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昼看见那个他站起来,挡在自己面前,众天兵天将不敢靠前,天帝见状怒不可遏,再轮下几道惊雷,不由分说的朝自己劈来。
    青昼视线随附身之人所动,思维却是有自己所控,只可惜他思绪转的快,动作却只能依那人来,最后眼看几道雷劫逼近,他却无法告诫被附身之人小心。
    千逐遮顾不住,眼见就要伤及与此,却突然冒出一道黑影替他挡住,青昼定了定睛,却见那人正是阎渊。
    “陛下息怒!”阎渊连忙跪下,恳切道:“苏棠不过是一介小妖,心性单纯不喑世事,无意冒犯天规,而凝宴仙君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下无心之过,实不该以死令许之。”
    与此同时,阎渊看向自己,准确的说,是看向苏棠。
    因为自己附身的人,就是苏棠。
    记忆还在回放,他看见阎渊跪在自己身旁,向天帝道:“在下以为,凝宴仙君与苏棠之间情义若真深厚,陛下强行拆散实乃不妥,不如将他二人交于我手中,经历几世轮回之苦,若依旧无法分开,陛下便随他们去,如何?”
    如何?青昼已然将所有碎片都拼接成面,而那原本属于他的记忆,也全部映入脑中。
    他与阎渊本是至交,对方是地府阎罗,掌管阴间大小事务,而自己则是天上仙君,两人身份皆是十分特殊,故被天帝所忌惮,只是自己从不参与天界之事,尽量避之,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苏棠则是灵气孕育而成的桃妖,化为人形之后偶然邂逅,大概他俩缘分从那时便定下来,像月老红线那般系上了便怎么也扯不断,不知不觉时间久了,两心相悦,从告白到相恋,似乎一切都美好的像梦一样。
    除了阎渊。
    阎渊喜欢苏棠,对方从初见苏棠的那刻起,目光便再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千逐心中看得透亮,却又不好将其捅破,毕竟对方心思如何,从没敢在苏棠面前直接坦白,而苏棠性子单纯,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一天到晚黏在自己身边,娇羞的跟个小粘包似的,还傻乎乎的以为阎渊喜欢自己,把对方当了好久的假想情敌。
    如此一段时间过后,阎渊倒是知难而退,只是与他的往来倒是少了不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千逐对此不作表态,苏棠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与苏棠的事,到底是被人告到了天帝那去,因此也就有了之前那一段。
    按理说,第三世本是最后一次轮回,他回归原本身份,却不曾想阎渊在此做了手脚,即使他们俩在一起了,也依旧没有上报天庭。
    千逐睁开眼,目光冷冷看向阎渊:“堂堂地府阎罗,欺瞒天帝,心术不轨。”
    “那又如何?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又有谁知道?”阎渊桀桀笑了起来,声音在屋内回荡,像寒风吹刮着窗框,他笑着笑着,见到苏棠蜷缩在千逐怀里,心中怒意又一次喷薄。
    只是他依旧在笑,像一个情感已经扭曲了的怪物,既兴奋又得意,甚至带着病态的张狂,他双目直勾勾的看向千逐,愤怒的咆哮:“我本以为可以通过任务拆散你,可谁知那废物根本起不到作用,竟还想帮你们脱离我的控制,简直愚蠢,而你们更愚蠢,尤其是你!”
    他朝着千逐大吼,又将那瓶子一把收入掌中,猛然捏碎,才诡异的笑道:“你以为,这是我送给谁的礼物?而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看到的,都是苏棠眼中的回忆?”
    第122章 结局倒计时
    “你……”千逐瞳孔皱缩,还未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觉经脉之中多处郁结, 血气逆流, 连咳出几口鲜血。
    皎白衣襟被血色沾染, 仿若笔蘸朱砂点在生宣上,扩晕出大片鲜红, 苏棠哪里想过千逐会发生这般意外,心中一下子凉了个透彻,连忙去抓住对方的手, 却是冰冷刺骨。
    千逐脸色苍白, 平日炯炯的眸子也黯然无光,大概是灵力涣散,连体温也渐渐变冷,苏棠早就慌了神,见捂不热对方的手,便展开双臂紧紧抱住对方, 将脸颊贴在对方胸膛, 连粘上了血迹也顾不得擦拭。
    只是他做的这些,终究不过是徒劳罢了。
    对方灵气已经涣散, 根本无法弥补回来, 苏棠心里清楚,却不愿意相信,只一心一意抱住千逐,
    他的手在发抖, 全身上下都忍不住发抖,甚至连心都是颤抖着的,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泪水滑落,将沾染在脸上的血迹流出一道道水痕。
    “苏棠,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阎渊见苏棠这般,忽然凑上去想帮对方擦干眼泪,却不想苏棠一把将他扶开,怒骂:“滚!”
    “滚?我滚了,那凝宴仙君如何是好?”阎渊并不动怒,也没有退后,只是看着苏棠,声音中透露出扭曲的兴奋。
    苏棠一怔,心中惶恐之意更甚,但想起千逐的伤,终究还是压下这恐惧,咬着牙问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阎渊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泥淖中,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说道:“我与你长久未见,自然要送一份大礼,那记忆便是如此,只可惜凝宴仙君这人实在是谨慎,偏要自己触碰我送给你的礼物,如今打散了瓶子窥得记忆,却窥得不是自己的记忆,一仙一妖无法融合,受了伤散了魂,又怪得了谁?”
    苏棠脑中嗡的一声,从未想到对方竟是算准了千逐行事谨慎,故意露出空子让千逐去钻,虽然千逐最终还是恢复了记忆,但由于那记忆是自己的,被千逐强行吸收,终得反噬,而自己的记忆,也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到这,心中五味杂陈,终于还是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爱你。”阎渊忽的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什么事,又说:“苏棠,你知道吗,其实我比他还爱你。”
    “我为了你可以抛弃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你,哪怕是灵魂,我都愿意,可是……你却不想要我的灵魂。”他说到这里,心中怒火喷涌,难以抑制,尤其看到千逐,更是杀心四起,只是一击,便让对方又咳出好多血。
    苏棠心疼的嘴唇发白,只是颤抖着去扶对方,千逐却摆摆手,借着旁边的桌子勉强站好,才抬眼问道:“这就是你把灵魂献祭心魔的理由?”
    “呵,竟然看出来了?”阎渊轻蔑一笑,将自己的兜帽掀开,终于露出了那张一直不肯示人的面孔。
    “啊!”苏棠骇然,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只因为对方的脸已经枯败腐朽,像泡在泥土里的枯树根突然被拿起来,还不断地往下淌着什么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之前没掀开帽子是苏棠还没发现,现在竟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而且不光是脸,他整个人都非常瘦,像烧焦了一样。
    “这是……因为心魔?”苏棠不敢相信,阎渊却是无所谓的道:“是,但这都是为了你。”
    “这里。”他指着自己浑浊的眼球,道:“我与心魔交换,从此能看到你的一言一行。”
    “这里。”他又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与心魔交换,从此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的想法来进行。”
    “那系统……”
    “系统?你喜欢他吗?”阎渊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忽然眯眯着眼睛,专注的看向苏棠。
    苏棠没有说话,但心脏已是狂跳,阎渊见他这样,脸上笑意渐渐加深,连枯朽的细纹都变成沟壑,好像深不见底,隐藏着什么让人胆寒的秘密。
    “你喜欢他吧,可你知不知道,他也是我与心魔所交换的东西呢?”
    交换……什么?苏棠想这样问,却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早已经发现,阎渊所交换的全部,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眼睛,还是心脏,或是……
    “灵魂。”
    阎渊笑了笑,这样的笑容配上他腐烂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苏棠移开眼,阎渊却已经直勾勾的盯着他。
    “三魂七魄,我分离一魄,变成系统,常伴你身侧,你喜欢他,是不是?”
    苏棠捂住耳朵,痛苦的摇头。
    “我本想借着轮回,让你们的记忆渐渐消散,再也找寻不见,即使之前你们如何在一起,你最终都会失忆,都,会遇到我,再接受我。”
    “可这缕魂魄竟然脱离了我的控制,他竟然开始帮你们,为什么,我想不通,但是这没什么关系,既然这样,不如我就好好利用他一下,毕竟这是我的灵魂,就算是让他死,也要死得其所。”
    “你不要再说了。”苏棠已经濒临崩溃。
    “为什么,我偏要说。”阎渊已经有些癫狂,不断挥舞着双手,眼神也已不再清明:“我用他骗了你们,你们也乖乖的来到了我锁构造的幻境,在这里,你们谁也出不去,都出不去,哈哈哈,永远都出不去!”
    “啧。”
    阎渊顿住,回看千逐。
    对方将嘴角血迹擦净,才松开一直紧捂着左臂的手指,笑问:“谁说我们出不去?”
    第123章 完结
    千逐此话一出,阎渊便大笑不止, 两人目光如剑刃相对, 千逐胜券在握, 阎渊却不以为然。
    只是他刚大笑不过片刻, 声音便顿时止住,只因周围景物开始不断晃动, 像地动一般,天地之间一片浑浊,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张纸, 一面镜, 再晃动的剧烈些,就会撕成碎片,碎裂满地。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阎渊已经有些慌了,甚至说是傻了,千逐没有回答他,而是牵住苏棠的手, 带着对方将窗推开, 只听周围轰隆一声,残片开始坠落。
    这一瞬间, 阎渊心脏猛地抽痛, 仿若千万只手从胸口处探出,将他一点一点慢慢撕裂,每触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又是何苦呢?”千逐见他这般, 也是唏嘘不已,阎渊却丝毫不领情,双目如同蛇蝎一般阴毒,直直的看着千逐。
    将攻说完话,灵脉打开,气息回流,阎渊惊住。
    “你为何……为何能破解这幻境。”
    “如何不能。”千逐笑了笑,低头将桌面上那摇摇欲坠的茶盅拿起,向他慢慢走来。
    “三魂七魄,三魂各散东西,一魂化作这幻境,一魂化作系统,一魂是你,无论是人还是仙,三魂少了两魂,都会变成一副空架子,更何况你心已入魔,那七魄早已灰飞烟灭,这么轻轻一弹……”
    说罢,将那桌上茶壶轻轻一弹,叮的一声响,顷刻化为尘土。
    “你的这缕魂,已经没了。”千逐看着他,淡漠道。
    阎渊跌倒在地,却依旧仰着头,问:“那又如何,你被妖气所缠绕,下场与我又有何不同?”
    “哦?”千逐听闻,似乎十分惊奇,待他仔细想了一想,才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与苏棠,早已经结下生死契了。”
    阎渊倏地僵了,其实他本该知道的,可他忘了,可能是因为太匆忙,加之因为系统背叛了他,让他不得不放弃第一个方案,临时想出来的第二个计划,可这计划看起来周密,但终究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那就是生死契,或者说是血契。
    灵气相通,生死相随,所谓生死契,大抵如此。
    所以这份记忆即使被千逐吸收,也会流转到苏棠身上,因此千逐不会受伤,更不会像阎渊所说的那般妖气缠身暴毙而亡,只是千逐没这么做,因为他早就察觉对方的存在,故将经脉封住,让自己看起来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也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这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不长,所以他除了气色虚些,会咳出血来之外,对身体损伤并不十分大。
    而阎渊看到他这样,自是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得意忘形之时,千逐却在一旁静静掐算时间,顺便套出对方些话来,待时机到了,网撒好了,再一并收网,阎渊身体本就只剩下一魂,本就脆的像层纸,这么一来,他也算是彻底完了。
    苏棠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有千万种情绪翻涌,却最终化为一句:“你……后悔吗?”
    阎渊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却依旧勉强支起身子,深深喘上一口浊气,才望向苏棠:“无怨无悔。”
    “可……”苏棠本不信,但一看见阎渊的双瞳,便觉得……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
    可他想不通,阎渊大概也知道他想不通。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看过我了。”阎渊说着,像是回想起之前的什么回忆,思绪渐远,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
    “即使是怕你?”苏棠不敢相信。
    “还有恨我。”阎渊笑笑,却说:“只有这个时候,你是关注我的,不会只关注千逐,而是把所有的焦点都放在我身上,即使不是爱,我也甘之如饴。”
    随着这个幻境的崩塌,阎渊的声音也渐渐消散,等最后一张碎片也掉落时,苏棠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渊,不停地坠落,下坠,却听不见半点声音,也看不见半点光亮。
    可他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千逐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接着将他抱住,彼此鼻尖相贴,再默契的吻上唇齿,气息交缠,记忆交缠,所有找寻不见的记忆都纷纷归入脑海,所有美好珍贵的回忆也都深深烙在心里。
    周围渐渐变亮,好似千万只萤火虫飞聚,也好像千万盏孔明灯飘远,苏棠睁开眼,看见漫天银星闪烁,一条长长的银河围绕在他们身边,旋转蜿蜒,而他们则好像乘坐一叶孤舟,在这浩瀚的银河中飘荡。
    苏棠从千逐的吻中挣脱出来,偷偷吸了吸鼻子,又侧过脸望望天,眼睛里都映着灿烂的星子。
    千逐抱着他,指尖向外划过,捧起一湾如水似的星光,在苏棠眼前洒落,随着风的吹拂,落上了他的发梢,也落上了他的睫毛。
    睫毛上还有晶莹微小的泪珠。
    “怎么哭了?”千逐替他擦去。
    “难受的。”苏棠说着,回过头,看见千逐正望向自己,周围是璀璨星河,便觉得此刻像是做梦一样,虚幻,缥缈,不真实,好像醒来又是他那段苦涩的回忆。
    回忆中,他与千逐走过一世又一世,但终究要过于尘土,无论多么不舍,都要经历这般痛苦,而每每回忆于此,苏棠都觉得心角抽痛。
    “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看,我们回家了。”千逐抱住他,说道。
    “天界?”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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