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丫头,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药煎好了吗,这早膳什么时候做,还有先前让你背的医理药经都背好了没啊!”
    老嫪的大粗嗓子喊得我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我连忙起了身,然后逃之夭夭。
    距离此前羌国黎国大战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玉衡在断气前被老嫪和他的师傅齐心护住了心脉,若说玉衡的运气也算得上是顶好的了,他体内的水珠替他抵挡了一阵子毒液,所以才能够在最紧要的关头起死回生。
    而我则是跟着老嫪在学习医理和照顾玉衡。
    玉衡虽活了,可是他却一直没有醒来,按照老嫪的话说,许是玉衡太累了,所以他得偷个懒,睡上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回笼觉,只是这个回笼觉一睡便是一年多,时至今日都没醒来的迹象。
    话说百里七夜在沈一替他受伤后,他这心总算是为沈一而慢慢开始变化了,只是可惜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不过据说沈一一个月前生了一个男孩,这是慈安给我的飞鸽传信中知道的,她和念笙如今北正是周游列国,慈安从小就生活在莫城,对外面的风土人情不熟悉,所以念笙便带着她走遍这山川大河,如今活得潇洒自在呢,听说她们下一站打算去凉都,去拜见一下吉徊和小阮。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一般,立信和琨曳已经云游四海去了,带着他们的一儿一女,琨曳怀的居然是龙凤胎,真羡慕她的运气;而周柳和秦池如今把这最重要的生意也放到花城去了,说是花城是一块风水宝地,在那里做生意还可以少一些征税,这做生意的人就是精明,明明那么有钱,却还那么抠门,要我说这秦池就是个看上去无害的小白兔而已。
    对了,还有顾染和凌寒,凌寒现在已经成了羌国最年轻的尚书,而凌国公如今已经是丞相了;至于濛濛和孟蟓现在也是那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据说去年夏天濛濛被人跟踪过几日,可把孟蟓吓得不轻,在去年过年的时候濛濛和顾染还有北溪一同到我这边来过年,濛濛说觉得那人好像是泽清,我不敢笃定到底是不是,也许他当年的死讯不过是他金蝉脱壳罢了,至于是谁帮了他,可想而知。
    但是这次见面却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北溪说从来没有砍过柴,所以就自告奋勇的要砍柴,却不想不小心把手弄伤了,当天晚上我把我新做好的药膏想哪去给北溪用,却看到燕子拓在厨房后面砍柴,我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木柱,燕子拓看向了我,随后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在那一刻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傻,可第二天他却能和自己的儿子抢鸡腿吃,这又让我迷糊了。
    在莫城的这些人过的都好,而江州的小阮和吉徊似乎在闹冷战,这个冷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小阮是气愤吉徊没有出兵帮燕北凊,可吉徊他毕竟不是小阮一个人的夫君而已,他也要为自己的黎民百姓考虑,我也是在北溪和我聊天的时候才得知当年小阮原本该一见钟情的人是吉徊才对,只是阴差阳错的变成了顾康,虽然命运弄人,但好在殊途同归,我托驿站的快马给在凉都的慈安捎了两封信,想说麻烦带给小阮和吉徊。信中内容很是简单,一样的五个字,‘怜惜眼前人。’
    顾染在离开我这的时候,特意将我拉到了一旁,她告诉我,燕北凊如今和那原本是山贼婆娘的柯凤儿关系很是不一般,两人时常在宫内见面,每次见面就聊上许久的天,顾染的意思是这原本属于的男人和皇后之位怕都得被人给半路截胡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和顾染她们回莫城,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离开黑囟和老嫪他们走的时候,我留给了燕北凊一句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可以不等我。
    从前每每和他说的都是不许他有歪心思,可那次我没有了勇气,也没有了自信,我、燕北凊还有玉衡之间,始终会有一个人幸福不得,既是如此,我选择了一条最差的路,那便是我们三个人都没法幸福,我对燕北凊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他是我此生唯一爱过也一直爱着的人,他对我而言是谁也没法取代的,可是玉衡对我的好已经超出了我能还报的范畴,我于他此生无缘,可我不能离弃他。
    过了一个月后,我不知怎的感染了风寒,这天冷的叫人直打哆嗦,我体内的火珠被老嫪和他师兄用冰雪莲给封住了,我即使不带龙珏也可以安然无事了,所以我对于冷热的感知也都回来了。
    我喝了好多药都无济于事,睡在被窝里面只觉得像是置身于冰窟之中一样,睡了很久很久之后,只觉得有人抱着我,给我源源不断传来温暖,这一场伤寒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在我为自己身体好了而感到高兴的时候,却不知在莫城的燕北凊生了一场大病,这场大病他命人不许传出去,所以我根本一无所知。
    “丫头,你今天熬制的这黑玉膏不错,已经有我七分的准头了。”老嫪这家伙从来不会好好夸我,不过他说我有他七分的准头,那也就是说我还不错的意思了。
    “不好了,老爷,老爷不见了!”忘了说了,这小蕊后面也回答了山谷中,还把小金子也给带来了,他俩的婚事我早就有准备了,只不过玉衡一直没醒,所以这事也就一直落下了。
    我手中的碗倏然倒地,随后我连忙跑进屋内,却看见玉衡睡着的那张床榻上已经是冰冷冷的样子了,他将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在这被褥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南鸢,去找北凊吧,你在这山谷中陪伴我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你不用自责了,对了,我爹爹还有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就麻烦你和北凊以后多担待了,对了,还有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有点喜欢你而已,你们也不用找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身边,勿念珍重。’
    短短数句,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做了一个总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为何我全然不知。
    玉衡走后,我也离开了山谷,我同他一样走得静悄悄的没让所有人知道,而我也没有回莫城,我没有那个脸面回去找燕北凊,虽然我没有对他变心,可当初我的确是伤了他的心的。
    这样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漂泊了多久,最后我却到了花城,然后我便在花城安心生活了下来。
    辞旧迎新,岁月更迭,又是一年新初始,我和周柳在贴对联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从长椅上跌了下来,而身后就有个厚实的怀抱抱住了我,我下意识的以为是燕北凊,可看到的人却是琨曳。
    “你们怎么会来花城?”他俩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
    冷泗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我蹲下身子看着他们,心中不免想起了我那个女儿,听北溪说慕鸢同她的姑姑德安公主很是投缘,如今人已经不在莫城了,我心中对那孩子其实是非常愧疚的,生而不养,这么多年没见,我想她也许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娘亲吧。
    “也就你狠心,我大哥离开后,你也跟着离开了,你知不知道啊三天后这莫城得有一个新皇后了。”
    冷泗的话说完后,琨曳便狠狠的用手肘打了冷泗一下,而我却是不知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过了好一会儿这喉咙才能发出声音来,“那很好,他也该娶个皇后了。”
    我们在一起好像从来没有过过什么安宁日子,那柯凤儿虽然是个土匪出生,但胜在她对燕北凊一心一意,她肯为燕北凊死,单凭这一点她就够格了。
    琨曳和冷泗说想逛逛花城,他俩又不是没来过,这突然说要逛,有点让人觉得奇怪。
    “花城你们不是很熟悉的吗,怎么还要逛啊?”
    “你这话说的,你不知道花城如今有一棵奇树吗,亏你还在花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呢!”
    冷泗的话倒是提醒我了,确实这花城之前好像从外面引进了一棵树,不过我这段时间都在周柳的店铺内帮忙,况且我现在也罕有这种猎奇的心态了,自然不曾去过。
    “去吧,去吧,就当是陪我了!”冷泗,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好不好,这样当着老婆的面和我撒娇,我有些无语,好在琨曳本分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如今正是要过年的时候,所以花城很是喜庆,等我们三人到的时候,才发现这棵树居然是梨树,这么冷的天居然还开出花来了,不过这些路过的人都纷纷投掷着手中的红布,看来他们是把这树当成红娘了。
    “扔一个,扔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你的桃花运马上就来了!”冷泗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红段子,只见这红布两头各自绑了一块竹板,我朝着那卖红缎子的大娘要来了毛笔,随后在上面写上了四个字。
    见别人都是轻巧的将这红缎一抛而上,可我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转头想去找冷泗,不想有人就在身后抱住了我。
    他的手长得很清秀,用了巧劲便把我手上的红缎拿了过去,而我急哄哄的去抢,却发现根本抢不到!
    “还我!”这人一身白衣,上扬的嘴角仿佛在戏虐着我,随后他看到了那红缎上面的字。
    “我还以为会写祝我大婚的字样呢,怎么写了混蛋,负心这几个字?”
    我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燕北凊了,我已经记不清了,而眼前的视线也越发的模糊了起来,我用尽了力气想去抢下来,最后燕北凊却是将我一把抵在了树上,“我等你等得太久了,所以我便决定重新迎娶你一次,你觉得如何?”
    “谁要当皇后。”我不敢喊得大声,怕被人听见,而燕北凊却笑了,“迟了,皇后的位置我是给不了你了。”
    看来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娶那个柯凤儿了,我强势着想挣脱掉,不料他却亲了上来,老天爷啊,这附近可都是人好不好啊!
    “三日前,这莫城的君王就是燕子拓了,而我是一个闲散王爷,你可愿意继续当我的青王妃?”
    “愿意,我愿意!”如果说这就是我们的大结局,那么我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但是我高兴的太早了。
    我和燕北凊回了莫城后,柯凤儿找过我,她说她认输是因为燕北凊太不近人情了,她以为当初在黑囟燕北凊将她护在怀里是对她有意,不想燕北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可靠的战友而已,她告诉我她曾经和燕北凊说,愿意等他一生,可燕北凊告诉她,他的一生已经许给我了。
    那是她此生最颓废的时候,她说如果我负了燕北凊,她会来重新宣战的。
    新年过后,慕鸢从德安公主那回来了,她对我果然不亲近,只和燕北凊亲昵,这让做娘亲的我有些沮丧,三日后,慕鸢居然说想和我一块剪纸人,而最后我为了不让慕鸢伤到手而自己流血了。
    “娘亲,痛痛,呼呼,呼呼。”
    她第一次喊我娘亲,而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慕鸢告诉我,是爹爹说娘亲是世间最好的娘亲,所以慕鸢才知道我从来没有不爱她。
    燕子拓做皇帝还是有模有样的,而北溪在知道他是装傻后也生过气,可最后还是心软原谅了他,到了夏天的时候北溪又怀上了。
    我和燕北凊计划好,一周后出发去北荒看慈安和念笙,他俩终于要成亲了。
    “南鸢啊,你说慕鸢一个人是不是有些可怜啊?”燕北凊玩弄着我的头发,我有些不解,“她在这儿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虽然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北荒,可也不是一个人啊,再说了,你没瞧见这北溪顾染两家儿子都喜欢慕鸢吗,我看这小姑娘是个祸水来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过了半秒后,我才理解了他的意思,最近夫妻生活频繁,可肚子总不见动静,这确实让人遗憾,没办法了,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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