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交,阿殷心中愈发镇定,于是侧身立在门外。
    里头薛姬琵琶轻拨,曲声玲珑。
    阿殷不知这已是第几回听她弹奏了,先前在西洲时就有过两回,彼时薛姬修饰雍容,姿色过人,抱着琵琶端坐时,曲乐之中情韵深藏,令人神摇。今日她弹得依旧极好,如珠玉落盘,却又情致婉转,更兼她容色姝丽,席上众人,无不凝神细听,甚至有两个坐在后排的小官员眼睛都直了,一错不错。
    薛姬却惯于这种情形,眉目微垂,唇角紧抿,唯有十根玉葱般的手指玲珑拨弹。
    一曲既毕,席上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太子似也心悦,命人重赏于她。旋即看向定王,“玄素这一趟西洲之行果真是收获极丰,不止剿了土匪博得父皇盛赞,竟还得了这般妙人。京城中乐工甚多,似薛姑娘这般的,却凤毛麟角。听说她舞跳得也极好,若有机会,真想一观。”
    定王便挑眉看向太子,“不止太子是从何处听得她会跳舞?”
    这满京城里,除了定王府上的人,便只有曾在西洲为官的姜玳、高俭言等人知道薛姬的底细,其中姜玳已然革职查办,高俭言也治了重罪,原本要贬谪到千里外的蛮荒之地做个微末小官,太子力保之下,才免了这苦楚,只是丢了官职,赋闲在家。定王府中众人的嘴是封严了的,太子不能从姜玳处得知,自然是从高俭言那里听闻,可见两人依旧有所往来——太子对这高俭言还真是格外赏识。
    太子自也发觉不妥,笑了笑没做声。
    下首坐着的正是崔忱的兄长崔恪。当年永初帝还是王爷时,崔家便与他府上来往颇多,崔恪不敢轻慢王府中人,跟定王也有所来往。后来崔南莺成了太子侧妃,崔恪自然投向东宫,却也未彻底与定王交恶。加之崔忱是为救定王而死,定王又常照拂如松,两相往来,面子上也算和睦,闻言便笑道:“向来只听定王惯爱沙场征伐,舞乐也喜雄浑刚武,倒不知也爱这等美姬。”
    “听着有趣,顺手带回罢了。”
    崔恪便又笑道:“这岂不埋没了薛姑娘。”他冲定王拱了拱手,依旧笑得和煦,“殿下恕微臣多嘴一句,这位薛姑娘琴艺精湛,观其体态,必也是玲珑善舞之人。只是琵琶多情,恐怕未必对殿下的胃口。微臣访得一位公孙姑娘,曾是将门之后,虽流落坊间,却颇有刚武之子,最擅舞剑,所奏的破阵乐也是无人能及,想来更合殿下胃口。今日既是雅宴,微臣斗胆,不如将那公孙姑娘赠与殿下如何?”
    他郎朗说罢,目光扫过体态妖娆的薛姬,继而看向定王。
    定王但笑不语,旁边常荀正将一杯酒喝罢,啧啧叹了两声,笑道:“崔侍郎若果真有此美意,我倒要先替殿下谢过了。只是有一句我可得说在前头,虽说这等雅事该当礼尚往来,不过这薛姬,却是绝不能赠予崔侍郎。回头我便另访美姬,答谢厚意如何?”
    崔恪那一番话,原本是说定王不懂欣赏婉转琵琶,推出公孙姑娘来,便是想换薛姬过去,转赠给太子以投其所好,哪还需要另寻别的美姬?不过常荀旁边就坐着他二叔常钧,这位是户部侍郎,且常家又是京城世家门第中的翘楚,崔恪不敢得罪,于是只笑了笑,却将目光投向常荪。
    常钧身为长辈,对常荀说话,自然威仪些,道:“崔侍郎是与殿下说,你怎可擅自替殿下做主,还不向殿下赔罪?”
    “二叔冤枉我!”常荀立时摆出点委屈的神情来,对着长辈也露恭敬,“这位薛姬当初是我寻访得来,引荐给殿下,其中良苦用心,实不足为外人道。薛姬虽说住在定王府,我却尚未明言赠予殿下,细算起来还不是殿下的人。”他回头笑着看向定王,续道:“殿下已经领了我的情,如今除了听那破阵之音,偶尔也愿意赏鉴琴曲琵琶,不怕诸位笑我脸皮厚,算起来这都是我引荐有方的功劳。”
    他在这等酒乐场合,天然便带几分笑意,旋即举樽看向定王,“殿下应不会怪我多事吧?”
    “人是你的,自然仍旧由你处置。”定王当即应了,举樽饮尽,目中稍有笑意。
    常钧看着旁边笑眯眯的侄儿,却是无话可说了。
    惠定侯府常家,如今当家的是侯爷常钰,如今的中书令。
    常钰为人行事方正有节,虽是太子的岳丈,却不涉足党派之争,凡事只以忠君事主、为百姓谋福为上。他膝下两个儿子,长子常茂与太子亲近,去年姜玳被查后,便是他被太子举荐,任了西州刺史。次子常荀却与定王交好,战场上袍泽之谊结下来,丝毫不为太子招揽所动,依旧留在定王府做个司马,自得其乐。
    两个儿子各有选择,常钰也不曾评说谁优谁劣,只是有一条,绝不能因势结党、欺君罔上。
    常钧虽有意扶持太子,却不敢太过违背兄长,且常钰向来偏疼行事玲珑的常荀,如今他挑不出常荀的错处,自然没法指责了——别瞧常荀总是含笑,若真个惹恼了他,回头变着法儿捅到常钰那里,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兜不住。
    倒是常荀又看向崔恪,弥补道:“虽说不能赠予,不过崔侍郎若欣赏薛姑娘技艺,何妨常来相会,聆听雅音?往后但凡崔侍郎有意,不管听曲还是观舞,我自当命薛姬相陪。说起来——”他含笑睇着崔恪,“近来定王殿下正为那户部的账目头疼,崔侍郎最擅此道,听曲之余若能襄助一二,岂不两全其美?”
    这一招崔恪可不敢接,当即哈哈笑着以敬酒为由扯开话题。
    太子原打算讨要了薛姬过去,既已受挫,难免有些不悦。
    他今日特地请薛姬过来,自然不止一曲而已,遂命她搁下琵琶换了琴,又是一番妙音。
    其时春光正浓,湖心小岛上曲乐玲珑,早已惹了旁人注意。那曲折木桥上有人手持折扇缓缓行来,驻足听了许久,待得薛姬弹罢,便上前来。他衣衫华美,佩饰雅致,取了随身的名帖递上去,不过片刻,便得允准,走了进来。
    此时乐曲才罢,众人尚且评谈,他跪地朝太子和定王行礼,“国子博士詹师定,拜见太子殿下、定王殿下。”
    太子问道:“是有何事?”
    “微臣与家父应邀在湖边观景,听得这琵琶琴音,十分仰慕,一时没忍住,便寻了过来。唐突搅扰,望太子殿下恕罪。”他生得倒是颇好,虽不及陶秉兰的丰神俊朗,却也容貌出众,加之浑身儒雅,言语愈发悦耳。
    太子闻言便道:“令尊何人?”
    “家父鄯州刺史,那边席上还有怀恩侯府的姜二老爷,听得琵琶,交口称赞。得知是太子殿下在此设宴,遣微臣斗胆问一句,能否借这雅音片刻?”他说完了,回头将薛姬打量一眼,便又冲上首行礼。
    这竹园里来宴饮的多是富贵豪门,各家养的歌舞姬妾各有所长,若恰好碰见令人惊艳的,便会借去助兴,次数多了,倒传位风雅佳话。所以似詹师定这等行径,实是常有之事,不足为怪。
    太子没能借崔恪之言讨到薛姬,原本有些失望,听了詹师定之言,便挑眉看向定王,“玄素,如何?”
    定王面不更色,“乐姬而已,借之何妨。”他又看向常荀,“上回路过鄯州未去拜访詹刺史,你也一道过去,打个招呼。陶殷——送薛姬过去,切勿叫她失礼于人。”
    外头阿殷已经等候了许久,此时应命,抬头时便见定王的目光越过众人望过来,其中竟有些许担忧。她自然知道他担忧什么,遂微微勾唇,笃定道:“殿下放心,卑职定不辱命。”等常荀走出来,便带了薛姬,由詹师定引着往湖边假山后的阁楼中去。
    这头定王应付了太子一句笑语,目光忍不住望外,隔着窗扇,春光下的美人背影挺拔,腰间弯刀醒目。那把刀是定王依她身形手法特意情名匠制作,而后以配刀的名义送给她的,锋锐灵活,削铁如泥,刀柄也按她手掌制作,格外趁手。
    除了那弯刀,她那袭官服之下,应还穿了护身的软甲,正是上回阿殷对战周纲时穿过的。
    今日会有场恶战,她主动请命,他也未阻拦。若此事功成,她入定王府的事,便又多两成的把握。
    定王按下担忧,目送她走过曲桥,广袖之下五指微收。
    *
    此时的阿殷却并无畏惧退避,前面常荀正同詹师定闲谈,她便跟在薛姬身侧,开口道:“薛姑娘妙音,每回听了,都令人心驰神摇。”
    “陶副帅过奖。”
    “待会要见的是怀恩侯府的人,先前那位姜刺史的二叔。”阿殷低声,将弯刀换了个方向,声音却更沉了,甚至有凉意,“薛姑娘可要好生弹奏,若还像上回在百里春时那样心有旁骛,殿下知道了,必会震怒。”她平常都是明朗飒然之姿,极少用这种略带阴沉威胁的语调说话,薛姬诧然看过来,便对上阿殷锋锐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定王影响,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那目光里却含了威压。
    薛姬心跳骤然乱了些许,想要避开目光,却听阿殷道:“兴许今日姑娘会遇到熟人,不过无需担心,殿下英明,会将那熟人请来,与姑娘……单独相会。”越来越低的字句却如同雷声贯入耳中,薛姬怀里抱着琵琶,脚步未乱,声音却有些发颤,“陶副帅的话,我听不明白。”
    阿殷却未再细说,只冷哼了一声,刀鞘微抬,惊得薛姬心神大乱——
    他们难道是发觉了吗?今日的事本该隐秘,神鬼不觉,他们怎会知道?
    薛姬拿余光看向阿殷,便见她纤手按在弯刀之上,如同临敌之态。
    到得阁楼,詹师定带常荀入内,里面除了姜家的二老爷姜嗸,还有三老爷姜哲,及一位气度端方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鄯州刺史了。环视一圈,却没见姜瑁,想必是被前日鸿胪寺少卿翟绍荣被刺案连累,如今奔忙在衙署,没能出现在这场合。
    ——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常荀几乎与所有人都能说上话,进去先是一番含笑的客套,同鄯州刺史致意,继而问候姜嗸兄弟,两府都是京城世家的魁首,往来熟悉,常荀顺理成章的入席坐定。
    阿殷紧随薛姬进去,待薛姬坐入绣凳,便隔了一步的距离,站在薛姬斜侧。
    上首姜哲见了,皱了皱眉,“那侍卫,你且去外面等着。”
    他是姜玉嬛的父亲,明明是认得阿殷的,此时却只称呼那侍卫,阿殷便也拱手为礼,“回禀侍郎,定王殿下命卑职贴身陪伴薛姑娘,卑职不能违抗,还请侍郎见谅。”语声清晰,不卑不亢,随即不再理会,手按在刀柄上,依旧如小松树般站立。
    姜哲不悦,欲待开口,常荀便道:“姜侍郎有所不知,这薛姬得定王殿下看重,贴身陪伴确实是殿下之命。”
    “可她执刀在此,叫人如何赏曲?”
    “诸位是为听曲,又不是为了看曲,这有何妨?若是不便,近处应有屏风,挪一件来遮住她二人,想来也是无碍的。”
    他这话要反驳并不难,譬如听曲之时看看美人妙手弹拨,也是乐事。然而姜哲心里藏了事情,又不肯太过刻意引得常荀猜疑,只好按下话头,装出个笑脸感谢定王大方,点了个曲子,请薛姬弹奏。
    薛姬琵琶精通,自是弹得极好,只是比起从前在百里春的得心应手,今日却总有滞涩,若非留神,轻易察觉不出。
    曲乐过半,外头有人来禀事,悄悄附在姜嗸耳边。
    姜嗸点头挥手,令他下去,片刻后又换人来禀报,似是琐碎事务颇多。
    如实四次,也没人注意他身边的人来人往了,便有个身形粗壮的男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跪在姜嗸身侧,目光却不时扫向这边。
    阿殷此时就在薛姬身后站着,因为时刻留意,便发觉这男子进来时,薛姬的脊背有些僵硬。
    她立时看向那男子,穿着袭不起眼的蓝布长衫,与寻常府邸中的下人无异。只是身形颇高大,即便跪坐在姜嗸身侧,也要高出一个头,那脸上生了把浓密的络腮胡子,面容瞧着总有些怪异——应该就是他了!
    阿殷微不可察的挪动弯刀,薛姬的琵琶立时错了半个拍子,继而生硬折转,如同催促。
    那汉子原本是往薛姬脸上偷瞄的,不期与阿殷目光相触,立时惶恐的垂首,全然恭敬胆小。然而即便如此,目光相触的时候,阿殷也还是觉出其中精光,心中再无犹疑,看向常荀时,便见他也点了点头。
    那汉子已经起身,悄无声息的往外退,阿殷不动声色的退出去,招门外两个侍女进去陪着薛姬。她握紧了弯刀四顾,绕至阁楼之侧,见那汉子脚步匆匆的出来,立时隐了身形。目光向阁楼后的另一处假山瞧去,便见假山不起眼处摆了朵折下的牡丹。
    看来冯远道已经得手。
    阿殷不再犹疑,立时跟了上去,远远盯着那汉子。
    这竹园占地颇广,离了此处阁楼,便是两处颇恢弘的宅院。不过近来外出踏青的人多,这两院暂时空着没有客人,那汉子身法极快,瞧着左右没人,便闪身钻入院门。片刻后,他又换了身灰白的短衫出来,络腮胡子依旧,只是戴了顶破茂,身形微微佝偻,看其打扮,与市井中不起眼的贩夫走卒无异。
    阿殷怕他掉包,看向屋脊,那头冯远道露出半个头,冲她比了个手势。
    她稍松了口气,待得那人走远些,才走至那边隐蔽处,低声道:“如何?”
    “外围安排的人已拔去,无人察觉,不过此人戒心甚高,刚才在桌上留了字条。安排的人已经跟着了,你先尾随,我随后就来。”冯远道低声说罢,飘然自后窗进了屋中。
    阿殷远远随着出了竹园,便见那汉子赶着辆半旧的马车,里头装了几个箱子,却是平常屠户送生肉用的。
    ——有了这车马掩饰,再看身其形打扮,还真像是个屠夫行当中的人,就连那络腮胡子都顺眼了。
    然而也只是像而已,此人一瞧便是身手极好,恐怕比周纲还要厉害许多,即便有意伪装,步伐却十分稳健。
    阿殷一路跟随,从竹园出去,绕过两条巷子,便是闹市。穿过熙攘往来的街市,从东南一路行至西边,他似是察觉了被人追踪,变着法儿的甩了几回,要不是有冯远道在,阿殷还真得跟丢了。
    眼看着他是要将阿殷引向某处,冯远道哪会中计,叫阿殷跟紧了,他仗着对京城地形熟悉,在几处巷口设个疑兵,硬是将那汉子骗进了一道僻静的所在。这一带多是富贵人家的别苑,远离闹市,草木葱茏阴翳,多用于夏日避暑或是加价卖钱,这时节里人烟稀少,且因宅邸外多有空地,颇为宽敞。
    马车辘辘行过,那汉子加快步伐,却在见到对面冯远道快步走来的身影时顿住了。
    无声的交战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那汉子哪能不知对方来意,疾退两步,手伸入车厢底下,竟从中取出个狼牙棒来。他生得粗壮高大,那狼牙棒也做得骇人,上头生满倒刺,怕是有几十斤重,若是沾了身,立马能给人刺出许多窟窿。
    阿殷弯刀已然出鞘,见冯远道出手,当即飞身过去。
    那汉子举起狼牙棒来迎,口中一声唿哨,不过片刻,便有七个人赶来相助,都是市井贩夫走卒的打扮,身手却都出挑。
    阿殷同冯远道并肩而立,面前是那汉子,周围却是七人环伺。
    那汉子忽然冷笑了两声,操着不熟练的大魏官话,“两位,久等了。”
    “果真机变过人。”冯远道也盯着他,道:“我竟不知你是何时传讯,引来这些暗桩。”
    那汉子也不答,只道:“你们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如今还要纠缠吗?你们打不过我,趁早认输的好。”
    “我们还有句话,不知尊驾是否听过,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远道也未料他竟会招这么多人,抬手时袖箭发出尖锐的呼啸,直窜出去。那汉子面色大变,举起狼牙棒便猛力袭来,后面七人各自露了兵器,直扑阿殷。
    而在不远处,四名冯远道精心挑出来的暗卫无声无息的飞身赶来,如同鬼魅——这四位是定王府最精锐的暗卫,身手出众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跟踪和隐藏的功夫极好,即便那汉子发觉了阿殷的尾随,却是从头至尾都没发觉这四人的踪迹。如今六人对八人,并非没有胜算。
    阿殷与冯远道心有灵犀,合力直取那汉子,剩余四人则如屏障般拦住那七个助手,将对方分割两处。
    拉车的马早已被袖箭射杀倒地,这附近除了春风摇动枝叶的微弱声响,便只剩往来招式所带的劲风。
    阿殷这几个月身手又有许多长进,且与冯远道相处日久,熟知各自短长,联手攻击,更见威力。那汉子却比周纲还要厉害许多,狼牙棒带着尖刺呼啸来取,每一式都带着重力,像是要将人砸成肉泥,加之他招招攻取要害,手法凶险,一时间竟叫阿殷寻不到破绽。
    大开大阖的狼牙棒将阿殷笼罩在寒芒之下,自跟随定王以来,她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强劲的对手。
    额间渐渐见汗,袖箭趁着空隙飞出,却箭箭落空。那大汉虽生得粗壮,却极敏锐灵活,袖箭好几回擦破他的衣衫,却总未能伤他,甚至有及至被他借势扫向冯远道,叫阿殷掣肘。在她渐感吃力的同时,那汉子也稍稍现出迟滞之态,毕竟那狼牙棒粗重,比之弯刀长剑耗费体力得多。
    这对于阿殷自是好事,她原本就身体灵便,弯刀轻巧,此时反倒占了便宜。
    双方各自受了些伤,冯远道腿上已是鲜血淋漓,长剑依旧翻转挥舞,几乎缠住了那狼牙棒。阿殷身如灵燕,罔顾腰肋间的疼痛,又一次从侧面袭击,将弯刀侧滑向他手臂,趁他反应慢了一瞬,刀刃立时划破肌肤,闷重的触及骨头。那汉子大喝一声,竟自腾身飞起,狼牙棒隔开冯远道,双腿却是踢向阿殷。
    阿殷眼疾手快,折身躲过。旁边冯远道拼力疾攻,汉子添了新伤,又是凌空,难免顾之不及,阿殷瞅准时机,弯刀借势蓄力,直取那汉子胸腹,刺破小腹深深没入。
    那汉子一声怒吼,竟不顾重伤,陡然沉身坠下,腿脚飞旋,再踢阿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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