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笑了一回,将空了的碗碟拿到耳房放着。司连瑾才吃了东西,不能直接睡下,陶梦阮便拉着司连瑾在窗前坐下,道:“今日锦竹过来,带了个人过来,你猜是谁?”
    因为陶梦阮和宁阳郡主的缘故,司连瑾跟赵家也熟悉了些,不过也仅限于赵益宣一个,对于赵家唯一的千金,司连瑾的印象还停留在呆呆的小姑娘上面。听说赵锦竹带了个人过来,司连瑾哪里猜的出来,不过陶梦阮既然让他猜,至少跟国公府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便胡乱猜到:“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外室?”
    “……”一下子就猜中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陶梦阮微微撇嘴,道:“我其实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落到长孙琦手中的,她今日见到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就将她的底细都透给我了,你说她是傻的,还是格外的聪明?”
    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司连瑾惊讶了一回,听到陶梦阮的话,道:“我觉得,她要是知道你的身份,就不会将底细告诉你了。如今她人呢?我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早就有远见将她安插到父亲身边了。”
    “人我留在府里了,暂时放到花园做洒扫,至于其他的,这种专门培养的人,我可没本事问出事情来。”陶梦阮简单地解释道,见司连瑾转着眼珠子,似乎准备严刑拷问的模样,撇撇嘴道:“这种放在外面的人,大多是接了命令直接办事的,知道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与其费心思拷问,不如让她发挥一些作用,何况,她一个人来的,那个弟弟可没有带在身边呢!”
    “娘子是说……”
    “孩子没在身边,有两种可能,要么,让人扣下了,要么她自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管哪一种,她留在府里得不到孩子的消息,都只有妥协一条路可以走。”陶梦阮将芸娘留在府里,有让她给安氏添些堵的意思,但最终目的还是这个,既然她迟早得自己说真话,又何必费力气拷问。
    司连瑾点了点头,他如今挺忙的,既然可以省心省力,何乐而不为,听到陶梦阮已经废了她的内力,身上也没能藏下什么毒药,既然没什么危险,就不必费心了,安心地抱着娘子睡下了。
    次日一早,司连瑾难得起了个大清早,在屋里逗了儿子一会儿,用了早膳,跟陶梦阮一起去给司老夫人请了安才出门。司老夫人难得大清早见到司连瑾,听说司连瑾接着又要出门,很是心疼了一回,道:“年轻人啊,事情总是忙不完,什么天大的事,也不急在这一刻嘛,怎么阿瑾带着病,还让他日日这么跑!”司连瑾受伤中毒的事是瞒着的,司老夫人也只听说司连瑾得了风寒,一向康健的大孙子突然得了风寒,司老夫人没觉得是假的,倒是更加心疼了些,叮嘱陶梦阮盯着司连瑾喝药。
    陶梦阮听得司老夫人的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祖母说得对,事情是做不完的,总不能连日子都不过了吧!只是夫君到底是臣子,哪能不听殿下的话啊!”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就喜欢人家都顺着她的话头,闻言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阿瑾平日里最爱犯懒,好好地都不肯早起来我这里坐坐呢!改日进了宫,我要跟太后娘娘好好说说!”
    “……”无意之中就告了一回太子殿下的黑状呢!陶梦阮扯扯嘴角,给司老夫人拿了一块栗子糕。
    司老夫人接过陶梦阮递过来的点心,还品鉴了一回点心的味道,正说如何才能将这栗子糕做得更加香甜,绿萝进来通报,道:“老夫人、大奶奶,夫人过来了,说是有事求老夫人做主。”
    司老夫人皱起眉头,她让陶梦阮接手掌家的事,就是让安氏修身养性的,没想到安氏没了掌家的事打理,倒是在靖国公的后院里闹腾的更加欢实了,这才几天,已经找她做了两回主,听着做主的话,就有些不耐烦。还不等司老夫人打发她走,安氏已经绷着脸进来了,身后的婆子拽着个不到三十的仆妇进来,也不知有没有看到陶梦阮,就直接跪下,向司老夫人道:“求母亲为儿媳做主,国公爷若真要将这一把年纪的仆妇纳了做通房,儿媳自请下堂!”
    “胡闹!”司老夫人闻言也没看低着头的芸娘一眼,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沉声喝道。
    司老夫人的一拍,震得桌上的碟子茶杯都颤了颤,发出闷闷的声音,不止以退为进的安氏,连自以为谋划颇深的芸娘都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震住了两个人,司老夫人有些满意,这才看了被两个婆子压着跪下的芸娘,女子出嫁的早,二十出头大多都已经做娘了,更别说将近三十的年纪,何况还是仆妇的打扮,便是这人长得还算不错,司老夫人也忍不住皱眉,自家儿子几时这般不讲究了,嫁过人的仆妇还往身边捞。
    芸娘见司老夫人这个表情,就知道司老夫人对她生了坏的印象,这会儿靖国公不在,司老夫人若真处置了她,靖国公也不可能为她做什么,连忙跪下道:“老夫人容禀,这事并非夫人所言那般!”
    “哦,那你倒是说说,事实究竟如何?”司老夫人固然恼安氏事情不分大小都到她面前理论,但见到这个场面,心里也有计较,安氏固然需要敲打,眼前这个也不是个好的!
    ☆、第九十一章 还愿
    芸娘见司老夫人愿意听,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啰嗦什么,精简着道:“奴婢原本是靖国公大人养在外面的的,阴差阳错才进了国公府,做了花园里的洒扫仆妇。奴婢原本就是低贱的人,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园子管事瞧上了奴婢,要娶了奴婢续弦,奴婢这样的人哪敢挑三拣四,只是奴婢到底是跟过国公爷的人,怎么能再跟了旁人,自然是拒绝了的,只是那人却恃强凌弱逼迫奴婢,奴婢迫不得已,才求见国公爷。国公爷念着奴婢伺候他一场,让奴婢做个通房,没想到让夫人误会了,这才有了如今的事,求老夫人明鉴!”
    司老夫人的目光落到芸娘有些紧张的脸上,锐利的目光让芸娘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忍着。安氏见司老夫人不说话,有些着急道:“母亲,若是那人,那孩子呢?若是连孩子都不在了,还有什么脸面让国公府养着她!”
    陶梦阮看着安氏犯傻了好几天,今日居然精明了一回,还有些惊讶,司老夫人也看了安氏一眼,向芸娘道:“夫人性子急了些,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芸娘跟了靖国公也有好些年了,虽然她是见不得人的身份,没有机会与人交流,但大户人家对待外室的手段,她也知道一些,孩子多半是要带回来的,可当娘的,别说做妾室,能捞个通房做做就算不错了,何况孩子如今还不在她身边。芸娘也不指望自己能进府做个有名分的小妾,如今孩子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她只想留在国公府,早日完成了任务,也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这才冒险收买了管园子的管事,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却没想到安氏不说暗地里打压她,反倒没脸没皮的闹到老夫人面前去了。
    芸娘心里暗恨了一回,可这话若是回的不好,别说留在靖国公身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若是从前,她必定会求个稳妥,老实在花园里待着,等待机会动手,可昨日让陶梦阮废了一身内力,这位少奶奶也不知什么来头,她藏在身上防身的药让她尽数搜了个干净,没了这些本钱,谈什么刺杀,只能从靖国公身上入手。她服侍靖国公年岁久了,也了解靖国公的性格,对她没有多少情分,却不会让人碰他的女人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谁知才一日就遇到了这样的境况。
    司老夫人被芸娘犹犹豫豫的动作惹得厌烦,皱眉道:“愣着做什么?孩子呢?”
    “回、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之所以阴差阳错到了国公府做奴婢,皆是因此,有人掠走了孩子,要奴婢为他做事,否则,就要杀了孩子啊!奴婢虽然卑贱,可孩子也是奴婢的命根子啊,奴婢心知此事不妥,可为了孩子,也不得不听从对方的命令啊!”
    陶梦阮听着芸娘的话,也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司老夫人也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句假话,甘愿不得好死!”芸娘见司老夫人有些信了,连忙保证道。
    “既然如此,你将前后之事老老实实说来,既是国公府的血脉,国公府自然不会看着他让人害死!”司老夫人脸上看不出信了几分,只板着脸道。
    芸娘也不敢啰嗦,连忙将临时想好的话说了一遍。司老夫人定定的看了芸娘片刻,道:“你就先留在府里,至于孩子的事,国公府自然不会看着他让人伤害,行了,将人带下去吧!”
    安氏见芸娘不仅没有被发卖,反而过了明路,在国公府留了下来,有些不满道:“母亲这是何意?她那样的人,怎能留在府中!”
    司老夫人看了安氏一眼,道:“若没有孩子,她死活我都不管,国公爷犯浑,我也给你做主。但既然是国公府的血脉,就没有不明不白让人害死的理,你作为国公夫人,这些事还用我教你?若贸然处置了她,以至于那孩子不明不白死了,你打量着国公爷日后怎么看你!”
    安氏嫁入国公府近二十年了,哪能不了解靖国公的性格,后院里女人不少,也不见得对谁真有多少情分,但到了孩子头上,不说个个都当成宝,也不会看着哪个不明不白死了。心知司老夫人说的不错,也只有点了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明白了。”
    司老夫人一贯不喜欢安氏这副不情不愿点头的样子,只是堂堂国公夫人,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也不好更多的说她,只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如今无事,就好好读读书修身养性,别总是纠缠有的没的!”
    安氏觉得在陶梦阮面前丢了脸,脸色讪讪的起了身,道:“是,儿媳先告退了!”
    安氏走后,司老夫人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陶梦阮道:“阮丫头,你觉得那芸娘说的有几分真?”
    陶梦阮和司连瑾都不曾将芸娘打伤司连瑾,还对司连瑾和司蒙下毒一事说出来,芸娘也是仗着陶梦阮不可能对司老夫人说清真相,才敢在司老夫人面前胡言乱语,搅得一团乱麻。只是即便不打算拆穿芸娘的话,陶梦阮也没打算由着她糊弄司老夫人,闻言便道:“孙媳觉得,孩子的事可能是真的,可若说只是做国公府里的耳目,孙媳是不信的,她若果真只是让人胁迫,哪能轻易就对我们说出真相?那不是将孩子往死路上推吗?”
    司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阮丫头说的不错,她既是为了孩子才铤而走险,怎么会将孩子往死路上推。不过她在府上待着,我们也好顺藤摸瓜,瞧瞧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布局,若真有那么个孩子在,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让人害了。”
    陶梦阮明白这个世界对子嗣的看重,对于司老夫人重视那个孩子的事也并不意外,司老夫人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自然会派人牢牢看着芸娘,一个空有心机没有人脉有没有钱财本事的女子,在国公府做的事自然都在司老夫人监控之下。
    “说起来,二郎如今怎么样了?不行就送到庙里去清修一段时日。”说到这个,司老夫人倒是想起司蒙的事情来。司老夫人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原本对司蒙的骄矜不进取就有些不喜,后来日日闹腾些胡言乱语更是不满,只是到底是亲孙子,责骂归责骂,总不能不管他想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去庙里待着,能让司蒙安心一些。
    “孙媳昨日让人去看过,二弟生了一场病,先前的事倒似乎淡了些,只是这两天一直闷在屋子里不肯出门。”陶梦阮虽然跟司连瑾一样烦着司蒙,但毕竟是小叔子,作为嫂子又是管着家的,总得经常让人去看一眼,该请大夫请大夫。司蒙当时跟司连瑾一样中了毒,陶梦阮让人将解药送了去,原本司连瑾还考虑着去警告司蒙一番,免得司蒙往外胡乱说话,没想到司蒙经历了这一遭,倒是闷闷的待在屋里,别说两看生厌的安巧巧,连平日宠爱的小妾都没有多看一眼,也不知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司老夫人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满道:“先前就说过杨姨娘,偏偏她不听,将好端端一个哥儿,养得跟个姐儿一样,多大点事就受不住了,过些日子让你父亲将他带到军中历练一番才是!”
    司老夫人这么说,陶梦阮只有应是的。先前司蒙买凶刺杀司连瑾,司连瑾虽然没准备跟他对质,但也打算让他付出代价,日后学乖一些。只是回来之后,先是闹着撞鬼,如今又日日缩在屋子里待着,倒弄得司连瑾也没了教训他的心思。听司老夫人这么说,陶梦阮当然不觉得,司老夫人是让司蒙在军中混资历铺路,而是真正的历练,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当然,也没打算为司蒙求情就是了。
    司老夫人是明白人,司蒙跟司连瑾兄弟之间的事她不知道全部,也能看出三两分,到底都是亲孙子,司老夫人虽然不满司蒙的动作,但也没想到司蒙做到了哪一步,只打算教训一番,日后兄弟若实在不能互相扶持,分了家不相往来也就是了。只是这些日子安氏闹腾,司蒙又搞成这样,司老夫人也烦心得很,偏正逢苦夏,司老夫人想着重孙才满百日,也该去庙里还个愿,求个签,顺便散散心消消夏。
    心里觉得是个好主意,便向陶梦阮道:“先前得到你有孕的消息,祖母就去庙里求过菩萨,保佑你们母子平安,你们回来之后诸事也繁忙,如今算是消停些了,珉哥儿也满百日了,也该去还个愿才是。你安排一下,后天早晨咱们就出发,将你弟妹也带上,也给你二弟求一求菩萨,如今你二弟那个样子,阿瑾每日忙着,就叫你三弟护送着去便是,对了,四丫头、五丫头也同去,她们也不小了,该求求姻缘了!”
    ☆、第九十二章 赏花
    陶梦阮听到司老夫人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想到孩子还小,抱着去庙里不太合适,放在家里也不大放心,心里便有些犹豫。司老夫人闻言便道:“原本就是替珉哥儿求的,带珉哥儿同去也是应当的,多带两个人精细照看着也就是了。”
    司老夫人这么说了,陶梦阮只有应是的,答应着便去安排。
    京城周边的寺院,最有名气的还是五福寺,司老夫人计划着,到寺里还愿,再小住几日,山里天气凉爽,也好听听经拜拜佛,时间就计划了五天,除去来回,在寺里住上三日。司连瑾听说了这个计划很是幽怨了一回,原本忙着事情,陪老婆孩子的时间就不多,祖母还要将陶梦阮和珉哥儿带走,就得几日见不着人。抓着陶梦阮闹腾了一回,才算放过了陶梦阮,这些日子四皇子闹腾的更凶了一些,陶梦阮带着孩子出门,他其实更安心一些。
    司连瑾有些理解四皇子的心态。宫延述是嫡长子又是太子,手中的势力除了自己培养的,大多都是麟德帝早早就铺好的路,宫延述只需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事,等将来皇位自然是他的。可其他的皇子不同,若不肖想皇位,日后自然能安安稳稳做个王爷,可若是想要更进一步,从父亲手里接过皇位那叫做夺嫡,从兄长手中抢过皇位那叫做篡位,不趁着麟德帝还在,抢太子之位,日后在名声上总要差了一截,何况时日久了,太子的羽翼自然更加丰满些。
    麟德帝是皇子们的亲爹,四皇子的心思他也看在眼里,但太子是他着力培养的储君,其他皇子也是亲生的,麟德帝即便不打算动摇宫延述的地位,也不想将另一个儿子弄死,所以回京之后,趁着谢三爷的事,狠狠打压了谢家的势力。人君想要对付一个臣子,谢家自身也没有那么干净,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谢家的羽翼已经被剪出了大半,四皇子若是再不动,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这些话司连瑾不想告诉陶梦阮让她忧心。如今管着家事,又要照顾孩子,陶梦阮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关注外面的局势,只是到底是前世的习惯,陶梦阮其实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帮不上忙,就没有多问,只在平时细心照料者司连瑾的生活起居。司连瑾最后没说要她留下的话,便知司连瑾的心思,陶梦阮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司连瑾的眉间,柔声道:“我自然想留下来陪你,只是祖母不会让夫人出门,哪能让祖母带着四妹妹她们出去,我只去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司连瑾亲了亲陶梦阮的脸颊,露出些笑容,道:“我还盼着你们在外面多住些日子,如今京中事多,你们出去,我倒是能安心一些,离了京城,我多安排些人手护着你们也就是了,总比京城里人多事杂让我安心。”
    要小住几日,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一些,尤其珉哥儿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人儿,好在小家伙先前跟着陶梦阮他们回京,路途遥远也没有什么不适应,陶梦阮准备的周全,自然不会叫他受委屈。
    趁着早晨天没有那么热,司老夫人带着一众小辈就出了门。陶梦阮是长媳,又生下了长孙,司老夫人原本就喜欢陶梦阮,如今自是更加疼爱几分,与司老夫人一道出门,陶梦阮就抱着珉哥儿同司老夫人乘一辆马车。出门太早,珉哥儿醒来吃了奶,又在陶梦阮怀里睡着了,司老夫人瞧着喜欢,接过去抱着,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不多时便有些倦怠,陶梦阮将孩子接过来。
    马车走到五福寺的山脚下,珉哥儿才醒来,让陶梦阮抱着,从陶梦阮肩头探出脑袋,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司老夫人由刘嬷嬷和绿萝扶着,见珉哥儿的小模样,不由笑道:“阿瑾半岁大时头一回来五福寺,也像珉哥儿一样,一双眼就这么不住的瞧周围的景致,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最后一句逗得陶梦阮噗嗤一声笑了,珉哥儿不知母亲曾祖母在笑什么,也跟着笑。司老夫人腾出空捏了捏珉哥儿的小手,向陶梦阮道:“听说太子府的明侧妃有孕了,若是小皇孙,倒是跟珉哥儿年纪相仿!”
    陶梦阮想到靖国公府的传统,也点点头。靖国公府的嫡长子自来是跟未来储君一块儿长大的,若是葛姝生下长子自然是最好的,但葛姝的情况,日后还真不好说。除了葛姝,明侧妃所出的皇孙身份是最高的,说不得日后就是珉哥儿的小伙伴了,而明侧妃这个人,说不上多么善良,至少还算是个聪明人,想来比起如今的皇后娘娘要强得多。
    陶梦阮想到葛姝,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葛姝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日子过得太过坎坷了些,先前的事情便不提,若是明侧妃生下长子,葛姝的处境难免更加艰难些,好在葛姝是个聪明人,至少在这件事上面很想得开。陶梦阮上回见到葛姝时,受韩氏所托,还小心地问过这个问题,葛姝倒是想得开,道:“立太子妃不容易,废掉太子妃也不容易,历代无子的太子妃也不止我一个,被废也不是因为无子这一条。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该做的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日后自然有我的福分。”
    陶梦阮刚刚进京时,就知道葛姝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仅仅是聪明罢了,在许多事情上面,其实还不够通透。然而,这三年多下来,葛姝确实从聪明走到了通透,如今,哪怕她不曾养活一个孩子,不曾得到皇后的喜欢看重,但哪怕是几位公主,也不敢在葛姝面前造次。事实上就如葛姝所说的,做太子妃不容易,废太子妃更不是闹着玩的事,坐到这个位置上面,受不受宠反而不重要了,不怕做得不够,就怕做得太多,至于明侧妃,若是足够聪明,就不会跟葛姝争个短长。
    珉哥儿软乎乎的小手拽了拽陶梦阮的头发,陶梦阮抬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亲了亲珉哥儿的脸蛋,说真的,她倒是不在意太子几时能有儿子,年岁小些,日后就更好欺负些,叫她儿子费心费力做事,欺负一下小皇孙也没什么不妥。
    走到五福寺门前已经是中午,司老夫人和陶梦阮一路爬上来,陶梦阮还抱了个孩子,走到五福寺门前也没怎么喘,倒是安巧巧几个,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司嫣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司老夫人对孙媳、孙女们柔弱的体质有些不满,语重心长道:“你们年纪也不大,这么点路程都走不来,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往后要自己练一练才是。”
    安巧巧几个连忙应是,心里听进了几分就不清楚了。司老夫人也只提了一句,就请迎客僧带她们先进寺里歇歇脚再说。
    五福寺名气大,上门烧香小住些日子的香客也不少,随时都有招待香客的厢房,何况如今并不是什么法会的时候。靖国公府地位尊崇,又都是女眷,寺里就直接安排了一个小院让陶梦阮一行人住下,布置虽然简陋,却也算是干净整洁。
    陶梦阮才安置好坐下,寺里就送了午膳过来,陶梦阮想着司老夫人走路上山,面上不显,但毕竟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倦怠了,就没有过去打扰,自己在房里用了午膳,抱着儿子歇了个午觉。
    山里比京城中要凉爽,厢房里没有放冰盆也并不觉得闷热,陶梦阮一觉睡得舒服,起身时已经是下晌。小蝶过来服侍她梳洗妥当,禀报道:“老夫人身边的绿衣姐姐过来传话,说老夫人去前面听慈云大师讲经去了,大奶奶可以带四姑娘和五姑娘去后面的莲池看看景儿。”
    陶梦阮不懂什么佛法,要说听经,也没什么悟性,好在长辈们也不要求她这个年纪的小媳妇精通佛法什么的,到了寺庙里,烧烧香、求求签,玩了基本上可以自由活动。陶梦阮得了司老夫人的许可,便问道:“四妹妹和五妹妹呢?”
    “大奶奶睡着时,二奶奶遣人来请过一回,听说大奶奶还睡着,就没有打扰大奶奶,带着四姑娘和五姑娘去莲池赏花了。”小雪答道。
    山里的莲池花期比城里要晚一些,这个时候京城的荷花已经差不多开败了,山里却是花开正好。陶梦阮以前就听说过五福寺的莲花好,也是几年前来看过了,不过听说安巧巧带着司倩然和司嫣然去了,便没打算这会儿过去寻她们,道:“听说五福寺种了许多杏子,我们去摘杏子吃吧!”
    这个季节已经过了杏子成熟的季节,不过寺里不靠这个营生,杏子成熟的时候会摘一些待客,其他的都留在树上,既是给鸟雀们留些口粮,也是留着那么个景致,叫香客们游玩打发时间,到了如今这个季节,虽然杏子不多了,也能摘几颗应个景。
    ☆、第九十三章 主谋或帮凶
    陶梦阮这么说,小雪几个自然不会反对,二奶奶跟大奶奶素来不和,特意将两位姑娘都叫了去,不过是想叫大奶奶找不到人尴尬罢了。但大奶奶哪里是争这种闲气的人,既然两位姑娘有长辈看着了,能自己出去玩,大奶奶是求之不得。
    陶梦阮对于司老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并没有敷衍的意思,但一个安巧巧,一个司嫣然,实在让她有些腻歪,横竖在寺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就愉快的放下了这一茬。安巧巧跟陶梦阮是素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而司嫣然,先前陶梦阮虽然觉得小姑娘小小年纪就闷在心头有心眼不大喜欢,但也没有多少恶感,今年回来却发现小姑娘不止是有心眼而已,就是县不明白小丫头算计她一个长嫂有什么好处。陶梦阮没闲到花心思去打听,只是平时也疏远了司嫣然,左右不过是个庶妹,日后嫁了人也没有多少打交道的机会。
    天色已经不算太早,陶梦阮让人提了个篮子就往杏子林走去。夏天虫蛇多,孩子太小陶梦阮也不敢随便用驱虫的药粉,虽然很想让孩子跟大自然亲密接触,最后还是将珉哥儿留在了屋里,好在珉哥儿手里有玩具,也不闹着要跟去。
    杏子林在五福寺的西侧,跟荷花池不在一个方向上,陶梦阮过去也没有遇到安巧巧几个。杏子林的杏子确实不多了,挂在枝头的杏子品相也没有那么好,陶梦阮今年事忙,杏子上市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买杏子做杏脯,这个时候的杏子品相没有那么好,但口感上倒是没有差太多,摘一些回去做杏脯也使得,就让几个小蝶和小雪都帮着摘杏子,好带回去。
    陶梦阮一个午觉睡得久了些,何况记挂着珉哥儿,跟小蝶和小雪摘了一篮子杏子,就一道往回走,才走过杏林子前面的月洞门,就见到安巧巧从前面走来,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脚步也顿了一顿。这点子功夫安巧巧已经迎了上来,向陶梦阮道:“我说怎么没见大嫂来,原来大嫂到这边摘果子来了,这个季节,也就这里能寻到新鲜的杏子了!”
    安巧巧嫁给司蒙之前,对陶梦阮一向是当情敌看的,等做了司家二少奶奶,倒是多少有了些作为妯娌的自觉,不过说话也向来都是阴阳怪气的。一向没好气的人突然亲亲热热的同她说话,陶梦阮又不傻,第一反应就是今日这安巧巧有些不对劲,何况说是跟司倩然和司嫣然一起赏花去了,如今只见她一人,总不是赏个花的功夫,将两个妹子都得罪了吧!
    “二弟妹不是同四妹妹和五妹妹一道赏花吗?怎么到这边来了,对了,怎么不见四妹妹和五妹妹?”陶梦阮注意着安巧巧的脸色,她说起两人时,安巧巧的脸色明显变了变,陶梦阮心下警惕,立在原地等安巧巧说话。
    “呃……五妹妹有些受不了暑热,四妹妹陪她先回去了,我嫌屋里闷,就到这边来转转,大嫂这事要回去吗?”安巧巧心里咯噔一下,尽量稳着心绪道,微微垂下的头掩住了透着心虚的一双眼。
    陶梦阮虽然没有看到安巧巧的表情,但安巧巧这么反常,也不必她细细看安巧巧的表情,语气严肃了些,道:“果真如此?这会儿已经将近晚膳的时候,祖母这个时候也该听完经回来了,怎么二弟妹不打算陪祖母用膳,还要到这边来看风景?”
    “……”安巧巧原本就心虚,听得陶梦阮有些质问的语气,心头一颤,倒是激起了一些火气,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胃口不好寻几颗杏子开开胃也不行吗!”
    陶梦阮看了安巧巧一眼,没有同她争辩,当先往小住的小院子走去。安巧巧见陶梦阮那边走去,连忙跟了上去,想伸手拉陶梦阮,却被陶梦阮一眼看得呆了呆,没敢再上前,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陶梦阮脚步快,这会儿担心着司倩然和司安然更是快了几分,跟惯了陶梦阮的小雪和小蝶两个还好,安巧巧却是很快就落了一大截。
    陶梦阮快步走到院子里,顾不上回自己屋子去看珉哥儿,直接去了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司倩然和司嫣然的屋子挨着,陶梦阮就近去了司倩然的屋子,门前守着司倩然的小丫头红月,陶梦阮直接开口问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可回来了?”
    红月正要给陶梦阮见礼,听陶梦阮问话,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老实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一直在门前守着,不曾见到姑娘和五姑娘回来。”
    “没回来?”陶梦阮皱着眉多问了一遍。
    红月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将门推开,寺里提供暂住的屋子比较简陋,就算姑娘小姐们住的地方,也没有繁复的幔帐屏风,一眼看去屋子里的情形一目了然,除了一个打盹儿的小丫头,并没有别人。
    陶梦阮对司倩然的了解,小姑娘老成稳重,实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性格,正好安巧巧跟了上来,陶梦阮沉着脸转身对着安巧巧,冷声道:“你自己说怎么回事,还是我请祖母来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安巧巧身子瑟缩了一回,她在靖国公府不似陶梦阮一般自在,有丈夫疼爱,司老夫人和靖国公看重,甚至不过一年多已经有了长子傍身。当初定亲之事,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不要脸算计了司蒙,才得嫁入靖国公府,不止外人闲言碎语,就连夫家都这么看待,寻常别说同陶梦阮一般看重,偶尔出门还要特别敲打几句。说到底,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靠的是娘家和丈夫的看重,娘家败落她没有法子,可但凡司蒙为她说几句话,她的处境就不是这般。
    这般的处境,面对同是娘家不如国公府的陶梦阮,她就不仅仅是羡慕,更是嫉妒、憎恨。但另一方面,十分清楚自己处境的她,便再是嫉恨,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娘家没有办法为她撑腰,拿住了掌家权利的陶梦阮想要对付她实在太容易了,就像此时,陶梦阮长了她不到半岁,她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我……”安巧巧吐了一口气,“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陶梦阮一时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被抓走的?四妹妹和五妹妹被人抓走了,你不让人去救,还有心思去透气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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