了。然而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出门他就撞上了月牙,瞧见她那不善的眼神他顿时暗呼不好,可月牙什么都没说,冲他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楚惊澜见是她,目光顿时一凝,停下笔问道:“何事?”
    月牙细声答道:“娘娘让奴婢前来传话,问陛下今晚何时回太极殿用膳?她好掐着点做长寿面,否则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惊澜眸心微松,浮起几缕明悦,案上那幅还差几笔就绘完的画他也懒得再动了,当即扔下毛笔从桌后走了出来,道:“就知道她要折腾,朕这就回去了。”
    说罢他便率先踏出了房间,玄色衣摆跟着飘然远去,月牙喜上眉梢,正准备返身跟上去,余光不小心瞄到了那幅画,无端涌起一阵寒意——分明是欣欣向荣的春景,可是铁画银钩皆锋利得几乎透纸而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杀气!
    她打了个冷噤,不敢多加停留,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出去了。
    太极殿。
    英挺的身影从花窗拱门下走过来,才进入视线一干奴仆就像被削掉的竹节般伏倒在地,楚惊澜随意地摆摆手,径自走入了内殿,徐徐扫视了一圈都没见着心里惦记的人,却发现了一样令他惊讶的东西。
    那是一张描绘着东南沿海州府的地图,足足有半面屏风那么大,横亘在大殿的正中央。
    楚惊澜正是奇怪寝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仔细看去突然发现了端倪,地图上满满的全是各种颜色的线条和标记符号,还有丝、茶、铁等字样,纵观全局,分明就是张区域贸易图,而往来的对象竟是隔海相望的岛国!
    “陛下喜欢吗?这是臣妾为您亲手所制的生辰礼物。”
    背后悄悄伸来一双纤臂,接着圆球就顶了过来,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抱紧他,似有些懊恼,他却温柔地将她从身后拽出来,然后小心拢入了怀中。
    “你这些天遮遮掩掩的就是弄这个去了?”
    “是啊。”夜怀央脆生生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巧笑倩兮地瞅着他,“你喜不喜欢?”
    “你的心意我怎会不喜欢?”楚惊澜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微一偏头,目光触及那张宏伟的地图,瞬间化作广褒无垠的星空,仿佛天下疆土都在他的眼中。
    他一直都想开展海上贸易,可是目前阻碍太多无法实现,只能在夜里与夜怀央共枕之时简谈一二,她从未见过他那么醉心于一件事上,连眼神都灿灿发光,自此便偷偷记下每个细节,再加上她对东南沿海商市的理解,绘成这一幅精细到极点的贸易图。
    震惊之中,楚惊澜的心几乎快要被这浓浓的情意所融化。
    她还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只为了他的一腔抱负便费尽心血去完成如此复杂的东西,每天夜里他披霜戴雪地回来,迎接他的都是暖暖的被窝和温热的娇躯,他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也忙了一整天!若不是后期要制出立体框架,那东西大得难以掩饰,恐怕他还被蒙在鼓里。
    楚惊澜吻了吻她的脸,喟叹道:“央儿,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辛苦你了。”
    夜怀央轻摇螓首:“不辛苦,有好多人帮我的忙呢。”
    楚惊澜心疼她的劳累,却没多说,薄唇一路往下,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是太久没有亲热过了,他滚烫的唇舌仿佛被炽火包围,探进蜜津深处的那一刻瞬间勾动天雷地火,她竟软得站不住脚,感觉沉重的腹部带着她不断往下坠,就在这时,身后心有灵犀般圈来一只铁臂,另一只则牢牢地托在她腹底,分去不少负担。
    终于可以畅快惬意地享受这个吻。
    夜怀央一心一意地回应着楚惊澜,脸蛋酡红,气息轻促,骨子里散发出的娇媚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眼前,他沉醉其中,下身逐渐坚硬,一个不小心竟戳到了她身上,他顿时醒神,转手就放开了她。
    一室暧昧骤散。
    夜怀央眸中仍笼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地瞅着他喊了句:“惊澜?”
    这两个字带出无数旖旎迷思,一阵阵地撩拨着楚惊澜的欲.火,身体都被灼痛了,他却坚定地把她拉开了距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才道:“去让他们传膳吧,我洗个澡,出来陪你吃饭。”
    说完他就进了耳房,留下一脸迷茫的夜怀央在那愣了半天,过了好久才明白——他是去灭火了。
    她抿唇一笑,旋即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转过芙蓉云母屏风,偌大的温泉池子出现在眼中,呈四方形,池面水雾蒸腾,氤氲着淡淡花香,可楚惊澜却不在其中。夜怀央循着水声慢慢深入,在另一边的冷水池子里看到了他,皱着眉头地杵在那儿,下身坚.挺依然,她好气又好笑,立刻现出身形伸手去拉他。
    “你这是干什么?天气这么冷,冻病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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