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逆着光线,殷小北歪了歪头,总觉着门上的空格里似乎画了什么东西。正准备把手伸进去试试的时候,就听见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还是和……一起过来的。”宋涟看着殷小北,对他做了个“你懂的”的表情。
    殷小北抬头看了眼悠闲站在一旁的析崇,估计对方又用阴阳棋隐藏了身形,忍笑摇了摇头:“不是一个人。”
    “那就好,”宋涟松了口气,“这个秘境与我上次来时相比几乎完全变了模样,一个人行动总归是太过危险了些。”
    “你之前来过这里。”殷小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宋涟回忆道,“我上一次来时还没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只是有一个石碑,打碎了就能进去了。”
    殷小北点了点头,终于摸清了空格里的图案,或者更准确说,应该是文字才对。四个空格内各有一个,按照顺序分别写着“春夏秋冬”四个小字。
    “对了,”见宋涟准备离开,殷小北连忙将他叫住,斟酌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有东西可以看出人的心魔是吧,刚刚在秘境外面的时候,我看到你身边的那个人……嗯,应该是心魔入体,而且已经是后期了。”
    宋涟脚下一顿,想说你是不是弄错了。而且身边的人,其他的弟子都被秘境送到了别的地方,如今唯一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他的父亲了。
    “掌柜的。”宋涟忍不住焦急道。
    “我倒是能治,那你总要他自己愿意才行。”殷小北无奈。
    所以说,这才是他之前没有干脆过去说明的原因。心魔入体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不可能直接从初期跳到后期,如玄剑宗宗主这样的修为,能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估计已经是不知道拖延隐瞒了多久才会有的结果。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那个人的态度会忽然间缓和。
    宋涟的心情顿时沉重了下来:“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心魔入体的。”
    虽然和父亲的关系向来冷淡,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宋涟自然不可能不担心。
    “应该是因为仇恨,”殷小北翻开菜谱,一边用积分兑换了心魔成因,然后下一秒就忍不住顿住了,奇怪地抬起头来,“不对,我记得之前听人说过,你应该是玄剑宗宗主的独生子来着,还是说他其实私底下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宋涟一愣:“什么意思。”
    殷小北又看了眼菜谱上的文字,确认并不是自己看错:“就是他会心魔入体是因为仇恨,而之所以会心怀仇恨,则是因为十五年前,他唯一的儿子被魔修所害,而没过多长时间,那名魔修也跟着不知所终了。”
    殷小北挠了挠脸颊,越念越觉得不对。唯一的儿子,玄剑宗宗主唯一的儿子不是宋涟吗,而眼前的宋涟明显还好好活着。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殷小北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他早晚要知道的,”等宋涟离开,一直站在旁边的析崇走过来道,“不是你,也一样会有别人,你也不过是早一日告诉他罢了。”
    殷小北摇了摇头,忽然郁闷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会那么直白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对方。
    虽然还有些挂心宋涟那边的问题,但眼下显然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四个大小不等的空格,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字,殷小北拉着身边人一个个摊位看过去,越看越觉得满头雾水。
    各个摊位上的摊主明显都是傀儡所化,虽然看起来和真人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但这些傀儡的神色多半呆滞刻板,也几乎无法对人的问话产生反应。
    除了一种情况……
    “我这里没有和春有关的东西,你可以问问街头第四家卖瓷器的摊子,说不定他能知道。”
    殷小北半晌无语:“不是,你说的那个卖瓷器的摊子我已经问过了,可他明明说了东西就在你这里。”
    这叫什么,踢皮球吗?
    对,只要询问这些摊主和空格内提示有关的字眼,这些傀儡摊主便会非常热情地给你相应的提示。
    然而这些提示都并没有什么用处,简直和踢皮球一样,就是第一家说东西在第二家,第二家说东西在第四家,然后第四家又说第一家的摊主最喜欢说谎,凡是说过的话都要反过来听才行。
    其他跟着一起询问的门派弟子显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正确的答案。
    “所以是弄错了吗,还是说那些空格里面的字根本就不是字面上的意义。”殷小北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一直悠闲跟在后面的析崇忽然开口。
    “什么办法?”殷小北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想说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吊人的胃口了。
    “很简单,”析崇挑了下眉,伸手将殷小北弄乱的头发理到耳后,用一根浅青色的发带系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可以不用解密,而是直接将那道门打碎。”
    殷小北:“……”求别闹。
    还没等殷小北反应过来,帮身边人系好了头发,析崇直接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柄灵剑,反手投向了铁门。
    “轰”的一声巨响,天地摇动,两旁的街道仿佛融化了一般慢慢消逝无踪,脚下平整的青石地面紧跟着扭曲变形,不过转眼间便成了漫无边际的草原。
    “进来了。”看着眼前的景象,析崇平静开口。
    殷小北……殷小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那道门真的是只要打碎就行了吗,那刚刚那些谜题是怎么回事,只是闹着玩儿的吗?
    “别想太多,这只是个不入品阶的小秘境,所以哪怕是弄错了也没有关系。”析崇安抚地摸了摸殷小北的头顶。
    另一边也同样跟着吓了一跳的宋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却发现父亲正愣愣站在原地。
    “出什么事了?”虽然因为殷小北之前透露出的信息,对于眼前的人宋涟多少还有些别扭,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宋纪安没有说话,只是摇头,随手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字条捏碎。
    ……杀此间秘境主人,宗主大仇可报。
    第五十九章
    “少主,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紧跟着出现在草原上的秦九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殷小北,连忙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刚刚发现您不见了真是吓死我了……陛下呢,也和您在一起吗。”
    知道仙帝陛下向来喜欢用阴阳棋隐藏身形,秦九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一面将怀里的幼虎递给了殷小北。
    殷小北接过幼虎,指了指一直站在身边的析崇:“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别提了。”说到这个秦九就忍不住郁闷。
    他们倒是没有碰到什么铁门街道的,正好相反,他们碰到的是一扇木门,而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惜,那个木门水火不侵,根本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打破,甚至哪怕是勉强弄出了一个缺口来,也几乎转眼就能恢复到原状。
    好家伙,他们一大群人,不算如今还是神念状态的容锦,实力最高的芩无月已经是灵君的修为,却硬是拿这个木门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到底还是容锦提了一句话,他们才总算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他说了什么?”殷小北好奇问。
    “哦,他就说了一句,”秦九面无表情道,“他说,你们要不要试试往旁边拉一下。”
    对,那个怎么也打不开的木门,它其实是个拉门。
    摔!谁能想到啊,不说别的,就单从外表上来看,那个木门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它就是个只能推开或者拉开的门。而且更坑人的,那个木门根本就不是往左右两边拉开的,它居然是往上面拉开的。
    总而言之,反正从那扇门里出来以后,几乎所有人都不太想说话了。
    殷小北忍着笑意,想说在怎么坑人这方面,容锦绝对是个天才。
    “这怎么能怪我呢,是你们太笨了吧。”依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容锦跟着走过来,一面说话,一面小心翼翼拿余光打量身边的芩无月。
    秦伍扶着额头,特别无奈道:“主上,您要不再好好想一下,后面应该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吧。”
    容锦特别无辜地看过去,一副“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秦伍默默吐血。
    等着周围其他门派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秦伍将赤月秘境的钥匙拿了出来,将玉牌轻轻掰成两半,从里面倒出一个稍小一号的玉牌来。
    殷小北:“……”
    “赤月秘境一共分为三层,咱们如今还在最外围,而镜幽湖却在秘境的最里层,如果想要进去,则需要另一把钥匙。”秦伍解释道,一面伸手将那个稍小一号的玉牌掰开,最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只有指尖大小的青色玉珠。
    对,这其实是另一个坑来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估计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想到,进入秘境最里层的钥匙,其实就藏在打开赤月秘境的钥匙之中。而且还不能用任何法诀试探,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徒手掰开。
    进入秘境需要钥匙,离开秘境同样也需要钥匙,一个修士要有多大的魄力和冒险精神,才会想到要把自己手中的钥匙掰开,甚至还要掰开两次。
    在所有人都默默无语的注视下,秦伍将手中的青玉珠扔到地上。一阵灵气震荡的闷响,草坪后退,慢慢露出了底下平整清澈的湖面。
    “之后就只能等了,”秦伍回头看向几人道,抬手将湖面中央的青玉珠收了起来,“镜幽湖每隔三个时辰都会翻转一次,需要等到翻转过后才能进去。”
    将刚刚找到的玄剑宗弟子打发到一边休息,宋涟追上了打算独自去周围探路的宋纪安。
    “你不用再说了,”玄剑宗宗主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没有心魔,也不需要医治。”
    知道眼前的人向来固执,但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固执到这种程度,宋涟伸手将他拦住:“您说您没有心魔入体,可我方才明明问了廖江,他说您最近虽然频繁闭关,修为却接连倒退,甚至已经到了几乎快要跌下一个境界的程度,这件事您要怎么解释?”
    心魔入体后一个最明显的症状便是修为倒退,心魔程度越高,修为倒退的速度也就越快,而廖江正是宋纪安门下最小的弟子,几乎整日跟在他身边,根本不可能弄错。
    “廖江?你去把廖江给我叫来,他在玄剑宗里呆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只是玄仙初期的修为,自己整天不好好修炼,净想着这些没有用的事情。”宋纪安怒道。
    “爹!”没想到对面人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只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宋涟简直难过到了极点。
    难过,失望,还有怎么也想不通的困惑,所有情绪在心底纠缠在了一起。宋涟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殷小北之前和自己说的话,用力闭了闭眼:“爹,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和我说实话吗?”
    玄剑宗宗主顿住了脚步,终于看向身后的宋涟:“实话,你想听实话吗?实话就是不管我有没有心魔入体都与你无关,你只要顾好你自己……”
    “不是心魔的事情,”宋涟打断他的话,“我只想问您一句,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
    没想到宋涟会说出这样的话,宋纪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
    宋涟咬了咬牙关,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口,再拖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把接下来的话也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我记得您在廖江之前,应该还收过一个弟子,似乎是叫谢天。”
    只要心里有了疑问,再加上殷小北之前提供的线索,想要找到那个人简直再容易不过。
    疑似宋纪安的亲子,十五年前被魔修所害,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整个玄剑宗加起来也只有一个。
    宋涟还能记得那大概是一个性格十分腼腆的青年,性子软弱,根本不适合走上剑修之道,私下里也总和人哭诉宋纪安的管教严厉。
    对了,宋涟想起来了,自己大概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谢天与父亲眉眼间的相似,可那时候宋纪安是怎么说的,他说谢天是自己从族里抱来的孩子,也算是远亲,容貌自然难免会有些相似。
    多年隐藏的事实被一朝揭开,玄剑宗宗主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对,你说的没错,谢天确实是我所出,而你才是我从族里抱来的孩子。”
    “谢天的资质不如你,我那时树敌又多,谢天带着玄剑宗宗主独生子的头衔行走在外,除了徒增危险之外根本毫无益处,而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可惜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宋涟默默听着,指尖几乎扣进掌心里面。
    ……不愿让自己亲生的儿子遇到危险,所以就抱来别人的孩子挡在前头,那他呢,他算什么,他就活该被人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充当别人的挡箭牌吗。
    “那后来,您将我赶出宗门,流放到一重天去,也并不是因为我与邹宁结为道侣了是吗?”宋涟问。
    宋纪安没有说话,面上的神色却再明显不过。宋涟说得没错,那个时候谢天刚刚出事,他几乎悲痛欲绝,根本不愿意再看到这个抱养来的孩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便干脆找了个借口将他赶出宗门。
    “对了,还有最近的事情,不如也让我来猜猜好了,”宋涟看着对面莫名有些陌生的脸孔,心底止不住的想要冷笑,“你这些日子态度忽然缓和,甚至主动跑来和我示好,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对吗,你希望我能继承玄剑宗宗主的位置……可惜了,你以为我真的能如你所愿吗。”
    “你想要干什么?”宋纪安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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