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过头来在她身上嗅了几下, 闻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气,“晚饭吃得不错?吃撑了没有?”
    章歆冉不防他居然是这么好声好气。
    但她心虚,恍恍惚惚总觉得方振尧头上有个插着两牛角, 手里还拿着海神的三叉戟的小恶魔,随时都准备把她翻来覆去地煎烤好开吃。
    她回来的一路上都试图设身处地地站在方振尧的立场上着想。
    要是她有天给男朋友帮忙开电脑发文件,点开却发现他文件夹里一股脑的什么“这姑娘皮肤白又持久”、“这姿势有创新意义”、“前戏似银河落九天”之类的。
    章歆冉努力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反应大概就是——
    好好好, 这个好,要不我们来试试?
    她私心里觉得这个是伤了大雅些,可也不至于要吊着她痛打一顿,临到楼下时拐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卖了几把小雨伞,捂在包里像是拿着秘密武器。
    总之,不能弄出人命。
    所以,方振尧这问题一问,又让她犹豫了下。
    吃撑了的话,为了消食也不能扑腾啊——她点头点得像是饿了三天的母鸡看见了撒在眼前的大米。
    方振尧眉头一皱,伸手过来就要摸她的小肚子探探虚实。
    “这么晚了,你还吃这么饱干什么?等会睡觉也不舒服。”
    如果这个“睡觉”是我前二十二年坚持的静态模式的话,那不会不舒服的。
    章歆冉头顶飞快地滚过去一条弹幕,伸手就截了方振尧的手,“没,我和你开玩笑的,不过那家店的菜真是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
    “恩,”方振尧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把她朝浴室推了推,“那就早点去洗澡,洗完我们睡觉。”
    这是第二次说到“睡觉”这个词了。
    章歆冉没忍住抬眼瞄了下他的神情,不知为啥,她总觉得方振尧说到这两字的感觉怪怪的,但又感觉只是她自己想多了意淫的。
    按着方振尧这表现,很可能他压根就没打开过那个文件夹。
    所以她现在满脑壳的某颜色,实在有些对不起如此正直的男朋友。
    她抬头瞄的那个眼神被方振尧逮了个正着。
    他像是很愉悦地笑了下,低头亲在了她嘴角,尝到点单单的辣椒味和鱼的腥味,“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挪一挪,你明天还要早起去体检。”
    章歆冉被他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明天她的确是要去入职体检的。
    这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触怒了皇后的小嫔妃要被拖下去一丈红了,突然皇帝陛下就带着太医过来,说小嫔妃怀了龙种一般。
    啥都要等老娘卸货了再说。
    章歆冉立刻就大松了口气。
    她把手里紧紧攥着的包往沙发上一扔,甩着扎得高高的马尾就进了浴室,等开了水淋了个通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太嘚瑟了,衣服忘拿。
    放平时她还要矜持下要不要让方振尧送衣服,这种明天有正事,今天绝不会荒唐的时候,她立即就丢掉了那点矜持,朝外面大声喊话。
    没一分钟,方振尧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递进来的是她前几天刚买的可爱风睡衣。
    洗过了晾在阳台上晒干,洋溢着很好闻的太阳味和洗衣液的清香。
    章歆冉哼着歌洗完澡穿衣服,在被热水冲得热气朦胧的镜子前照了照,对自己选衣服的眼光表示了又一次的赞扬。
    胸小,非要穿性感的就成硬伤了,还不如青稚可爱。
    她穿着从肩膀包到膝盖上一点的睡衣出去,卧室只亮着她那边的床头灯。
    方振尧闭着眼睛睡在另一边,晕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流淌过眉眼又攀爬过鼻峰,盛放在浅色的,自然地微微翘起的唇瓣上。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章歆冉觉得这话得倒过来说,而且用在方振尧身上合适得不得了不得了的。
    从浴室到床边的那几步路,她都盯着方振尧看。
    心里的小人扭来扭去,想着等过了这一波,她就要把人推倒,先扒干净了吃下肚子再说,挠得心里痒痒的,谁受得了。
    完全被灯下美男的美色迷惑了的章歆冉心痒难耐,凑过去戳了两下没见他有啥反应,张嘴就咬住了那排在脸上打了阴影的长睫。
    咬着就感觉有些怪,于是她松了牙齿亲了亲。
    转而在他脸上到处蹭了蹭,活像是到处撒尿来标识地盘的小狗。
    心里的小人都已经要摇旗呐喊助威了,坐了一运动场的观众喊着让她冲,立即拿下眼前这盆迷人地不得了的狗粮生产线。
    然后以后就是大把大把地撒狗粮。
    可惜这世界上有种人,就是嘴上喊着冲啊冲啊,脚上却长了根钉在原地的。
    章歆冉有时候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尤其是她特别想干一件事而又不敢的时候。
    她年少慕艾,因着美色而看上的小少年怎么说也有一巴掌。
    方振尧在这里面成了巴掌上的那个大拇指,让她当年的基友都或多或少地对他有印象的原因就是,他是唯一让章歆冉采取了行动去追的那个。
    可就是这股劲,一学期过去也就泄了。
    她继续浪荡地过她的高中,真面目在一群人里暴露无遗,到了大学却开始对外乖巧,凭着张嫩生生的小脸,没惹任何人怀疑。
    恍惚这么些年过去,章歆冉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在车上被方振尧拉了一把,回家后辗转反侧一晚上睡不着,纠结着要不要追人的时候。
    她伸手在方振尧脸上刮了刮,想着想着就不知在想什么了,倒是犯困得厉害。
    于是她把自己团吧团吧,蜷到了方振尧的怀里,按着之前摸索出来的让两人最舒适又亲密的睡姿,闭了眼就准备睡过去。
    可惜等了一晚上和她算账的方振尧并不这么想。
    他探手过来握住了章歆冉的手腕,没等她睁眼就举着她的手绑到了床头,打结的速度完全对得起他在手术室上数百次的练习实践。
    以致于章歆冉睁开眼睛时还有些迷蒙。
    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她就像砸碎了花瓶找人背了锅,却又被明察秋毫的铲屎君发现了的猫咪,浑身的毛都要被自己吓得炸起来。
    终于她这惊吓也不是自己吓自己了。
    方振尧低了头,靠近她耳边,说话时的热气一阵阵地往她耳朵上扑,扑得她一波波地打着哆嗦,恨不得把自己埋到了床垫里拔不出来。
    方振尧说,“这不是你超爱的场景。”
    记得这个梗的章歆冉都要哭了。
    那部被重命名成“超爱的场景”的某和谐,女主角就是被绑在了床头,翻来覆去地挑战各种高难度,那截小细腰差点就被拧成麻花了。
    她当时随手打了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充当那道具的复古雕花大床!
    从头到尾没有像那些劣质道具一样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不说,那周围飘逸的薄纱,那床头亮着的几支蜡烛,那雕得惟妙惟肖的鸟木虫鱼……
    完全迎合了章歆冉当时奇葩的口味。
    但她完全没想到,当初的恶趣味,酿成了眼下的局面。
    这比大学舒适地泡了一学期的脚,临到期末考试却要喝了一学期的泡脚水还要让人抓狂。
    她张嘴想解释,但方振尧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趁着她张嘴的那点空档,正正好吻了个正着,在里头搅天搅地。
    等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喘回气来,章歆冉已经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她睁眼看了下方振尧,那能看见的眼里透出来的光,堪比三头饿狼。
    章歆冉在半秒内翻译完毕,脑海里哐当哐当地砸下来四个字——在劫难逃。
    “我明天,明天还要去体检。”章歆冉趁着方振尧从她面前抬头的空档,想起那件让她放心进浴室把自个洗白白的大事。
    她说话都结巴了,“明天还要早起,今天就早点睡……”
    “明天不用早起。”
    方振尧拒绝得很彻底,她的手被绑了,脚又被两条大长腿压着,那点微弱的反抗,更像是扭来扭去在撩拨他,把他心里的那点火烧得更旺。
    他伸手抚在章歆冉有点软绵绵的小肚子上,似乎对那块多余的小肥肉爱不释手,连话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愉悦。
    “我刚才打了电话,让人帮忙把你的体检时间调整到下午的那波了。”
    章歆冉目瞪口呆地看他。
    刚拿到那体检单子,看到医院就是方振尧在的那家时,她还特意拿给方振尧看过,嘤嘤嘤地要求体会一下走后门的感觉,早点抽血体检。
    大二时有次体检,因为要抽血不能吃早饭,杂七杂八的项目多,队伍又排得长,她们一寝室硬生生饿到下午三点才全部体检完。
    而且那天的太阳还大得很,回寝室四个里中暑倒下了三个,剩下那个感冒了。
    因而章歆冉对体检排队这件事心有余悸。
    可当时她把好话都说尽了,方振尧还是没答应,却搁在这里等着折腾她。
    一时间怒向胆边生,章歆冉抬脚就要踹过去。
    谁知她猛地抬下脚,方振尧怕扯着她刚恢复不久的脚骨没敢太用力,还真的被她抽回了大半个小腿,连带着他的脚也滑了下,重心不稳地砸到了章歆冉身上。
    两个人都忍不住闷哼了声。
    章歆冉完全是疼的,疼完那下之后,猛然间感觉到自己腿根那块接触到的东西实在有些可怕,吓得她立即就缩着身体往上躲。
    方振尧早被她一次次不上还撩的作风磨得理智断层,感觉到她这时候都还要躲,箍这她的腰就把她往下拽,俩人像是在拔萝卜。
    气急了,说的话都带了几分狠劲,“你就是躲到老鼠洞里也没用。”
    章歆冉这下是真的要哭了,挨蹭之间,大腿上的触感更加分明,而且还在不断往可怕的趋势上发展。
    她有些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你都说了老鼠洞,猫是钻不进老鼠洞的!”
    方振尧一时间还没理解她这话里含着的意思,只当她躲得厉害,把她抓回来,沉了沉身,禁锢得牢牢的。
    “现在知道躲,刚才在我脸上又咬又蹭地做什么?”
    他嘴里说着话也不空闲,手上更是忙碌开来。
    章歆冉之前撩他,说好了过了特殊时期就圆房的,他那些天虽没有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可也看了不少需要用到的书籍,今天又阴差阳错地点开了章歆冉的珍藏版,选着看了几个她表示了喜欢的,学以致用,因人制宜得飞快。
    章歆冉很快就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她心里头是怕得厉害,可身体却也诚实得厉害,软绵绵地化成一滩水,不知不觉地就跟着方振尧的动作慢慢迎合了上去。
    待到兵强马壮,敌军就要攻城那一刻,她猛地就打了激灵,捡回几分理智。
    开口的声音这下是真的带了哭腔,混着绵软的语调和黏稠的鼻音,听着格外可怜,“不行,我不要捣衣槌,我要退货,我要牙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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