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你不够完美,而我恰好喜欢你。
    只因为我们是同类。
    ——
    八进四拳赛当天,阿厉仍然没有释放出来,沈警官确实无法以非/法拍摄的视频内容来为难阿厉,但他也深知余路平是怎样错综盘结的势力。如果此番不趁此机会打压他一拨,怕是日后总有祸水会引到他们警察头上。
    他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一方面急于安稳退休,而另一方面又恰好处在经验老道,丝毫唬不住的年纪,有他坐镇,真假各三分。
    剩余的便是忌惮。
    余路平期间没有露面,委派了信任的律师处理阿厉惹上的麻烦事,那律师跟沈警官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耐得住性子,让人看不出虚实,新来的警察不敢轻举妄动,而阿厉这边就由着他们来,俨然一副兵来将挡的气势。
    不怕你出招,就怕你破不了我的见招拆招。
    于是阿厉三天两头被警方以各种名义请去配合调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人是留下了,他不嫌闷,沈警官更不会嫌烦。
    比赛当日,余路平没到场,属于他的高位一直空着。
    吉旸后到,输人不输阵,虽说道上的人都知道阿厉是余路平的心腹,近来栽在内鬼手里,明面上自然不会说风凉话,但一句句“有需要余哥说一声”却着实像耳光一般响亮,按这话来说,算是余路平有眼无珠在前,管教无方在后,事发这么久,阿厉没捞出来,内鬼也没揪出来。
    有跟在其他大佬身后的小弟冷笑一声,“啧,余哥怕是老了啊……”
    吉旸气不过,一个箭步冲上去,拎着那黄毛小子的衣领就是一记闷拳:“你他妈混哪儿的?余哥的闲话也配从你的狗嘴里吐出来?!”
    “你嚣张什么!”
    两伙人突然戒备,相互推搡几下,吉旸的死对头万卓从人群里走出来,拍了下吉旸的肩膀,被他不给面子的甩开。
    万卓也不动怒,反而给了自己小弟一巴掌,“没半点规矩!不等你吉哥死了,你就敢在兄弟们面前逞能?”
    小弟当即附和:“是是是,老大说的对,吉哥还没死,哪儿轮得到我说话呐!”说完丢了根烟到吉旸胸口,“给吉哥赔个不是了。”
    吉旸这会儿被扁担掣肘,按他之前的性子,早就跟这孙子干起来了!
    但出门前余路平三番五次交代过他,此次比赛才是关键,惹事必然生非,等他们赚个盆满钵满,到时候新账旧账咱们一起算。
    一口烈酒抿下喉,梨园三千弟子尽显神通。
    “哼,我当是谁的狗在放屁呢,又臭又长的,原来是万卓你的人,那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吉旸顺势拍了下扁担的肩,“叫卓哥,你是我吉旸的人,不能没有规矩。”
    扁担原先是跟着来充人数凑热闹的,阿厉不在,不少地盘出了点小岔子,能信任的小弟没几个,吉旸索性把扁担叫来,只说是看孟平川打拳来了。
    扁担脑子一根筋,一听吉旸说这话,高兴坏了,路上买了几把荧光棒和几罐运动饮料,想着自己一定要嚎上几嗓子给孟平川加油助威。
    谁知一来就碰上拳馆的死对头……
    扁担没心情搭理这事,何况孟平川从不允许他私自跟吉旸外出,此刻见吉旸开口了,他也就怯怯侧过脸叫了声:“卓哥。”
    万卓面色阴冷了些,“我也不跟你打嘴仗了,看拳图个乐子。”
    “滚吧你。”
    万卓的小弟捏紧拳头,高喊一声:“你说什么?!”
    “哎,又没大没小的,给你们吉哥说两句不要紧,毕竟以后有没有机会说还不一定呢。”
    万卓笑着离开了。
    吉旸坐到观众席上一脸不悦,扁担不敢跟他说话,不合时宜的拆了包薯片,四处张望问孟平川什么时候出场。
    八进四的比赛明显比以往初赛热闹许多,人多,开盘押宝的人更多。
    孟平川的对手桑西是一位泰国人,去年拳赛的前三名,听说自从在决赛场上死里逃生后,今年战无不胜,赔率一路保持倒数,深受信任。
    但孟平川也不赖,作为今年热门的黑马人选,看中他身板和冷厉打法的人也不在少数,赔率一路暴跌,势头正盛,俨然是夺冠的大热门。
    这让其他选手明显不悦,一旦利益与嫉妒的怒火交织,人的好勇心智往往直接被斗狠所取代。
    在没有规则的暗夜过度,一方拳台,生死两茫茫。
    越往后,越是承载着生命的重量。
    一共12局,每局3分钟。
    算起来,不过半小时功夫,但却生死一线。
    孟平川跟桑西水平相近,但打法大相径庭,桑西算是野路子出身,在泰国打群架积累出来的经验,比孟平川年长,整个人看起来瘦巴巴的很凶悍,所用招数花哨有余,但结结实实闷出拳的却不多。
    这让孟平川有些哑然。
    按桑西的步伐和即时反应来看,桑西想赢他并不是没有任何胜算,倘若拖到最后几局,孟平川仗着体力优势,而桑西则可以凭借经验势力。
    不拼个你死我活想必是不会罢休。
    但让孟平川意外的是,当桑西连续发出猛烈进攻后,倒不像是体力不支后的力道不足,而是整个人偏离出拳路径,不仅没有分辨出孟平川躲闪的位置,甚至来不及收取拳之时直接暴露自己的肩和头。
    孟平川瞄准机会一拳打到桑西头上,直接将他打昏在地,当裁判开始倒数时,场下押孟平川赢的观众已经开始欢呼。
    桑西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盯着吉旸。
    那是一种愤懑到极致的凶狠,似乎是要喷出一条恶龙将此处夷为平地,不止是孟平川,连同这里的一切,让尘埃遍布。
    可他没有再起来。
    到比赛结束,他也只是平静的走下台。
    孟平川追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让我?”
    他不确定桑西能不能听懂中文,但看他的反应似乎是听懂了,桑西突然无奈的甩了下头,用不地道的中文说了句:“没能跟你痛快打一次,遗憾。”
    孟平川心里明了,朝吉旸那边看一眼。
    他拿手指了下手机,然后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他让你故意输给我的?”
    桑西不想再说,挣开孟平川的手,“我回泰国了,不打了。”
    孟平川没有再阻拦,只是突然想起上次赛后吉旸数落他的话。
    当日初赛最后一场孟平川被对手偷袭,吉哥气急败坏问他:“我眼睁睁看你挨了好几拳,还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
    “你真当自己孟无敌啊?”吉旸气急,“这称号还是我给你起的!为的就是炒作,你懂吗?就是把你这匹天才黑马给炒火了,这样赔率就会最低,我舅舅就能赚更多钱。”
    “所以呢?”
    “所以你个屁!你根本不懂这里面水有多深,你只需要钱,我舅舅也不是非你不可,他就是图个乐儿,不喜欢人家逆着他来,他能用的也绝不可能只有你,只是明面上不好多说。”
    ……
    看样子,必要的时候牺牲一颗棋子,也是余路平的计谋。
    桑西便是那颗明棋。
    为的是让孟平川成为真正的“黑马”——孟无敌。
    可是赔率最低余路平又是如何赚钱?
    就连吉旸也不知悉外围赌/博的具体操盘方式,但他很清楚,敢开局的人必然是看中了这一块的利益,吉旸原以为余路平会让孟平川在初赛保留实力,将赔率炒高,以便于决赛夺冠时赚个盆满钵满。
    但余路平剑走偏锋,偏不是这样安排。
    吉旸还没想明白,孟平川更是还没有考虑到这头上。
    不过孟平川惊愕于余路平的城府,到底是生意人,算计天时与地利,走神时,扁担已经冲过来,往他身上塞了不少地上捡来的花,“哥!你牛/逼了!”
    孟平川胃里不适,痛得拿手按住,扁担仓促的问:“咋了?哥,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刚刚比赛受伤了?头?还是肾啊?”
    “去,我肾好得很。”
    扁担着急摇头, “你肾好不好也只有小溪姐知道哇,我哪儿搞得清……”
    “别贫了,送我去医院。”
    “医院?”
    “嗯……”孟平川一时痛的站不住,往后踉跄一步。
    上场前他就有所察觉,动起手来就给忘了,这会儿痛感从胃里遍袭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口涌起的腥稠,他张了张嘴,扁担吓得差点哭出来,使劲捏紧他的胳膊,“哥!你嘴角有血!”
    “……”
    “真的!”
    “可能是……”
    话没说完,孟平川整个人笔挺的倒了下去。
    第42章 何欢
    孟平川失去知觉, 整个人瘫倒在扁担肩上,扁担个头不高,压根儿驮不住孟平川全身的重量,他五内俱焚,仓促地在原地来回踉跄。
    左右不是。
    不少人眼见孟平川倒下了, 却没人肯上来搭把手。
    分到其他组比赛的拳击手以观望的姿态袖手旁观, 没探明虚实之前, 谁也不轻易交好, 毕竟打拳事小,借此机会盘踞各方势力为上。
    吉旸原本站在原地就孟平川顺利进八强一事跟兄弟们吹嘘一番,在万卓面前逞个威风,不料一向身体底子硬实的孟平川却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操!”吉旸怒气填胸, 往身边小弟腿上狠狠踹上一脚, “还杵这干嘛?!过去帮忙啊!”
    小弟白挨一顿打,连连叫苦,“是是是, 马上去……”
    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如白居易《登观音台望城》所述,“百千家似围棋局, 十二街如种菜畦。”
    只是彼时算不得什么好热闹。
    水泄不通,扁担已然分不清哪些是余路平的小弟,他们大多是休闲打扮,往常除了阿厉, 谁也不会刻意扮上保镖的西装革履。扁担随意往他们脸上扫一眼,看笑话的居多,更有甚者眉宇戾气颇重,像是要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扁担惶恐,但越是进退不得的境地,越容易让人生出具体的做法来。
    无需细想,抓紧孟平川的胳膊,把安全将他送至医院放在第一位。
    吉旸没跟上去,他留在现场给孟平川晕倒一事做一些刻意的说辞,赛前选手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影响下场比赛的发挥,将个人输赢抛诸脑后,一旦赔率大幅下跌,余路平精心设计的“黑马”计划将毁于一旦。
    生意场上的人,在商言商。
    资本与人才一旦同时进入多人操纵的市场,那么规则、原则必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为当权者所左右,玩的是人心,赌的是命运,而因此大浪淘沙的却是以此安身立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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