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你也记得他说的话。散朝的时候,我说有事儿晚些来对诗,小二说我听多板子声,再也做不出风雅的诗。其实我哪里有动刑呢?我还爱惜我的衣裳呢。”柳至对镜理装,边理边道。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国舅笑了笑,道:“明天家里有喜事,我也不会选今天动刑弄得鬼哭狼嚎。”
    小子喜滋滋儿:“是啊,小爷总算和加喜姑娘定下亲事,明儿十六是个好日子。”
    主仆出门上马,飞奔皇宫而去。
    ……。
    安王初二“病故”,初三下葬。国舅选在十六给儿子定亲,本不应当。但皇帝早就有旨,正月十五宫宴观灯一个不少,表明他先不愿意为安王守制,国舅也就不用在意,也不会有人弹劾。
    这亲事不抓紧也不行,安家老太太似乎强撑着,太上皇也饮食骤减,再不定下,国丧守足三年。
    执瑜又回来,加福也在京中,柳家送进去日子,太后欣然允准,这门亲事将在明天热热闹闹的办下,成为正月里又一件大事。
    ……
    这个正月里大事多,对于皇帝病重不能理政事的谣言止住,新流传出皇上原来出京去了。
    安王早就病在床上,病故不能算大事,但皇帝不降旨为他守制,以“痨病”为由不让他入皇陵,这算谈论纷纷的大事情。
    袁柳终成亲事又是一件大事。
    洪大人等数名官员等不到秋后,以谋害太子妃之名当月里问斩也是大事。
    送去太子府中的姑娘们也问斩,家人尽皆流配。
    太子一道奏章人人传看:“在我府中,除太子妃是我理当敬重,纵然是父皇母后赏赐宫人,也是为侍奉而来。怎么敢以侍奉为名妄想侵占太子妃之位!礼何在?仪何在?贤何在?淑何在?凡打着侍奉名义而送上居心叵测之人,礼又何在,仪又何在?德又何在?再有此等不忠不孝无品无德之人,当斩不怠。”
    皇后看过这道奏章,痛哭了一个半天,直到乾哥来找她。顺天府因这道奏章,忽然多了一堆妻对妾不满,而家里处理不了的案子,忙的脚不沾地。
    张大学士看过这道奏章,和妻子唏嘘不已:“洪征、区良要是能事先看到这些,也就不会糊涂油蒙心,死了还拖累全家流放。”
    有张老夫人在,大学士不好多伤痛。等到夜里张老夫人睡去,张大学士狠狠掬一把痛泪,为洪大人等因为一时的贪婪而把性命搭上不值。
    第二天一早,就没有功夫多伤心。郡王们还是没有定下来,为了霍德宝还是争个不休,大学士很快陷入其中不能脱身。
    。借这个机会,东安世子等来梁山老王。
    ……
    二月里的春风吹不到诏狱的牢房里,但高窗上能见到院中老槐树的一点新绿。东安世子看着这点绿,久久的凝视着,他等待的,是他心中渴望的那点绿出来,就听到牢门“咣当”一声,门让推开来。
    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一张大黑脸儿,硬邦邦乱草似的白胡须,炯炯有神的铜铃眼睛独不显老,还有着沙场上的威风和豪气,让东安世子骤然见到,不由得湿了眼眶。
    喃喃道:“老王爷,”泪控制不住的飞奔而出,他的人也飞奔到来人的面前伏地跪倒:“见过老王爷。”
    来的这个人,是梁山老王。
    东安世子是去年押到京里,直到今天老王才来看他。个中原因,东安世子也能明白。
    梁山王府是霸道,但也是谨慎的。梁山王虽答应东安世子,而且彼此都明白这是生死关键时候,扶一把,将赢得世子终生的忠诚。但东安世子犯的不是小事情,如果安王还能说话,东安世子只怕也早做泉下之鬼。
    梁山王府迟迟不露面,也等于暗示东安世子他的境遇不妙。
    因此世子很想抱住老王大腿痛哭一场,但还是仰起面庞,竭力的想在老王面上看出一线生机。不然,他为什么肯来呢?
    梁山老王用一句话和一件东西,就把世子想问的解释明白。跟他后面的还有个小子,托着一个包袱。老王取过,送到东安世子手里,沉声道:“看视来迟,你不要怪我。这是五百两银子,你在京里需要盘缠才是。但再有需要,往我家里去寻。”
    这是在诏狱,大家说话都要小心。东安世子瞬间领会老王的意思,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性命暂时没有问题,不然梁山老王不会公然探视,他一定是问过皇上。这件事情只请示太子还不行。
    坏消息是皇上对自己的印象深刻,祖上的战功显然也不起作用,自己还得关在这狱里。
    现在对世子来说,唯一快点出狱的出路,只有梁山王处有战役,急需到把他调动的地步。
    可这个希望太渺茫,几年来把该打的仗打得差不多,很难再有大仗出来。想到这里,东安世子黯然神伤,双手捧着银包袱沉重的垂下面庞。
    梁山老王好似没有看到,只顾说他自己的:“你不要担心边城,你行五的族弟出息了,现在由他主持。”
    东安世子眼睛一亮,随即泪如泉涌,哽咽地再次拜倒:“多谢,多谢……”
    他自己犯的罪名自己有数,心心念念还想早回,丢不下的是祖宗挣下来的地盘。但听到句话,世子离去的心让安抚不少,让他觉得长蹲诏狱也不是不能。
    行五的族弟是他心腹,素来拥戴他。梁山王必然知道。梁山王这已是等待他回去的局面,世子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东安世子泣道:“请代我请罪,我有罪。”
    老王没有忍住,长叹一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东安郡王在世的时候,对老王并不心服。但这对父子好歹也侍候老王几十年,如今落魄,老王独自在家的时候想到也痛心不已。
    为营救他,老王和先生们一直商议。犯不着单为这事进宫,免得皇帝不满。自皇帝回来以后,好不容易才在今天撞上心情不错,而老王又在面前。
    小心请示皇帝:“如今正缺郡王,东安世子您打算怎么处置?说起来他父子都犯过糊涂,但到底与老臣一同征战数十年,老臣想去看看他。”
    皇帝闻言冷冷淡淡,但是道:“那就去看看吧。”别的话没有说,已是表达虽然缺郡王,也不想轻放东安世子。
    这话老王不能明说,只是用手拍一拍,把安慰之意表露。
    东安世子不再多说,谢了又谢,老王不敢久留,一刻钟后离开。
    出门去,虽然二月春风暖,心里还有余悲。迎面有一骑过来,见是自己的家人,进前勒马:“王妃请快去忠毅侯府,安家老太太不行了。”
    梁山王府自定下加福,就把袁家看得一里比一里重,并不仅仅是冲着太后。老王就打马急奔到袁家门首,哭声已能听到,家人们奔跑着挂白幡,已开始举哀。
    消息传到韩家,掌珠痛的快要站不住。但她不能离开,她家的老太太也到了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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