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长公主派人送了许多年货到行宫中来,宴长宁命人将东西搬到府库,开始准备过年之事。“姑姑来信说,皇上现在已熟知朝政,大小政事已经上手,明年年底她就能将所有权利交还给六皇兄。”不过长公主留了一招,血影卫这支地下精兵,仍在她的掌控之下,宴世安甚至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秘密机构存在。
    宴承德对这个儿子期望并不大,选他是无奈之举,只希望他做一个守成之君。“振廷那边有消息吗?”
    “前天我回去看他,他还是老样子,谁也不愿见。下大雪之后更不愿出门,我想等开春之后带他出门散心。天南地北,走走看看总比待在肃王府的一方天地里强。”宴长宁说,她期盼宴振廷走出这段阴影重新开始。
    “也好,你们两个从小亲近,陪他出去走一走也好,我也放心。”宴承德说。放下政事之后专心在行宫修养,他的病情好了许多,老态逐渐褪去,显得精神奕奕。
    除夕开始休朝,一直到正月十五。大雪未有停歇之势,宴长宁骑马回九龙城,敲响肃王府的大门。宴世安派工部修整一番,肃王府比过去恢弘富贵许多,不过现在府中的景致和主人的内心一样萧条寂寥。
    老管家回禀道:“王爷,长宁公主来了。”
    “请她进来。”宴振廷坐在轮椅上,重伤初愈的他显得瘦削,一身厚重的冬衣似乎压得他精神不济。
    宴长宁进门之后坐在火炉边的小杌子上,搓着手烤火,说道:“今天是除夕,七哥一个人过吗?府上怪冷清的,不如去行宫陪陪父皇吧。”
    宴振廷本想拒绝,宴长宁先开了口,继续说:“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没意义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孙御医是皇上的人,你府上也有皇上安排的人,你的病情他已完全知晓,现在的你对他并没威胁,到行宫陪父皇有何不可呢?”
    “长宁,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迈不过那一道坎。回来三个月,他将自己关在肃王府的院落中自怨自艾,看不到任何希望,也不愿打破这层束缚,去寻找希望。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自暴自弃下去?父皇很想见你。七哥,过了年,等雪化之后我们出去走走吧。”宴长宁说。重生已不是她最大的筹码,未知的路还要自己摸索着走。
    琉璃送了药来,听了宴长宁的话之后对宴振廷说:“王爷,不妨听公主一言。您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哪怕出门散散心也好。”
    宴振廷风采不再,形容枯槁,宴长宁的话在理,他无法拒绝,凄然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好,那我让人收拾东西去行宫。”宴长宁起身来,风风火火的去叫管家收拾行囊。她知道王府中哪些是今上安插的人,哪些是府中原本有的人,各自挑选了五人一同去行宫。
    宴长宁的动如脱兔,风风火火的指挥府中的下人搬行李,东西都有条不紊的整理着。琉璃推宴振廷到庭院中,说:“公主总是这么有活力。”
    宴振廷笑了笑,宴长宁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她来之后,清冷的肃王府多了几分热闹。
    收拾了三大马车东西,装置妥当之后,宴长宁到府内接宴振廷。他整日坐在轮椅上,府上的石阶两旁修了平整的斜坡,连门槛也锯了,方便轮椅进入。
    “府上的事我已经交代妥当了,你不在的日子王伯会替你看着,放心到行宫住几日。”宴长宁接过琉璃手中的轮椅,推着他出了门。
    到王府外,小厮背宴振廷上了马车,宴长宁不避嫌,跟着坐了上去,一路上说着过年的安排,说着日后外出游历的路线。宴振廷再冷漠,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开始期待立春之后的行程。
    路上积雪多,马车行了两个半时辰才到行宫。宴长宁推着宴振廷到宴承德的住处,应祥开门时吓了一跳,看到宴振廷来,喜得去通知宴承德。
    宴承德闻讯,放下手中的书简到门口去迎接他。见到轮椅上形销骨立的儿子,他刚想流泪,宴长宁就欢欢喜喜的开了口:“父皇,我把皇兄接来了,这个除夕,我们一家人可以过个热热闹闹的年。七哥也答应我了,开了春出门散心。”她朝宴承德眨眼睛,宴承德会意,把眼泪忍了回去,连忙点头,吩咐应祥让厨房多做几个小菜。
    “这位是琉璃,之前您见过的。她现在负责照顾七哥,七哥能恢复,她有大半的功劳。”宴长宁走到琉璃身边,挽着琉璃的胳膊对宴承德说。
    宴承德点头谢道:“多谢琉璃姑娘,外面冷,赶紧进来吧。”
    室内的碳火烧得旺盛,宴长宁泡了大红袍来,说:“冰库里还有马□□、蜜瓜和雪梨等水果,我等会儿让人取了来。姑姑听说七哥到行宫来,又送了几条鳇鱼来。七哥喜欢吃水煮的鳇鱼,琉璃,七哥现在能吃辣吧?”
    琉璃捧过宴长宁递来的茶,回道:“可以,但还是适量较好。”
    宴长宁检查了通风口,说:“那就好,我等会让去厨房看看。”
    宴长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离开之后氛围冷了下来,宴承德想问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但怕触碰到他的伤疤。沉默了好一会儿,宴承德想好了说辞,才问了他回来之后的事,和秦国那边的状况。
    宴振廷一一说了,原以为旧事重提自己会伤心,现在看来倒不是那么难过。“天祎和承彦都很乖,不过长得都像秦君,天祎只有鼻子和下半张脸像长宁。秦君说过了年之后会来接长宁,不过尚且不知是真是假。”
    “长宁那孩子的事不好说,只能顺其自然。若有缘分,他们自会团聚。”宴承德说。他的儿子境况惨淡,现在只希望宴长宁能过得好。
    逐渐打开话匣子之后,宴振廷的话才多了起来,应祥送了化冻的瓜果来,说:“晚膳已经备好了,请太上皇和肃王移驾偏殿。”
    地龙的热气融化了房梁上的积雪,雪水落在庭院中间湿哒哒的一片。宴长宁正在指挥宫人摆放碗碟,宴承德和宴振廷坐好之后,菜肴才陆续端上来。父子两个都在修身养性,吃食清淡,只有宴振廷面前的水煮鳇鱼有辣子和红油。
    宴长宁口味重,不过在御医的建议之下,逐渐减少重油重辣的食物。“琉璃也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道烤鳇鱼是专为你做的,上次玉言来吃了之后也赞不绝口,快尝尝看。”
    宴长宁牵着琉璃的手,让她在案桌前坐下,不让她拒绝的说道。他们的案桌挨得近,这边没宫里那么讲究,可以随意聊天说话,说着来年的安排。
    宴会上歌舞停歇,宴承德心情大好,让应祥赏赐金银给他们。“父皇可有给我们准备红包?”宴长宁见着应祥发赏赐,突然笑问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这些东西。”宴承德虽然笑着说宴长宁,仍道:“今晚就给你们准备。”
    宴如英脱下身上的厚斗篷,进殿之后笑道:“这么热闹?怎么不通知我。”
    宴长宁迎上去,让宫人备案桌端吃食来,对她说:“姑姑事多,侄女不敢打扰,所以就在这里偷着乐了。不过您既然来了,总不会少了您的吃食。”
    146.豪赌一把
    “胆子见长,开涮起姑姑来了。”宴如英点了点宴长宁的头,问候过宴承德之后跪坐下来。
    宴长宁提了食盒来,端出瓜果菜肴摆在宴如英的案桌上,“姑姑,还有一条鳇鱼,您要怎么吃?”
    宴如英说:“做成豆豉鱼。”
    晚宴上,宴如英只说家常,不谈政事,等宴长宁出去放焰火之后,她才透露元胤递国书到九龙城之事。
    宫人撤了残羹餐盘,宴如英扶宴承德到殿外看雪景,“秦君的意思,这件事先保密,不让长宁知道。”
    “秦君什么时候派使臣来?”
    “开春雪化,路好走了之后。”
    宴长宁拉着琉璃放焰火,宴承德在廊子里看着,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映得雪地通红一片。“长宁准备开春之后陪振廷出远门。”
    “所以请皇兄想办法留住她,这么多年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长宁,希望这次她能平平安安的出嫁,以后莫要在起波折了。”他们一家子,没一个过得顺遂。
    宴承德点头:“我会想办法让她留下。”
    “现在朝中政务一切正常,世安勤政好学,都开始上手了,虽然不是明君贤君的料,但邺国不会亡在他手上。”在长公主面前,宴世安听话至极,不过他隐藏的那些事,血影卫已经探查到禀告给她了,她隐隐有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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