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我说真的,你这媳妇儿我倒是很喜欢,既不矫揉造作,又不声细如蚊,比外面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不知好了多少去。”秦氏打趣道:“回头若是你娘当真看不上,记得多带着阿婧到我家去转转,我家大郎也不错的。”
    江父咳嗽了一声,“好了,喝茶吧。”
    原来喝茶就是喝茶,不是别的。
    原本紧绷的氛围被秦氏的一番玩笑话打趣得轻松了不少。
    她向秦氏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点头微笑示意。
    秦氏也回以微笑。
    没多久,江氏也被下人扶着赶来了。
    “你身子不好,怎么也不好好歇着?”江父严肃的面庞一看到江氏,立刻变得柔和了不少,起身迎了出去。
    江氏压低声,“你都将人请到这里来了,我要是不来,这还像话吗?”
    江父挤出一个老实的笑,“这孩子我看了,挺好的,不骄不躁,配咱们四郎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哪里刚刚好?”江氏呵斥了一句,就着江父的手走进了凉亭,杨婧起身行礼,刚松弛一会儿的神经立刻又提了起来。
    整个江家给她的感觉,除了紧绷就是压抑。
    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大家族啊。
    杨婧在心中叹息一声。
    浑浑噩噩地听了一下午训,知道门外有人来寻她。
    江氏被打断了训话,态度很不满意,“什么人?”
    下人又重复了一遍,“说是来寻杨家小姐回去的。”
    江氏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耐烦,正要教导几句,杨婧忽然站起身,深鞠一躬,“抱歉,许是家中有什么急事,小女先告退了。”说罢,也未等江氏和江父几人同意,她匆匆离场。
    江秋白眸色深了又深,扭头接住江氏的训骂,“瞧瞧,瞧瞧你这娘子脾气有多大,我这个做婆婆的左右不过多训了几句,她就不耐烦了?”
    江秋白闭口不答。
    一旁的秦氏推了推江氏的手臂,“好了,姐姐,这都训了一两个时辰了,你也不嫌口渴,来人,沏一壶新茶来给夫人润润嗓。”
    江父看出了自杨婧走后,自家儿子的心不在焉,三言两语把江氏哄走后,江父独自留下了江秋白。
    “四郎。”
    “父亲。”
    “你母亲对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事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江秋白点头道:“多谢父亲提醒,孩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可今日那杨婧为何会离去,你可想过?”
    江秋白毫不犹豫的回道,“今日是她母亲的祭日,想必是赶着去拜祭了。”
    江父听后颔首,“如此一来,倒也合乎情理。”
    “父亲,我想……”
    江父抬起手,阻止他再说出后半句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日那女子一走,你便心不在焉,连你母亲叫了你几次也未曾听到,可见这女子对你影响之深,已经不是我与你母亲估计的分量了。”
    “婚姻大事,不容儿戏,你可以自己做主,但有一句话你必须记住。”
    “我们江家的儿郎,再苦也不能苦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就拿杨婧来说,她身为女子,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尚且懂得经营过活,更别说你了,四郎。”
    江秋白皱下眉头,“父亲,我不想入仕。”
    “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回去和杨婧好好商量过后,再来回答我吧。”江父说完,挥了挥手,“好了,为父也累了,你下去吧。”
    “是。”
    江秋白与秦氏打过招呼后,径直出了江家。
    一出门,守在一旁的江廉走上前来,“公子,你可出来了。”
    “怎么了?”
    江廉见自家公子神色不对,咽下想说的话,问道:“公子,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没事,家常便饭罢了,阿婧呢?”
    “夫人方才被蓝启明的马车接走了,看样子是回了城西铺子。”
    “走吧,去找她。”
    江秋白坐进马车里,深思起来。
    父亲今日特地提了一句,让他回去与阿婧商量入仕的事,可是意有所指?
    马车不久来到了城西铺子,江廉上前敲了敲门,只见前门紧闭,后门敲了许久也无人应答。
    “公子,人好像都不在。”
    “不在?那她们能去哪儿呢?”
    江秋白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去白马观看看。”
    白马观是柳州一带出了名的道观,主要负责为亡人安魂,烧纸上香等事宜。
    半个时辰后,天色昏黄一片。
    江秋白接过江廉递来的纱帽戴上,提步走上一望无际的石阶。
    江廉仰头一看,差点没吓得腿软。
    “公子,这…你就这么肯定夫人她们在这里吗?”
    江秋白没有停顿,“嗯。”
    两人一路攀爬向上,直到爬完数千台的石阶,总算望见了山顶飘来的袅袅青烟。
    淡白色的青烟层层围绕着山尖,使得山体若隐若现,仿若仙境。
    可来来往往的香客中,并没有成群结队的杨婧等人。
    江秋白只好与江廉分头去找,两人各从一条长道行去,约定找到人后便带到道观上香大殿集合。
    春浓戴着帷帽推开一间厢房。
    “小姐,我方才好像看到江廉了。”
    杨婧跪坐在蒲团上,手中默数着佛珠,身旁站着一名身穿蓝色道袍的白须道长。
    春浓收声走到一旁跪下,姿态学着杨婧一般虔诚。
    蓝袍道长摇了摇头,“你今生虽有惊无险,却也因执念太深,一生小病缠身,不得善终。”
    这话可谓是极其恶毒了。
    “不得善终?”杨婧喃喃念着。
    “是的,不得善终。”
    春浓睁开眼,一双眼咕噜噜地转着,“道长大人,那有法子可解吗?多少钱我们都愿意!我家小姐不能不得善终啊!”
    “春浓,人生而有命,强求无益。”
    “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春浓从蒲团上站起,来到道长面前,“道长,我家小姐这一辈子都已经够苦的了,这老天爷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哼哼。”道长笑了,“依我看来,不得善终倒不是什么大事,难的是你家小姐这一世乃是天微星降世,命途多舛,贵人颇多,却也小人常犯。”
    杨婧静静听着,直到念完了道长教的清心咒,才缓缓起身说道:“我虽信命,却不认命,道长这一番话,怕是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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