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云初很床幸,景元桀先前受了伤,可是季舒轩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不仅有着风尘仆仆之意,面色,也白几分,显然,受了内伤,且不轻。
    “你看,我把她带了来,不仅如此,我还附带着多掳来一个孩子,所以,我还要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季舒轩看着云初,眼光幽暗不辨,纹丝不动,云初,好像是圆润一些,圆泣得如此可爱,可是此时,面色发白,身体发虚,无一丝内力真气,整个孱弱得就像一片纸,让人……
    良久,季舒轩抬起头,看向皇后,“你说。”
    “我要你杀了景元桀。”皇后说,每说一个字,语气都冷得像是大仇得报。
    云初抱着孩子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皇后,“你打得,竟是这般主意,让季舒轩和景元桀双方残杀,而你,坐收鱼翁之利。”
    “哼。”皇后不以然,却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季舒轩,“南皇,你觉得呢。”
    “好。”季舒轩答。
    云初并不意外。
    季舒轩和景元桀,不管是个人,还是为国,二者都不可能共存,季舒轩杀了景元桀,再来对付皇后,也是绰绰有余。
    所以,这是完全不用考虑的决定。
    而皇后已经疯了,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云初唇角扯出一抹苦意收回看向季舒轩的目光,敛收眼底一切情绪,抬手,轻拍着怀中的孩子,“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是吧,他就算是千难万难,也不会让我们受到一滴一点的伤害。”云初轻轻呢喃着,却在此时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的落在他们的耳里。
    “禀皇上,大晋皇上已经发现了那马车,很快就要寻到这里。”季舒轩身后,有人上来禀报。
    季舒轩没说话,却是看向云初,“云初,如果你现在跟我走,我会放过他。”
    “这是大晋的地盘,你就这般笃定,你能打败他,逃出去?”云初抬眸,眼底尽是轻蔑。
    季舒轩也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是的,不过,你可能不知,我虽然也受了内伤,可是,却并没有比景元桀重多少,而有你和孩子在手,你觉得,他如何选?怕是我现在叫他下跪,他也不会反对。”季舒轩的语气比云初更轻蔑,“也好,我也很好奇,为了你,景元桀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是不是除了江山,自尊也可以不要。”
    云初抬眸死死的盯着季舒轩,好久好久,“季舒轩,你真特么卑鄙。”
    “谢谢你现在又更恨我一些。”季舒轩倒是乐得于此,整个微微发白的脸上,都是无可止尽的笑容,说到此,又看着远处,已经可闻的脚步声,“对了,你一定不知道,眼下,今夜,在青峰山,我和景元桀说好了,各出十万兵马,交战,以十万兵马决胜负,看看天色,也不知战果如何了,不过,我走之前,那伤刚好的京二和三皇子景元浩好像都被刺了一剑……”
    “嗯,你死时,身上一定会被刺得千疮万孔。”云初咬着牙,很淡定,同样,气息也越来越弱。
    她紧紧的抱着孩子,已经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一点一点流失,而怀中的孩,襁褓中的孩子,闭着小小的眼,睡得如此的安然。
    睡吧,这一切乱世纷离,都将消散。
    “母后,可真是我大晋的好人。”景元桀的声音自林中传来,几瞬之前,身影已经飘来,墨黑的锦袍上,血色渗亮,是云初晕迷之前看到的那番模样,只是,眼下,面色更白了些。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此时眼底青影明显,神色急灼。
    “景元桀……”云初看着景元桀出现,就倏然的轻松笑了,完全无视于脖颈间那把锋利的剑,声音恬淡,“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和孩子等着你呢。”
    “当然,我的妻子,需要我守护。”景元桀说,而与此同时,其身后,云楚,名玲珑,翁老,包括景元桀那不着调的师傅也来了,此时尽皆沉着双目看着这一切。
    “妹妹……”
    “哥哥放心,我好好的。”云初笑着安慰云楚,安慰这个素日清冷温和,极度疼爱她的哥哥。
    一阵风自崖顶拂来,刮得人衣襟鼓舞。
    “大晋皇宫此时怕是不安宁吧。”皇上看着走来的景元桀开口了。
    景元桀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季舒轩,一张脸上神色冰冷,“我想,南齐皇宫,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就看今夜,我们谁输谁赢了。”季舒轩笑,说话间,出剑,直向景元桀而去。
    其他人想插手。
    不过,却都被皇后架在云初脖子上的那把剑给震慑了,生生不能动。
    “距离太近,手段太狠,速度太快,不可轻易妄动。”翁老有些头疼的拉住云楚。
    “景元桀,我告诉,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景知煦,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显然怕景元桀不够打击,皇后一挟持着云初,一边还冲着景元桀咆哮。
    景元桀的身姿明显一滞,空气中与云初交错一眼,却是剑气上纵,直向季舒轩而去。
    直到此般时候,他仍只在意云初,在意云初对他的看法,想法。
    云初欣慰,笑,景元桀,老安王妃其实,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好母亲,她只是,怕老安王苛待你,才如此做的,不管是对是错,她,是爱你的。
    “嗖。”正在这时,突然,漫天箭雨落下。
    季舒轩的人同时现身,抵箭。
    “哈哈哈,我要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生之地。”悬崖边,是皇后得意而凄厉的笑声几乎贯彻天际,划破夜空。
    云楚当即趁乱就要向云初这边而来,不过,却被名玲珑一把拉了回来,“危险。”二字落,二人生生的避过袭来的箭矢。
    “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后手。”云初看着皇后,有些意外。
    皇后诡异的笑着,“当然,季舒轩也是杀我儿子的凶手手,我如何能放过他呢,我就是将你们都引来此,然后,一网打尽,一网打尽,我要这个天下,也都为我的儿子陪葬,哈哈哈……”
    “季舒轩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后自得意大笑,云初却突然看着正与景元桀交手正欢的季舒轩大喊一声。
    季舒轩当即和景元桀同时回头。
    “扑。”
    “扑。”
    两道箭矢入肉的声音沉闷响起。
    众人大惊失色。
    因为,就才那方才千钧一发的瞬间,季舒轩回头之时,云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横空接过一枝箭,就那般快的,直直的挥入了季舒轩的胸口,而与此同时的,一把漫天飘来的箭未得景元桀的救及,直接插入云初的肩膀处。
    而也在众人大惊变色这一瞬,在季舒轩倒地那一刻,箭羽骤停间,谁也没有想到,云初竟然就这般拍开了景元桀前来拉她的手,而是将孩子丢给了他,然后,一抹明亮的笑,转身,拉着皇后。
    纵身一跳。
    风声呼呼。
    带走了谁的希望。
    无尽了谁的留恋。
    景元桀接过了孩子,却只来得及抓住云初一片衣帛,而身后,云楚,翁老,名玲珑,齐齐的拉住了他想纵身跟着一跳的脚。
    “景元桀,我爱你,可是,却不能陪你一起。”清亮之声被风吹来。
    我的气息已经近于无了,与其死得如此,不如就这样吧,如果能再次活着,请让我继续在你身边。
    云初,闭上了眼,至少,最后,孩子没有事。
    只是,我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儿子呢。
    泪,滑落,被风吹干。
    爱一场,恨一场,算计一场。
    地上,被云初那一剑,刺穿胸膛的季舒轩趴在地上,眼底光束,好像被时间凝住,任血往外流,任下属来扶,却无动于衷。
    云初,没了。
    眼前,好像只剩下云初拉着皇后纵身一跳的最后画面。
    “云初,你怎么可以跳,我还没原谅你,还没折磨你,你怎么可以,我还没告诉你,你不会死,置诛死地而后生,就是解开你的命数的方法,可是你这一跳……尸骨,无存。”季舒轩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绝望,而绝望,也气绝在这一刻。
    那是云初算准一切时机,最给力的一箭,直插心房,半点不差。
    南齐三百二十一年,这位传奇的南齐皇上这样死于大晋国土。
    史记载,帝不仁,带兵暗袭,自招杀祸,乱箭刺死。
    后,不知是谁觉得此记不善,又一改。
    南皇甍,乃是与大晋太子交战,力战而竭。
    ……
    南皇死,归跟着青山峰也战败。
    大和第一年,景元桀宣布停战,自闭殿内数月,方才迈步而出。
    战,再起。
    南皇死了,还有别的南皇子嗣继位,然而,谁都再挡不住大晋皇上的一路征战杀伐。
    不过,景元桀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先安民忧,处内患,然后,在众人以为他开始走休养政策时,他却陡然手一挥,直接将手又伸到了南齐。
    一路而下,顺势而下,真真是让南齐的人摸不准其心思,不过短短一年时间,阵阵佳音传至大晋京都。
    大和第二年,南齐终于兵败认输,递降书。
    至此,南齐与大晋数百年的仇怨,终于,划下了句号。
    而至于,季舒轩的孩子,没人知道他了哪里,史记,无载,更连其子是男是女也不详。
    大和第三年,景元桀已将南齐正式收编,政策推行,真正达到,国富民强,不过半年之间,以其铁腕之力,处理烂疮,大地上,真真儿又复一片国昌民盛。
    御书房彻夜灯明,上书殿,整日不得闲。
    大和第四年,终于有大臣忍不住了,上书,如今,国泰民安,太子也懂事聪慧,可是,后位空悬啊。
    皇上正值壮年啊。
    于是,一大堆恳求景元桀纳皇后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的飞了过来,伴随的还有各国各家闺秀的真颜画。
    不过,这些画还没到皇上手里,便被人给拿去烤蛇吃了。
    “哎,我滴个祖宗啊,这让皇上知道了可得了。”
    “安啦安啦,景元桀除了我寝宫里那幅美人画上的仙女姐姐,谁都不会看。”长得粉雕玉啄的小少年摆手,小小年纪,可是眼珠儿却滴转得厉害。
    那太监闻言,却是有些无奈的一叹,“太子,那是你母后。”
    “生下我就不管我的,才不是。”撇嘴。
    “太子……”
    “不过,她如果抓紧时间回来,我就会原谅她啦。”小太子道,然后,抓起一旁的蛇继续烤。
    然后,想起什么孩子气的撇嘴,“当然,等母后回来,一定得给我改名,什么景等云,太女气。”这是景等云的痛。
    “云初……等云都长这么大了,她和你一样总是做出一些让我始料不及的事情,我宠他,宠得已经无法无天,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上书房内,景元桀一袭黑袍,收回目光,一语轻喃,好似又涂添几丝白发。
    “这些年女儿已经代替我当初的承诺去了苍南山照顾师傅两年。”景元桀再喃。
    可是,其实是女儿的身体太弱,需要师傅洗筋推骨,夜华不放心,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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