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型发电风车产出的电能很有限,他们基本上只用来点灯,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大量的led灯,每天都给那些屋子里的庄稼照几个钟头,天气不那么冷的时候,也会把封住窗户的那些东西拿开,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现在他们大院里的那些植物已经长得相当不错了。
    大楼前面的化粪池,也被他们掀开了,这些人把化粪池的出水口堵住,然后将大院里所有人的尿液粪便都堆积在里面。每一栋楼都有一个化粪池,这个院子里总共有三个,现在是冬天还好,等到夏天的时候,肯定是会散发出阵阵恶臭的,但是这个院子里的人们估计都不会在意。
    我看到一个小孩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马桶走到化粪池边上,然后打开盖子咕咚一声就把里头的东西倒进去了,取出腰上的一个水瓶,往马桶里倒半瓶水进去,拎着晃两下,再把水倒进坑里。完了把马桶的盖子盖上,拎着又走了,转身的时候看到我和古志鹏,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古志鹏也笑了笑,然后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楼,他说这些孩子都不错,我也跟着点了点头,是不错。
    要走的时候,古志鹏塞给我两瓶酒,这年头,酒是好物啊,我原本不太好意思收下,古志鹏说他们一大院的男人呢,这两瓶子酒不够谁喝的,让我拿回去过年。我也不知道怎么推脱,笑了笑就收下了,回去之后我把这两瓶酒往大屋子里一放,说古志鹏给的,一屋子的男人顿时都亮了眼睛。
    大年夜里,家家户户都加餐,我们村总共宰了三头羊,大家各自往自己家里换点,也吃顿好的,我不仅杀了一头羊,还杀了一只公鸡,母鸡我是玩玩舍不得宰的,这还得留着下蛋呢,冬天的时候有几只鸡熬不过去,我看着它们要不好就给宰了,加上今天杀的这一只,鸡圈里也就剩下五只母鸡和两只公鸡。
    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家的母鸡也都该抱窝了,到时候就让它们多孵一点,来年我们家就有一大群鸡了。我跟小龙说这事的时候,这孩子乐的眼睛都没了。
    刘饼子不仅种蘑菇行,人家做饭也是相当有一手的,那只羊的羊杂,除了村里人换走的一些,大部分我们还是留着自己吃,刘胖子下厨煮了一大锅羊杂汤,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这锅汤的香气。
    我们一家人就蹲在火堆边看,闻着香气过干瘾,鲁德夫妇和陈果一家也都被我叫过来搭伙了,这大过年的,他们也不跟我客气。陈果这家伙正抓着跟笔画画呢,其实冬天的日子也是无聊,我们又不能像古志鹏他们那样弄个风力发电机回来大搞室内种植,每天除了砍柴取水,就是呆在大房子里干耗着,到了这当口,大家才真正觉得有一个嗜好是多么重要的事啊,看看人家陈果那小子过得多充实。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一桌的人要了一瓶酒,另一瓶给村里的男人们分了,那几个老头,也是馋酒馋得厉害,一闻到酒香人都精神了不少。吃了一会儿,把陶十五也给叫了过来,他们家虽然也加餐了,但是没啥好吃的,团圆饭么,吃几口也意思到了,我们就赶紧给他拉过来喝酒,这家伙是真的不客气,自己过来还不算,家里那娃也给抱过来蹭吃。
    陶十五那侄孙今年还不到四周岁,看起来比小龙小点,整个人长得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甭提多讨喜了,再加上今儿过年,他娘拆了自己以前一件旧的红大衣给他做了一套新衣,看着挺喜庆的,再看小龙,我想果然有妈的孩子就是比较鲜亮啊,我学个梳头都花了老多功夫,别说做衣服了。
    “都过年了,你为什么还不穿新衣服?”那小孩扯着小龙的袖子问道。
    “为什么要穿新衣服?”我们家的人并没有过年穿新衣服的传统,所以小龙这孩子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过年了就是要穿新衣服的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小破孩得意洋洋地开始笑话小龙。
    “谁说我不知道,我有新衣服。”撒谎的小龙心虚地把头垂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穿?”这孩子显然不信。
    “因为……因为,亮亮说,吃饭的时候会把新衣服弄脏。”小龙涨红了脸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个理由。
    “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穿?”小孩好奇地问,他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妈妈好。
    “到……”小龙可怜兮兮地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眼神,我笑嘻嘻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
    “走吧,咱去换新衣服。”夏天的时候,我们给小龙买了不少衣服,四季的都买了很多,我和葛明都不怎么热衷于打扮孩子,所以现在还有好多没开始穿呢,今天过年,本来也是应该给他换身新的,男人嘛,有时候总是不如女人心细。
    换了新衣服之后,小龙的底气就足了,这一村的孩子,也就只有他身上的那一身才是真正的新衣服,其他的一般也就是大人的衣服改改,但是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什么,他们就知道过年要穿新衣服,如今穿上了,也就满足了。
    我们吃着羊杂喝着小酒,大家都不舍得大口喝掉,只是一点一点的慢慢品尝,那只公鸡正放在罐子里炖着呢,今年这一整年下来,我们村的人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孩子也跟着受罪,这只公鸡炖了,让那些小孩多少都喝一些,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大人喝酒吃饭的时候,就有一些孩子端着小碗到处跑,尤其爱关顾我们这一堆,大过年的我们也不计较这个,葛明从厢房的一个角落里收拾出不少小颗的土豆,让这些孩子在火堆边上烤着吃。
    “呵呵,这一年总算是熬下来了。”鲁德啧啧地抿了一口酒,然后拍着大腿摇了摇头。
    “嘿,这一年过的。”陶十五也笑着甩了甩脑袋。
    “你们在村子里都算好的了,我这一路南下啊,见过不知道多少人间地狱。”鲁德说完这一句,却又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甭说这些扫兴的了,大过年的。”
    “也是啊,大过年的,提这些干嘛?”陶十五也觉得这个话题没劲:“对了,你们小两口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啊?”
    “呵呵,结不结还不就这么过了么?”陈果笑了笑没开口,李郁把话给接了。
    “哎呦姑娘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还是要见个礼,才名正言顺不是?这以后陈果这小子要是干偷腥,你这个正牌才好收拾他呢!”鲁德这家伙开口就没什么好话。
    “嘿嘿,你别听他的,我跟你说啊,这个婚呢,还是要结的,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了,以前那不好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就把这个礼给废了的。”胖子这人看着挺不着调,说的话其实挺在理的。
    “要我说也是。”陈果的母亲表了态度。
    “是吧是吧,陈果这小伙子不错,李郁这姑娘也好,两个人挺搭,来,喝一口,咱看好你们。”鲁德终于找到个理由可以喝口酒了。
    “我看你们也甭拖了,趁着今天有酒有菜的把交杯酒给喝了,拜过父母拜过天地,也就礼成了嘛。”
    “对!要我说也是这么回事。”
    “……”
    最终,就在这个寒冷又热闹的大年夜里,我出了一些菜,古志鹏出了两瓶酒,我们村举行了一场婚礼。陈果和李郁两个人也没多少羞涩,笑呵呵地由着这些人去闹,这两个人也算是患难与共,虽然不再像当初那样激情洋溢,但是却早已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葛明坐在我身边,伸出手偷偷握住我的,这家伙其实有时候比我还钝,就我们俩的关系,村子里的人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不过我还是没有把手抽开,就这么握着,也挺好的。
    后来陶十五和鲁德又开始划拳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输的人喝酒了,是赢的人喝,别看陶十五平时不怎么活跃,划拳的时候一点都不带含糊的,鲁德总输,他就郁闷了,然后不干了,他转移阵地去跟陈果玩,陈果这小伙子吧,看起来是不错,就是没啥魄力,划拳这回事,大概也是不擅长的。
    陈果丢下画笔,从地上站了起来,和鲁德两个人面对面一人扎了一个马步,这个是鲁德特别要求的,他说这么玩这过瘾。陈果果然没什么魄力,嗓门不够大不说,出拳也不够干脆果断,怎么看怎么不专业,但是人家就是总赢,有时候赢了酒不舍得喝,就给自己媳妇跟自己老娘尝一口。
    鲁德大败,但是这人的长处就在于百折不挠,他被陈果打败之后,目光就在我和葛明之间徘徊不定,葛明长得也算白嫩,但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了一个陈果做榜样,鲁德不敢轻易挑战,所以他最终还是选了我。
    我知道自己不太厚道,我这人啥都不好吧,就是五感发达,鲁德跟我猜拳的时候,他手上哪几根手指要动,我只要瞄一眼就能看他个一清二楚,这人跟我划拳,简直就是给我送酒呢。这次我又赢了,小黑用爪子扒拉了几下我的裤子,意思大概是想喝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倒了点,这孩子三两下就舔了,然后大概是觉得有些辣,伸着舌头直哈气。
    结果这一幕把鲁德彻底刺激到了,这人跟个顽童似地直跳脚,把一群人逗得呵呵直笑。
    后来坐在地上的连婶笑着扯了扯他的衣摆说:别闹了,跟个孩子似地。
    鲁德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正跟我理论干嘛要把就给小黑喝呢,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然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婆,连婶依旧眯着眼睛笑,这一笑就坏了大事了,鲁德哇一声就哭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哭得大家都跟着抹眼泪才肯罢休。
    第87章 大力士 …
    热热闹闹的大年夜最后在鲁德的嚎啕大哭中结束,当时很多人听着听着也都抹起了眼泪,只有连婶一直保持着微笑,这个女人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丝毫要过去安慰的意思,但是她的脸上,却是十二分的慈祥平和,她看着自己的男人,就像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一样。
    等到再一次天亮,我们打开大门,看到的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了,新的一年已经开始。
    虽说是大年初一,但是该干的活儿还得干,这年月,没水没柴火就没有活路,中午的时候大家还是照常出去砍柴,今天鲁德和陈果没有出来,只有连婶和李郁出来了,因为我们现在是一天上山一天去镇上,如果一个家庭中的两口子排到一起,砍柴和取水就不能兼顾,所以都是分开行事。
    或许是过年之后大家心情都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感觉很愉快,这满山的树木今年一下子少了很多,但是大山还没有被我们砍秃,等到了春天,就再多种些树,不然这么下去,情况真的会很不妙。
    现在山上剩下来的,大多都是松树,还有少量的其他树种,但是并不多,听说山林里的树木过于单一的话不利于生态平衡,可是现在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呢,既然松树抗冻,明年就还种松树吧,只要大山不秃就行。
    忙完一天之后大家一起回家,刚走到村口我就听到有人在吵吵嚷嚷,又是那个陶七叔,这人名叫陶有财,他爹在世的时候为我们村里做了不少事,为人又十分宽厚,大家都敬他,三爷六爷他们和他的关系也特别好,当初几个老头子没事的时候经常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听小曲儿。所以连带的,大家也都会给陶七叔一些面子,他爹死了之后,三爷六爷对他也相当照顾。
    可是陶有财这人就是不靠谱,平时在村里一张利嘴那是连女人都吵不过他,不止说话刻薄,为人也不怎么样。前年夏天很多在外头打工的人都跑了回来,陶有财的女儿也回来了,不过她没跟她男人一起回来,却带着个不到周岁的女婴。
    未婚先孕在这年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是问题就在于,陶有财的女儿不仅未婚先孕,还没能把他男人带回来。按照陶有财的说法,你既然连个男人都绑不住,还把孩子生下来做什么,早在怀孕的时候就应该给她打了。为了这事,他们家经常吵吵,以前他女儿还敢顶几句,后来就不敢了,因为形势越来越不好,这时候如果真惹急了他老爹被赶出去,那也就是死路一条。
    “让你做个饭也不会吗,没事去动白米做什么?大家都吃红薯丝呢,那个拖油瓶怎么就不能吃了?反正也是个没爹的野种,饿死了干净,你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女人,还不想着找个男人,难道想把女儿喂大了给你养老啊?你别发梦了,养大了也是别人的。”陶有财对着他女儿骂骂咧咧。
    说到陶有财他女儿招婿的事,那话就更长了,当初我们镇上也不是没有男人,但是陶有财嫌人家不会种地家里也没粮食,好些还拖家带口的要养老人,后来鲁德这一群外地汉子来了,他又瞧不起北方人,这往后,就更难碰到个合适的了,吃人肉的女婿他敢要吗?
    “爹啊,小萌他总吃红薯丝不行,这孩子太小,营养跟不上啊。”陶有财的女儿陶艾芳低声下气地跟他爹说话,现在她哪里敢跟她爹叫板,只希望自己母子俩可以仰仗着陶有财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是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她父亲从来都重男轻女,她娘因为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在家里也是极没有地位的。早些年陶有财还从亲戚那里过继了个儿子过来,但是没两年就死了,所以后来也没人敢把自己儿子再过继给他,都说他家没有养儿子的风水,谁也不能把自己骨肉往火坑里推啊。
    “营养?这年头还要什么营养,能填饱肚子不被饿死就已经要烧高香了,你还要营养,我养不起要营养的拖油瓶!”陶有财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在屋子里大吼大叫,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少说两句吧,叫人家笑话。”陶有财的老婆刚跟着我们砍柴回来,她也不敢多说,就低声劝了这么一句,结果还是招来了丈夫一顿吼。
    “我管人家笑话不笑话,你说你怎么教的女儿,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东西呢,人家女儿早早的就出去赚钱帮衬家里了,她一分钱没往家里寄,这下年景不好了,就带着个拖油瓶回来给我养,早知道这样当年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给她捏死了。哼,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陶有财说完了就愤愤地出门去了,眼下也快到下午两点了,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不过这时候可没人愿意触这霉头。
    陶有财走了之后,陶艾芳伸手去抱女儿,却被她娘指使着去倒马桶,她只好应声离开,村里的女人也没什么好娇贵的,倒马桶之类的活虽说一般都是男人在做,但是女人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的。
    她女儿小萌就这么被放在地上,虽然铺着草垫子呢,可是这么大的孩子还不懂事,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她外婆却不去抱她,只管自己坐在火堆边暖手。
    我正整理柴禾呢,每天打回来的木柴要堆成一堆放在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火盆边上的柴禾用完了,就去那里取。
    “喂,这个不能吃哦。”小龙蹲在那个叫小萌的女孩边上,想把他手里的稻草扯出来。
    “呜哇……”那孩子以为小龙要跟他抢东西呢,扯开嗓门就哭了。我在一边看了连忙在火堆边上找了个烤熟了还没来得及吃的土豆,剥了皮放在那孩子的手里,把小龙带走了。
    “为什么她要吃稻草?”小龙站在一边看我干活,脑子里还在想那个女孩的事呢。
    “她就是太小了,还不懂事。”这种事,我应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说呢?
    “就像我小的时候吃树叶一样吗?”小龙好像有点明白了。
    “恩,大概吧。”
    “树叶一点都不好吃。”小龙站在一旁认真地跟我说。
    “恩,我知道。”我对他点了点头。
    “骗人,你又没吃过树叶,你怎么会知道?”小龙失落地转身走了,一个人坐到火堆边上去,小黑正懒洋洋地打着瞌睡,见他过来了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耳朵,然后就继续睡自己的。
    “小龙这是怎么了?”葛明带着一身蘑菇棚地味道走出来,看到小龙正坐在火堆边赌气呢,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又想起自己吃树叶那会儿的事了。”我无奈地抬起下巴指了指小萌那个方向,葛明是聪明的,一看便明白了。
    “哟,小龙啊,今天蘑菇棚里的蘑菇又大了好多,你怎么没去看?”葛明伸手拍了怕小龙的脑袋,这厮没洗手呢,这一拍就在小龙的头巾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不看。”小龙早就对蘑菇棚腻味了。
    “呲,真不可爱。”葛明抱怨了一句之后就没再搭理他了,小孩子总有想不通的时候,总不能事事都顺着他们的心意。
    吃完晚饭之后,我们一家人一人分了两个水煮蛋,现在一天就只吃两顿,身上揣点吃的,肚子饿了就拿出来垫一下,不然有时候难熬得很。我在小黑胸口绑了个小布包,它肚子饿的时候也都会从里面掏吃的。然后又烤了几个红薯,想要吃鸡蛋吃到饱那是不可能的,填肚子还是要靠土豆和红薯。
    以前小龙只要拿了鸡蛋就马上先吃一个,今天却有点反常,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还生怕破了一样,轻轻地摸了两下。我知道这孩子想干嘛,不过只要不闯祸,都由他去了,那个叫小萌的小孩也够可怜的,小龙虽说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可是也不差这两个鸡蛋。
    第二天中午取水还是我去,葛明这家伙就跟蘑菇棚耗上了,我也不差这点体力,所以最近我们家都是我出门。那个陶艾芳也出门了,陶有财不出门的时候就他们娘儿俩顶上,有时候是她出门,有时候是她娘出门,家里得留个人照顾孩子,陶有财根本就不管的。
    陶艾芳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两个鸡蛋塞给我了,说是我们家小龙今天给的,她说现在谁家都不容易,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她不贪这个便宜。我看了看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姑娘,也没说什么,就把鸡蛋给收了,如果现在我还坚持要给她的话,别人就会误以为小龙的行为是经过大人授意的,我又是个光棍,日子长了怕是要传出闲话。
    在回去的路上,陶艾芳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装水的水壶已经很旧了,盖子都拧不紧,所以漏了差不多半壶水,回去以后又挨了陶有财一顿骂,我们都只当没听见,这种事都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家事,你能怎么管?
    陶有财烦躁地又往外头走,大家照例不去管他,这人脾气上来的时候谁都不敢去招惹,谁招惹谁倒霉。
    晚上我跟刘饼子说了一下古志鹏他们是事,又讲了大院里的那些孩子,问他肯不肯去那里教教那些人种蘑菇,这事古志鹏没有直接跟我提,但是年前送蘑菇过去的时候,看他那高兴劲,肯定不会说不想学的。
    刘饼子一口就答应了,他说他早听说过古志鹏他们的事,但是冬天里他刚刚把自己家那边的蘑菇棚弄出点规模,就被兰亦磊盯上了,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我们村这个蘑菇棚也差不多了,以后给葛明看着就行,他去镇上住一阵子。我听了之后很高兴,决定后天去镇上取水的时候就把刘饼子带上。
    陶艾芳还给我的那两个鸡蛋,我没有再拿给小龙,这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晚上小龙睡着之后,我把这件事跟葛明说了,他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就是把手掌向上摊开,伸到我面前,然后我就乖乖地把那两个鸡蛋摸出来放在上面。
    葛明三两下把鸡蛋剥了壳吞到肚子里,然后又把鸡蛋壳丢进火盆里烧了,完了之后咧开嘴冲我笑了笑说:“毁尸灭迹。”门牙上还粘着蛋黄呢,小龙要是知道了肯定得跟他闹,这人果然还是不靠谱,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找他说这种事了。
    两天后我把刘饼子带到古志鹏那里,那些当兵听说刘饼子是去教他们种蘑菇的,一个个甭提多高兴多热情了,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的,整得跟领导下来视察似地。刘饼子倒是坦然,一点都不显得别扭,坐下来就跟古志鹏说材料的问题,我本来打算没事就先走的,结果被几个当兵的拉着聊上了。
    “听说你上次狠狠地把兰亦磊收拾了一顿,是真的吧?”眼前是个双颊被冻得通红的新兵蛋子,他一脸兴奋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他顿时两眼发亮,做出一副无比崇拜的样子。
    “嘿,不然咱过两手吧。”
    “是啊,前阵子总吃不饱,每天都只顾着省体力呢,好久没好好操练过了。”
    “行,咱去大屋,也给那些小子们见识见识。”这些人说风就是雨,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拉着就往那间大屋去了,那些小孩正在里面给庄稼浇水呢,他们平时都在这个屋子里待着,土筐也在这个屋子里,节约热能么。
    这些人一进去就把地上几个火盆给搬到一边,腾出中间的位置,那些小孩好奇地围在一边看,不时还叽叽喳喳地讨论两句,王白见是我来了,张嘴就叫了声叔叔,这孩子在大院里待着,性格好像是开朗了不少。
    “我先上,来吧,让大家都看看你的身手咋样。”年纪最小的那个小伙子最是耐不住,准备工作一完成就拉着我要比试,这活儿我不擅长啊,前面几次,我一出手就直接把人弄死了,比试这回事,要怎么整?
    边上的人正起哄呢,我有些紧张,那小伙子抬腿扫了过来,我瞅准了抓住他的脚腕一拉,人就摔地上了,这家伙也不起来,捂着裤裆在草席子上一圈一圈地滚,口里直叫唤:“哎呦,裂了裂了!”逗得一边的小孩们咯咯咯直笑。
    “别耍宝了,一边儿去。”然后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士兵上来了,那小伙子还是没有爬起来,就这么在草垫上滚了几滚,一直滚到小孩们的行列中去,然后坐起来跟孩子们一起在边上看着。
    接下来的比试就没有刚刚顺利了,我因为担心把人弄伤,所以多少有些缩手缩脚的,不小心的时候还挨了几下,这些当兵的拳头是真硬,跟石块似地。不过也挺过瘾的,我从前只是力气大,不知道对打的时候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今天真是学到了不少好东西。
    我看了看手表,我们村的人估计是快要回去了,于是说要走,但是那些人拉着不肯放,硬说让我在大院里住几天。然后一个年长的军官就出来说话了:还起劲儿了是吧,人家让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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