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
    溢香有了新的转机,情况在渐渐好转。这件事过后, 梁娉婷重新掌握大权, 许慕做了几个月的当家又转成了她的小跟班。
    而舒氏这边,关于展颜的一切已经蓄势待发,只差一个发布会将它昭告天下。
    池静答应过童谣, 等展颜调制完成后开始教她调香。没想到今天提出来,她收到的是童谣的辞职信。
    “我弟弟身边需要人照顾,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我只能先辞职。”
    童谣低着头, 没有去看池静的神色。手里捏着辞职信,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想好了?”
    池静以为, 童谣家里这样的情况她会更加珍惜这份工作。
    “嗯。想好了。”她呐呐道。
    池静将白色信封接过来, 看了眼上面三个字:“想好就行。”
    “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了。”
    池静点头, 勾了勾唇。千篇一律的客套话, 说者无心, 听者也就随意了。
    ……
    中午十分, 池静坐在窗边, 身上披着温暖的阳光, 就着安静的环境有些昏昏欲睡。
    “偷懒呢?”
    蓦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池静忽然一个激灵。转身见到来人, 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文幕山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门边望着她。被放开的玻璃门还在来回摆动。羽绒服蓬松的质感将他整个人衬得都圆了一圈。看起来富态了不少。
    “不用干活?”他的目光从池静身上移开,落在空无一人的调香台上。
    池静猛地站起来, 走到他身边。靠近了,她才有点真实感。
    “您怎么来了?”
    方才那句“偷懒呢”让昏昏欲睡的池静恍然以为她还在家里的调香室,厌了烦了的时候被文幕山抓包。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感觉却依然没有褪色。
    文幕山环顾曾经工作了七年的地方,视线又重新落在池静身上。良久,他走到调香台前,坐下。
    童谣去了医院,倒是给他们腾出了空间。文幕山端着池静泡的茶,啜了一口。
    “凑合喝,我们这层爱喝茶的人少。”
    好茶要去上面几层弄,去了又怕文幕山等太久。
    “风气不正。”文老头淡淡瞥了池静一眼。明明他在的时候各式茶叶不断,喝都喝不完。
    池静支着下巴看他,不还嘴。
    看久了,才恍然惊觉,原来她的师傅已经这样老了。
    额前鬓角的发早已经染霜,脸上深浅不一的纹路透出了岁月的痕迹。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锐利的眼瞳,那是他五官中最无法被人忽视的部位。也让他看起来更有精神。
    日光下影子已经变了几变,热茶见底,文幕山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到调香台上。
    “景天山水城二期,十二栋1801。这是你的新家。”
    池静觑着钥匙,又看向文幕山。表情明显透着惊讶。这老头居然背着她独自把房子买了?池静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钱多?”不花不舒服是吧?
    “是挺多。”文幕山给了池静会心一击,“按你现在的年薪,得翻个几翻。”
    池静:“……”
    “准备找舒律闹?”他一副赞同的神色,“记得闹狠点儿。”
    ……什么人啊这是!
    池静咬牙切齿:“我偏不!”
    “果然女生外向。”
    这人最近怎么越来越爱损她了!
    “钥匙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舒家家大业大,咱比不了,但该有的一样不能少。我年纪大了,都给你置办好,我也安心。”
    “我还没准备嫁人。您这嫁妆是不是备得太早了?就不能等我结婚那天,再交我手上。”
    文幕山哼到:“有人要你就赶紧吧,这年头傻子也不多了。”
    池静起身,准备送客了。
    说两句就被挤兑,果然不是亲生的。
    她的炸毛样似乎取悦了文幕山,老头子笑了两声,颇有火上浇油的意思。然后拉住池静,示意她坐下。
    “知道舒老头什么时候回来吗?”
    “舒老头”这个称呼池静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到:“不清楚。”
    这人主动提起舒若舟的时候可不多。
    文幕山皱眉,转而告诉池静:“改天问问舒律。”
    “您找他干什么?”
    以前碰到跟舒若舟相关的话题,文老头总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这会儿怎么主动问起他来了。
    然而文幕山的答案也真假难辨。
    他哼了一声:“那老家伙还欠我一顿酒,我得讨回来。”
    这顿酒可是欠了几十年。如果不是为了池静,他决意让舒老头欠一辈子。
    他不是不相信舒律,只是以后他不在了,池静无依无靠,文幕山怎么也得在入土前把话跟舒若舟讲明白。
    他的丫头,可不是随便能被人欺负的。
    ——
    下班时,池静跟舒律说了这件事。
    舒律探身帮她系好安全带,边听修长的手指边将锁扣好。
    “那就先去看一看。”
    池静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便轻轻“嗯”了一声。
    景天山水城地理位置很好,属于s市的黄金地段。周边配套十分完善,房价更是不用多说。
    池静捏着钥匙打开门,雅致大气的装修风格落入视线之内。
    文幕山买的是样板房,不知道是因为省事还是着急。但装修风格是池静喜欢的。
    池静在前,舒律走在后面,一同将室内完整地转了一遍。然后两人立在客厅,保持着沉默。
    “文老头说这是给我的嫁妆。”池静抬眼望着天花板,“他这是下了血本了。”
    两百多平的复式格局,按照如今s市的房价,真算得上是豪礼了。
    舒律“嗯”了一声,淡声问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用上?”
    不等池静回答,舒律又说:“按照结婚生孩子的顺序,最快第一个孩子我也要在三十三岁才能抱上。”
    他讲话时神色如常。池静却莫名觉得带了几分幽怨的味道。
    “你想做爸爸了?”她一双眼盈满笑意。
    舒律牵起她的手,将人往怀里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是想把你写进户口里。”
    然后再生几个孩子。那样,他们就都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话说出来,舒律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这样迫不及待。这与他做事前都要深思熟虑的性格相悖。
    不过,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地打破原则,悄无声息地改变自己。
    站在她的“嫁妆”里,似乎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池静窝在他颈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搂紧他的腰。
    “过完年好吗?等展颜的事情结束,我们去领证。”
    舒律收紧手臂,喉结上下滑动几番,声音莫名喑哑:“说定了。”
    “嗯。就这么定了。”
    池静笑着答应,眼眸中映着他的倒影。舒律也笑,垂首,额头与她相抵。
    这世上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就算给全世界,也不换。
    ——
    梁睿思离开那天,是一个大晴天。仿佛老天都给这个男人作美,连气温都上升了几度。
    池静接到他要离开的信息是在前一天晚上。答应下来第二天会去送他。舒律知道了,也没多说。只嘱咐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
    梁睿思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气质,一袭浅色大衣,手边立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安静地看着红色保时捷停在他面前。
    池静摇下车窗,朝他勾手:“上车。”
    车厢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广播里放的正是那首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池静轻轻地跟着哼唱,并没有注意到梁睿思原本落在窗外的视线早已经转到她身上。
    他背着光,精致的轮廓深邃而立体。看着池静的目光沉静又温柔,传达出的意思清晰明了。
    然后,他看到池静接了一通电话。她听着免提,嘴角微弯,整个表情几乎是一瞬间柔和下来。
    良久,她才挂了电话。转头,递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
    梁睿思清浅地笑了。
    到达机场,在入口处梁睿思脚步顿了顿,然后才拉着行李箱走进去。他步子迈得很慢,是在刻意配合池静的脚步。
    不长的距离,再慢也很快就到了。
    vip候机室外,池静停下脚步,站在梁睿思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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