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王对他暗暗点了点头,目光安抚,皇帝紊乱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他忍不住去看晋王,晋王正满面春风的与人说着什么。
    晋王忽尔转头,就撞进皇帝的眼里,他举杯对皇帝遥遥一敬。
    皇帝愣了下,嘴角轻轻往下一沉。
    晋王不以为然,径自喝完手里的酒。
    皇帝不安的动了动手指,突然间觉得手里的酒杯说不出的沉重,重的他快要拿不稳了,他用力握紧了酒杯。
    身后的小太监见晋王酒杯空了,殷勤的上前斟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晋王举起了酒杯。
    皇帝呼吸一滞,紧紧的看着他的手。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晋王毫无预兆的一把拉过那小太监按在案几之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将掌中酒灌入他口中。
    那小太监惊骇欲绝,剧烈挣扎起来,可晋王瞧起来文文弱弱,一双手却犹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眨眼之间,那还在挣扎的太监就抽搐起来。晋王手一松,那太监便滚落在地,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眼耳鼻处也流出血来。
    惊得一众宫人大声尖叫。
    文臣武将们倒尚算镇定,能出现在这里都是三品以上,见过各种大场面,可以说,他们对类似的情景早有了准备。
    坐在晋王对面的凌渊眉峰不动,勾了勾唇角,瞟一眼愤怒的晋王后,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吓得脸色都变了。
    晋王痛心疾首的看着皇帝:“就因为臣此次监军侥幸立功,殿下便要鸠杀臣,陛下何以如此心胸狭窄。”
    皇帝咽了一口唾沫,撑着一股气道:“晋王结党营私,意图谋朝篡位,来人啊,拿下他!”对一众朝臣又道:“朕只诛首恶。”
    找不到把柄不能将晋王明正典刑,他只能出此下策,若是任由晋王这么结党下去,待他做大,自己想除去他就更难了。届时怕是他要主动谋反了,与其这样不如先发制人。
    话音刚落,立在周围的侍卫便拔出了剑,显然这是皇帝早就安排。这些人不只气势汹汹的冲向晋王,还冲向了凌渊和陆国公的席位。
    凌渊轻轻一笑,将他们和晋王一起铲除,这个想法十分正确,不过皇帝显然太高估自己和小瞧他们了。
    晋王抡起酒壶砸在中央的空地上,指着上首的皇帝厉喝:“君倒行逆施,不堪为帝!在你手上,恐祖宗基业万世社稷不保!”说着大喝一声,一群侍卫竟然倒戈。
    皇帝骇然,又听殿外骤然想起兵戈碰撞之声,厮杀喊叫传入耳里,皇帝登时吓得不知所措,看向祁王,王叔说会帮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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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景山行宫内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还有几个宫人试图与对方里应外合打开宫门,不过没等他们动手,就被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的人拿下了。容着他们不过是过了麻痹对方。
    金兰不免有些担心,尤其是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和打斗声让她头皮发麻,不由的喊了一声陆静怡:“娘娘!”
    陆静怡神色如常,她坐在黄花梨木做的摇椅内,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放心吧,家里早有准备。”
    话是这么说,可剑悬在头上哪能不担心啊,然而大抵是受她感染,到底稍微镇定了一些。
    陆静怡瞥她一眼,没再说话。
    晋王想谋反,她这个怀孕的皇后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皇帝死了,她的孩子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娘娘,现在宫里头也乱起来了吧!”金兰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陆静怡望了望外头,闻到了空气中若有如无的血腥味,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头。晋王都派人来对付她了,宫里岂能太平。
    皇帝可千万别死了,毕竟她的孩子离出生尚且还有几个月,国不可一日无主,皇帝要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一桩麻烦事。半死不活的最好,只要有一口气在,宗室大臣们也不好说什么。
    陆静怡淡淡的嗯了一声,半响后突然道:“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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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的大混战才进行到一半,想要先发制人的皇帝被后发先至,他想趁此良机一举诛杀晋王和凌陆两家,可对方都是早有准备,乱军之中亦是毫发无伤,反倒是他自己被晋王的人砍成了重伤,奄奄一息。倒下前还在看着祁王,满眼的不解和恐惧。
    凌渊迅速派人保护住一息尚存的皇帝,开始真的平乱。
    晋王看向一直都没动手的祁王,祁王亦是心急如焚,皇帝把虎符交给了他,大队人马进宫不是小事,少不得要走露风声,所以他只能安排在了外头,此外他还安排了江枞阳带着锦衣卫随时候命,等待合适的机会进宫勤王救驾,可左等右等这些人还是没到达。祁王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不安。
    这档口,晋王已是四面楚歌,就是祁王自己也在被逐渐包围。
    与他们的紧张急迫相反的是凌陆两党的镇定。
    祁王稳住心神,盯着走近的凌渊:“你想做什么,连我也一块铲除了,好只手遮天,那你是不是也要把在场的大臣都处置了。”
    凌渊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宫外的援军,王爷等不到了。”
    祁王瞳孔一缩。
    就听凌渊道:“宫门已经被封!”皇城固若金汤,想进来十天半个月都没个准。
    祁王脸皮微微一抽:“凌阁老好手段。”
    凌渊笑了笑。
    这时候晋王已经被拿下,他的玉冠不知何时掉了,头发披上,脸上还有血污,狼狈不堪,完全不复平日的儒雅。
    晋王对凌渊冷笑一声:“技不如人,本王甘拜下风!”他虽然一直在拉拢凌渊,但是今天他也做了一并除掉凌陆两家的打算,这两家势力太大,哪个皇帝坐在上头都要不安的。设身处地一想,凌渊自然不会放过他。
    “晋王爷连身边人都看不透,就算不输给我,你也不会赢的。”凌渊颇有意味的看着晋王。
    晋王一愣:“你什么意思?”猛地心头一颤,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祁王。他一直以为祁王是帮他的,难道……
    凌渊也看着祁王:“王爷谬赞,比不得你能将陛下和晋王爷玩弄在股掌之间。”他轻笑了一声:“两人对你都深信不疑,以为你是他们的助力,对我可都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晋王心头一悸,不敢置信的看着脸色越来越越难看的祁王:“王叔,你说你会帮我的。”
    “一派胡言!”渐渐不支的祁王对凌渊爆喝一声,他神情冷峻的看着晋王:“本王一直以来都只忠于陛下,与你虚与委蛇也是为了让陛下能知己知彼。”
    晋王勃然变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片刻后,祁王的人手被渐次除去,没了护卫的祁王束手无策,只能被擒,他冷冷的睨着凌渊:“你这是要杀尽朝中忠君之辈好方便你们独揽朝政吗?”
    若真是纯粹忠君之辈,还真不好就这么杀了,可是,凌渊好整以暇的望着大义凛然的祁王:“雁过留痕,王爷真以为我没有证据?”
    第187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谁都想当那只笑到最后的黄雀。
    祁王在皇帝和晋王之间左右逢源,打的就是想利用晋王铲除皇帝和凌陆两家的主意,等三败俱伤后, 他便出来勤王救驾。
    届时以他在宗室里和朝野中的威望, 把自己孙儿过继给皇帝, 想来不是难事。
    自立的念头祁王倒是动过, 可有违伦理纲常,毕竟朝堂上那些士大夫最是讲究规矩不过, 且他也没办法只手遮天, 遂只能压下念头。
    从本质上来说,祁王打的主意和凌渊不谋而合, 都是想利用晋王杀了皇帝, 然后自己‘平乱’,谁也不想担上谋朝篡位的污名。
    可惜自己终究不如凌渊这老狐狸把持朝政十几年, 根深蒂固。祁王死死地盯着闲庭散步一般的凌渊, 证据?他小心谨慎,连自己的女婿江纵阳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一直都认为他是替皇帝办事。
    凌渊哪来的证据?
    凌渊望一眼紧张的祁王,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挥手让人把重伤的皇帝抬走,又令人将祁王连同晋王一同带下去,随后命人去遣退宫门外的将士。大局已定,那些人只要聪明就不会负隅顽抗。
    过了子时, 凌渊方回来。
    彼时洛婉兮亦没有睡,凌府离着皇城不过几里远,那么大的动静岂能毫无所觉,更何况还有人以谋逆的名义要进来把凌府一众人带走。
    韦氏脸色当时就变得十分难看。
    凌府一众女眷吓得花容失色,最后还是凌老爷子厉喝了一声才让惊慌失措的众人安静下来。
    老爷子又把一众人转移到慈心堂,然后命长孙凌煜带着家丁护卫守护宅院。
    一切井井有条,看来是早有准备的。
    一直到了亥时一刻,府外企图破门而入的声响才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凌风便回来保了平安。
    见到凌风那一刻洛婉兮松了一大口气,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不过她回到隔壁后还是睡不着,哄睡了两个小的,就倚在榻上等凌渊。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桃枝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
    歪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洛婉兮豁然睁开眼站了起来。
    “夫人慢点儿!”桃露赶紧扶住她,深恐她摔一跤。
    门口的凌渊伸手接住快步而来的洛婉兮:“小心!”又忙道:“我没事!”
    洛婉兮充耳不闻,只拿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还伸手上下摩挲。
    凌渊失笑,捉住她的手亲了亲,放柔了声音道:“我真的没事!”
    洛婉兮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凌渊便也笑了,拥着她回房,转移她的注意力:“孩子们都睡着了?有没有吓到?”
    “还好。”洛婉兮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一开始哭了两嗓子,哄了哄就睡着了。”
    “大家都没事?”洛婉兮不放心的问他。
    凌渊:“陆铎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好好的,你要是还不放心,明天可以去公主府看看。”
    洛婉兮犹豫了下摇头道:“过两天过去吧!现在那边肯定忙得很。”她已经从凌风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经过。皇帝重伤,陆静怡作为皇后就该回去主持大局,公主府女眷怕是要进宫。
    “真是想不到,竟然会是祁王!”洛婉兮唏嘘,一直以来她对祁王府的印象都不错。
    “利益动人心!”凌渊笑了笑。
    洛婉兮问他:“去年皇后流产也是祁王做的?”
    凌渊:“那倒不是,是晋王动的手,不过祁王推波助澜,还趁机着查案的机会帮晋王抹掉了一些证据。”所以钱家怎么也洗不清自己的怀疑。
    洛婉兮叹了一声:“总算是都结束了。”先帝时期她担心凌渊被清算,好不容易先帝死了,原以为终于能过安稳日子了,万不想这皇帝登基没几个月就开始抽风,想过河拆桥,闹得晋王都蠢蠢欲动。
    凌渊拿指腹摩着她的脸,低声嗯了一声。
    洛婉兮被他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侧了侧脸道,突然想起一桩要事:“二叔派了人看守着九弟妹。”
    “晋王输得一败涂地,韦家也要受牵连,老九家的要强,未必能坦然接受这结果。先关着她,等老九来了,让老九自己处理。”凌渊说的漫不经心。
    洛婉兮一惊:“九弟要进京!”
    “等他处理好韦家那边就进京。”
    这样也挺好,洛婉兮想,韦氏到底为凌洺生儿育女,旁人处理起来总归是碍手碍脚。
    “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洗漱下,明天还有的要忙。”洛婉兮拉着凌渊往净房走,扫尾工作繁琐又复杂,一不小心也是会闹出大乱子的。
    凌渊便被她推进了净房,洗了一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疲乏,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后天不亮就前往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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