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大雪,长安城的道路上几乎无法行走任何马车,连往昔热闹的西市都显得有几分寂寥,安长月和叶云深整日里蹲在廊下烤着炉子看外面的飘雪。
    偶尔有几个不在意什么天都来酒肆里坐上一会儿的客人,总是坐在一起说着最近长安城里的趣事,最常说的便是平康坊一座花楼被查抄了,原因不知道,但楼里的女妓都被带走了,连那位神秘的花魁娘子都不知去向。
    安长月偶尔会听一听,也会问上两句,便有喜欢打听的客人说是因为银钱,还说与人勾结企图用不法手段牟利。
    每次听到这里安长月都笑而不语,事情哪是那般简单,要真是这么简单,何须三司会审,那日他们走后,可是又开了一次堂啊。
    后来李淙也来过,李淙说大理寺的官差们在元氏家中搜到了一些东西,但没有土中花,似乎她根本没打算杀个挑夫来完成这个五行祭祀。
    安长月听到祭祀两个字忍不住挑了挑眉,谁说牵扯到五行就一定是祭祀?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元氏从始至终只是为了让邪宗损失惨重,让大唐的高官们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
    崔呈曾跟她透露过,李鲵所查最后结果极有可能是邪宗敛财才会弄出那么多灭门案,她亲生父母那一家极有可能也是如此。
    安长月认真想了可能,觉得不无道理,不过后来邪宗的人找上她又是为何?良心救赎?显然不大可能。
    她正想着事情,听见身后纤娘的脚步声传来,她是习武之人,脚步声十分轻盈,若非刻意隐匿自己的身手,想来无论如何她是听不到这脚步声的。
    “阿月,今日我有事须得去一趟汝阳王府,但有一件事又必须得办,就只能让你和云深去了。”纤娘站在门边看着两人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烤炉子,忍不住微微蹙眉。
    安长月裹得十分掩饰,一张小脸几乎都被斗篷给遮盖住了,只露出一双扑扇扑扇的大眼睛来,闪着好奇的光问道,“什么必须得办的事啊?我和阿兄帮你办可以吗?”
    “可以,你们去也许比我去更合适。”纤娘说着叹了口气,“前掌柜胡越病重,你阿娘都传信来了,看来也只有我们不知道啊。”
    “啊?胡掌柜病重?”叶云深一脸不相信,他那次跟安长月去见胡越的时候,他看着还算可以,虽然他一直觉得胡越那身材有点不协调,但好歹那么大年纪了,不能太苛刻。
    “是啊,都卧床多日了,听闻怕是不好,所以你们今日便过去看看,左右我看你们闲着也是闲着。”纤娘斜了兄妹两人一眼,这长安下了几日雪,这俩人就蹲在廊下烤了几日炉子,屋后碳都快不够用了。
    安长月闻言起身想了想道,“那我们需要带些什么?”到长安这么长时间,她真正出门去拜会的人很少,李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多礼,所以每次去都基本都是空手,偶尔拿点什么还得被李夫人念叨,索性也就空手。
    其他时候多是跟着纤娘一道赴宴,倒是拿了酒,毕竟溶月楼的酒可是好东西,寻常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可去看一个病人,总不至于也带酒吧,会被人打出来吧。
    “不用,即便如今胡越已经不是楼中掌柜,但叶家仍旧是他的主人,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带,只管去看看人如何便是。”纤娘说着转身往柜台上去提了两壶酒,看样子这便要出门去汝阳王府了。
    安长月目送她离开,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什么都不带又有些失礼,毕竟与胡越可不熟。
    出门的时候两人很明智的选择骑马,长安的雪再大也不会比西域更大,所以马还是可以在街上跑起来而不用担心把蹄子陷在雪地里。
    两人一路往延平门大街的丰邑坊去,按照上次的记忆找到了胡越的宅子,在外面敲了好一阵子门才有人前来开门,且开门的是一个看着比胡越小不了多少的男子。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兄妹二人,问道“客是什么人?来找谁?”
    安长月眨了眨眼,心说这是谁的宅子自然是来找谁,这人怎么会这么问?但嘴上还是一一答了,“我们是胡掌柜的旧友,听闻他病了,所以特来看望。”
    男子又是一眼,见两人手上确实提着东西,便侧身将两人让进了门,余光里看到拴在外面的马,忍不住脸上有一丝惊讶,在长安城内除了军武外,能骑马的多半为权贵出身。
    院子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只是那时候来胡越还坐在院中,这次却不见院中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就连这几日下的雪都没人清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座荒院。
    “客见谅,胡郎君病重,我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这院子就”男子见安长月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皱眉,忙解释道。
    “无妨,胡掌柜在哪个屋?烦请你带个路。”安长月说着微微颔首,男子赶忙应了一声走到前头带路,很快便到了一侧的房门前。
    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退下了,似乎他还有旁的事要忙。
    叶云深看了安长月一眼,伸手将房门推开,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弄的兄妹两人齐齐皱眉,这么重的味道,想来是真的病的不轻。
    “药这么快就熬好了?”胡越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靠在软枕上一阵气喘,抬眼却见兄妹二人站在门口,忙要下床迎接,却被一步冲进来的叶云深虚虚按住。
    安长月进了门顺手关上,道“胡掌柜不用客气,你如今有病在身,还是好好休养为妙。”
    胡越叹了口气,说了声老了不中用了,如今连自己照顾自己都做不到了。
    “胡掌柜为何不随子女应迁出长安?为何自己一个人独留这里?”安长月问道,胡越眼神闪了闪,这是他的家事,原本也不用跟楼中说,楼中也不会细查,但他如今病重,竟有些后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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