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当然不可能到后宫来见她,表姐已经出嫁了也不可能抛下夫家到京城来,至于其他人那也不可能。
    可她真想念他们。
    不知道小舅舅成亲了没有呢?谢宁越想越觉得迫不及待,恨不得舅母今天就进宫来。
    她看着一套一套的衣裳从眼前掠过,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留下的是两件,一件是杏色的,一件就是那套银红的。她想,舅母也许更想看她穿的鲜亮一些?可是她平时不习惯穿那样的衣裳,舅母看她穿成那样,会不会反而觉得陌生,会觉得不认识她,同她生分了?
    方尚宫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暗暗好笑,又有些心酸。
    谢宁自己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转而问起青荷和青梅:“哪一套好?”
    结果青荷与青梅意见一致,都以觉得银红那套好:“这套华贵,银红也衬得脸色好看。”
    青梅还说:“常听人说富贵还乡什么要穿锦衣的,主子应该穿的体体面面的见林夫人才是。也好让林夫人放心,知道您在宫里过的好啊。”
    听来似乎也有理,可谢宁还是在犹豫,又将目光投向了方尚宫。
    “依奴婢看,您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谢宁愣了下:“能一样吗?”
    “将心比心,林夫人对您,跟您对她的思念之情都是一样的。您现在盼着见林夫人,林夫人明天穿什么样的衣裳过来估计您都注意不到。”
    谢宁点头:“没错。”
    到时候她哪有那个心思去注意大舅母穿了什么?再说穿什么都不重要。
    “您就按平时的习惯穿吧,大概林夫人也看得更习惯。”
    “那就杏色吧。”
    青荷看着方尚宫,实在佩服方尚宫的口才。刚才说让主子挑选衣裳行头的也是她,现在说穿什么戴什么不要紧的也是她,偏偏主子还都听得进去。
    晚上躺下了谢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幸好今天永安宫的床上只有她自己,要是皇上也在,她这么辗转反侧只怕扰得他也睡不好。
    舅母一定是接着她的信才上京的吧?
    不知道这几年舅舅身体怎么样呢?舅母总是劳心劳力,既要打点外头的事,还要操持家务,照管儿女。
    舅母待她那么好,分别的这几年,不知道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青荷今天在屋里上夜,听着动静就知道主子没睡着。
    她也知道主子是跟着舅母长大的,与上次来的谢夫人绝不是一回事,也难怪她这么等着盼着坐立不安。
    “主子?不早了,快些睡吧。”
    “我睡不着啊,”谢宁慢腾腾的又翻了一次身,她现在翻身都很当心,生怕翻的太猛了孩子会惊着:“这天怎么还不亮?”
    青荷忍着笑说:“您越这么想着,天越是亮的慢。您静下心来,闭上眼别多想,等您再一睁开眼,天就亮了,林夫人也就来了。再说您要是熬着不睡,肚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明天林夫人见您一脸憔悴也会担心的。”
    青荷说的句句在理。
    谢宁吁了口气:“你说的是。我今天是高兴过头了。”
    “要是您实在睡不着,奴婢陪您说说话?”
    谢宁轻声说:“不说啦,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舅母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又不失宽厚。表兄表姐他们身上都有几分象舅母,大表哥细心周到,二表哥手特别巧,表姐更不用说了,待人的那股诚恳贴心就和舅母一模一样……”
    她躺好了闭着眼,在心里慢慢背经文。这一招对她最好使,她打小一听念经的声音就想打瞌睡,那种奇妙的平缓的韵律和声音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有时候睡不着她就翻出本佛经,翻不了一页就睡的不醒人事了。
    这一回也算是比较有效,她背到第二段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第三段没背完就睡着了。
    清早她比平时醒的还要晚了一些,可是精神却好的让人吃惊。青荷知道今天不同往日,打起精神替谢宁梳了一个牡丹髻。谢宁冲着镜子里的青荷笑的甜甜的,轻声问:“怎么样?”
    “好得很。”青荷扶着她站起来:“您又漂亮又精神,林夫人见了一定心里高兴。”
    用过早膳,天已经大亮了,谢宁心里焦急,已经问过两回,胡荣早早去宫门口迎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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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舒服,可能是受凉了,头疼,恶心。晚饭吃了几口面条,喝了点豆浆,但是一直恶心到现在,倒是没有吐出来。我想可能是因为下午睡午觉的时候没有关窗户。虽然春天来了,可大家也还是要注意身体,千万别象我一样弄得自己病怏怏的半死不活。本来这个周末有很多计划的,现在看来都得耽误了。
    说好的双更只能黄了,真对不住大家。等身体好一些会补上的。
    ☆、九十 恩赏
    青梅在永安宫门前探头张望,一看见胡荣领着人过了长德门,就扭身往回跑。
    “来了,来了。”
    方尚宫瞥她一眼:“稳重些,象什么样子。”
    青梅赶紧停住脚,按规矩回话:“林夫人到了。”
    谢宁已经无暇去顾及青梅了,在人丛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大舅母。
    大舅母强忍着眼泪,坚持行完礼,才由青荷搀扶着入座。
    青梅很是好奇,这位林夫人她听主子提起过不止一次,现在才终于见着真人了。林夫人比上次看到的谢家婶子年纪要大一些,穿着一件黛青色寿字纹镶边绣花草的衣裳,略显老气,鬓边已经有了零星斑白,薄施脂粉,落落大方。相比之下,上次见到的谢刘氏简直象个浓妆艳抹的媒婆,衣饰打扮尽管华丽,可穿在她身上就是那么别扭,一点儿不象她自己的衣裳,全都象偷穿别人的东西一样。
    “你长大了。”大舅母慌忙用帕子拭泪,昨天内宫监专门去了两人跟她讲一些进宫的事情,也练了如何两遍行礼问安。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宫里流泪也是犯忌讳的事:“这几年你可好吗?”
    “我挺好的,一切都好。”谢宁深吸口气,眼中还是有泪花打转,可是已经不象昨天一样语无伦次情难自抑:“之前我住在后苑,很清静的地方,膳房的人做菜手艺特别好,还会做咱们老家的拌面和热糕呢。过年的时候我迁到永安宫来,地方也宽敞,还带个小花园……”
    林夫人仔细的打量她。
    轮廓还依稀是原来的模样,眉眼脸庞也没有变,但是却又和过去不一样了。
    她长大了,模样也变了许多,但是林夫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这可是她从小一直看到大的孩子。小姑子性子绵软,家里千挑万挑的给她找了一个丈夫,夫妻恩爱。可是谁想到她的命那么不好,孩子刚落地就没了爹,婆家人刁毒容不下她们,母女俩狼狈的回到林家来。林夫人记得那天还是个下雨天,小姑子撑着把伞抱着孩子,风太大有伞也挡不住雨,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大人好烤火,小孩子就不敢近火,林夫人把这个孩子解开衣裳揣到自己怀里暖她。
    现在想起来就好象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
    林夫人的目光往下,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
    “四月里要生了。”谢宁小声说。
    “皇上,待你好吗?”林夫人鼻子发酸。
    “皇上待我很好的。”
    怎么叫好呢?宫里头有多少女人?得跟这么多人争夺宠爱,不得宠的时候难免受人欺负,得宠了又应付不完的明枪暗箭。
    谢家那一家简直都不是人,但凡有点儿人心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家里好吗?舅舅好吗?哥哥嫂子们呢?姐姐好吗?”
    “都好,都很好。”林夫人不紧不慢的说:“你舅舅到了北边不大习惯那里的天气,头一年冬天伤了风总是咳嗽,寻了个偏方给他吃芦根煮汤,他嫌不好吃,不过总算病是慢慢好了。你哥哥又添了个闺女,你姐倒是生了个儿子,都会叫人了。”
    “我打发人回老家几趟,谢家只说你还在伺候老太太的病,就是见不着人。等我自己回乡找上门去他们才承认你已经不在谢家了。”林夫人当时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谢家老太太那张伪善的无耻的脸,差点儿就没控制住自己跟她动手。
    那一刻林夫人后悔莫及,她当时就不应该信了谢家人的鬼话,把谢宁独自留在谢家。当时就算与谢家交恶也应该把她一同带走的,无论如何也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您是什么时候进京的?现在落脚在哪里?就您自己上京吗?带了什么人在路上服侍您?”
    谢宁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什么都想知道。林夫人也有无数话想问她,可是偏偏顾虑重重,一个也问不出来。
    方尚宫在一旁打圆场,替谢宁说话:“从知道林夫人要来,谢美人就坐立不安的,晚上也是半宿没睡好。”
    林夫人知道这位陪客身份非同一般,客气的说:“平时一定没少让您费心。”
    方尚宫陪着喝了一杯茶就出去了,很体贴的留下林夫人和谢宁在屋里。
    她才出屋门,就听见屋里头传出来哭声。
    哭的她也觉得心里难受。
    别人看这宫里有天下第一等的荣华富贵,可并非每个人生在这世上追逐的都是这种东西。进宫的女子都得经受与亲人生生分离的折磨,这辈子都没有再返回故里的机会。
    林夫人劝着谢宁收了泪,拿帕子替她擦净脸:“可别这么任性的哭,你现在可不是小姑娘了,你可是要做母亲的人,得为孩子多考虑。你这么哭着孩子也会跟着难受。今天咱们能见着面是喜事,该高兴才对。”
    谢宁一边擤鼻涕一边小声说:“才进宫我特别害怕,住在掖庭宫的时候,夜里偶尔会听见有人在哭,还有疯子一样的怪笑声,有人说,那是先帝时宫中的女子,就被关在掖庭宫后头的院子里等死。我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做恶梦,梦见我也被关在那里,墙特别高,连太阳光都照不进,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这些话她对别人都没说过,时间长了自己都以为快要忘记了的事,不知道怎么今天又想起来了,而且就这么说出来了。
    “萦香阁一开始住了三个人,一个突然就生病死了,另一个搬走了,我都不敢往后面院子去。”
    林夫人心疼的把谢宁揽在怀里。这些事听着就让人觉得揪心,当时谢宁才多大?身边一个亲近的可说话的人都没有,再怕也只能自己撑下去。
    “后来慢慢习惯了,还是会想家,不过不会想的晚上偷偷躲被窝里哭了。也想往家捎信,可是没有可靠的人托,路又太远。”谢宁小声说:“再后来我就服侍了皇上。皇上待我很好,真的很好。”谢宁重复了两次。
    林夫人了解自己一手照看大的孩子,她心微微一沉。
    这傻姑娘,看样子是真喜欢皇上。
    如果她嫁个普通人家,夫妻相合恩爱,那林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可是现在她是后宫嫔妃,皇上有那么多妃子,她家世不显,又不是特别美貌出众,现在皇上待她好,可也待别人好。等将来皇上慢慢把她忘了,她怎么办?
    她还怀着孩子,林夫人看着她的肚子心中悲喜难辨。
    她有个孩子也好,终归是个依靠。将来就算深宫寂寞,好歹还有个孩子可以寄托。但是宫里现在孩子少,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能不能平安长大,林夫人心里也没底。
    胡荣去了一趟膳房。今天这位林夫人和上次的谢刘氏不一样,肯定是要留饭的,膳房的人拍着胸保证这顿一准儿伺候好,还问胡荣打听来的这位夫人是哪里人氏,有没有什么偏爱的口味之类。
    胡荣没打听这些,但是他跟膳房的人想的不同:“人家的家乡菜咱们再怎么也做不了那么地道吧?我看贵客远道而来,做点咱京城风味的菜肴请她尝尝鲜倒更好。等贵客家去了,旁人问起在京城见了什么吃了什么,难道人家说进了一趟宫就吃了两道家乡菜?”
    那这进宫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膳房的人顿时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直拍自己脑袋,说自己生了个猪脑子,见事这么不明白,得亏有胡公公指点。
    胡荣也不会把这样的恭维话当真,笑着客套两句,又递了个荷包过去。
    对面那人慌忙推拒:“哪里能让胡公公破费,谢美人份例可是白公公吩咐过的,只要库里有的,就要尽力供奉。”
    “这是主子吩咐的,这些日子你们也尽心劳累,这些是主子的一份心意,请宋公公和其他几位哥哥喝茶。”
    既然话这样说,宋太监也就把荷包收下来了。送走胡荣,回过头就把人叫齐了开始分派活计。
    京城可是天底下最富庶繁华的地方,在吃穿二字上头的底蕴不是别处比得上的。既然今天要招待谢美人的亲戚长辈,那自然得打叠精神拿出真本事来。
    膳房里山头也不少,好几个大管事的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儿。这些拿手菜未必就是珍贵罕有的山珍海味,正相反,他们做的拿手的都是平常就吃得着的东西。比如宋太监自己,拿手菜中就有一道白菜烧豆腐。膳房里还有个老太监做旁的不成,但是有一手绝活是蒸蛋羹,蒸出来的蛋羹软滑细嫩鲜美无比,旁人想偷学都学不来。
    林夫人陪着谢宁一起用午膳,膳桌摆好了还没来及动筷子,白洪齐奉旨来永安宫,皇上赏了四道菜过来。白洪齐还笑眯眯的吩咐谢美人身子不便,皇上说了不必谢恩。
    赏菜如果还不算什么,午膳之后白洪齐又跑了一趟,送了皇上的另一份赏赐过来,这一份赏是给林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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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感冒药吃的直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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