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道:“谋逆的罪名,殿下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瑛浑身一震,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握着李白的手指发白,眼中隐藏不住的恨意。
    李白暗暗叹了口气,劝道:“殿下,你此时应该做的,就是回去以后立刻写一封奏折,告诉圣人你知道错了,并且不能再为郝象贤伤心,更不能表现出一丝的恨意,起码在人前不能!”
    李瑛颤声道:“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父皇让我闭门思过,我思过就是了。”
    说完,他松开李白的手,茫然的走在街上,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兽。
    李白真的有那么一刻,想要帮一帮他,但是自己的位置又是这么尴尬,处境也这般艰难,实是有心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郝象贤被人诬告谋逆的事情其实是在武则天在位时发生的,将郝处俊的尸体拉出来鞭尸的也是武则天,文中因剧情需要改动了人物关系和年龄,前面就说过哒~~~
    第103章 露从今夜白(十六)
    郝象贤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许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郝象贤密谋皇位?光是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郝象贤怎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李白那日从宫中回来, 却什么也没有和她说, 她隐隐约约觉得要出大事, 却没有想到如此没有回转的余地。
    “宠之他......真的要谋反吗?”
    这几日李白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但他晚上终究要回家来睡觉的, 许萱在书房将他堵个正着,颤声问道。
    李白见许萱双眼红肿,显然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已经哭了一天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过来将许萱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他自己已经承认了,所以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许萱虽然不知道内情,多少也能猜到是为了太子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这本就是一条流血的路。
    “那太子呢?他能不能想办法找到证据, 证明宠之是清白的?”即便知道不可能, 她仍是抱有幻想。
    李白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反而翻出了他与其他人密谋的信件以及储备的兵器,辩无可辩。甚至在御书房里他亲口承认时,我丝毫不怀疑他在撒谎,或许他真的做了这个准备, 也许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有想到却被对手发现了。”
    许萱突然想起一事,猛然从李白怀中抬起头来:“那郝家?”
    李白望着许萱,好一会儿才深深地点了点头:“郝家全家皆被殃及,男的或充军或流放,女的便......”
    许萱已经哭肿的眼睛再次蓄满了泪水,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还好......还好蓉儿嫁了出去......”
    李白却道:“也幸好许家近些年并未与郝家再那般亲密,也幸亏阿公的原因,圣人没有迁怒许家。”
    见许萱哭的伤心,他既心疼又知道劝不住,只好将她拥的更紧,低低的劝慰着:“幸好太子还未被废,只是闭门思过,只要他的位置保住,有朝一日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定然就是为郝象贤正名,重用郝家后代!”
    许萱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把头埋进李白怀里,想着郝家那些人,虽然有些关系不怎好,但想到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反而十分悲伤,还有郝知礼,若是没有这一档子事情,下一次赶考的名额中也会有他,而现在......
    “会不会连累到你?”许萱倏然想到,那事情发生时,李白正好在场,按理来说,李隆基应该让李白避开才是,又或许想试探李白的态度,但没有想到后来郝象贤竟然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皇家的丑陋揭开给外人看了个干干净净,李隆基再面对李白时,怎么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
    李白心里自然也清楚,李隆基看着他的眼神,只恨不得将他的脑子挖出来,让他失了那段记忆,但这终究不可能!
    “不会。”李白笑道,“圣人对我还是不同的,当时既然把我留下了,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他也知道我不是那多舌之人。”
    许萱半信半疑,她此时满脑子都是郝象贤即将赴死,张了张口,还是问了出来:“我还能再见他一面吗?”
    李白犹豫道:“已经打入了大理寺,即日就要处死。”
    “那断头那日,我去送他一程?”许萱紧紧抓着李白的衣服,生怕他担心自己不让自己去。
    李白叹了口气,不忍心道:“圣人将他处以分尸,看不到了......这般狼狈,他定然也不想你看到的。”
    在他人眼中,郝知礼和她的关系最好,但其实她心里最清楚,她是拿郝象贤当亲弟弟的,郝象贤亦是如此,往日最喜欢跟在她身后唤姐姐的人,却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毕竟说了那些话......”李白知道郝象贤当时是豁出去了,甚至将郝家抛在了脑后,从古至今,忠义都是难两全,他此时做着的事情,不也是吗?
    由于这事,许萱许久都没有什么胃口,李白劝也劝不进去,但好歹能让她喝些汤水,这事传的十分快,许自正的信快马加鞭的传来,都是在问郝象贤的事情,李白不知道怎么说,只说让许自正不要插手,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郝象贤处死那日,没有人去看,仿佛这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此人,毕竟谁也不想惹得圣怒,太子闭门思过了一个多月,李隆基仍没有消气,怕是看到他,还会想起郝象贤当日的一番言论。甚至在看到李白时,李隆基还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下了朝,李玙去了李隆基书房,低声说了片刻,他又来寻李白。
    “也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父皇让他闭门思过,却也不让我们去看他,我日夜没有一刻不在担心二哥,希望他能够从悲伤中走出来。”
    李白看了他一眼,谨慎道:“太子悲伤,也为的是被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伤了圣人的心,日后用人定然会谨而慎之了。”
    这还是李白第一次这样站在太子角度说话,有提醒李玙注意言辞的意思。李玙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
    他走后,李白将手中的笔狠狠一扔,连日来的积郁使他一直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被李隆基的一再的质疑,被人三番五次的陷害,在被人戳痛跳脚时狰狞的丑陋嘴脸,让他觉得多在这御书房一刻都难以呼吸!
    怎么会变成这样?曾经他当郝象贤为恩人对待,有着许萱的缘故更是亲人一般,曾经他也当李隆基为知己对待,现在的这一切都变得......如此可怖!他继续待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李白看着自己未写完的诗,倏然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他走到李隆基身旁,似乎想通了什么,下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决定。
    李隆基习惯了李白莫名的行径,也不抬头看他,仍在奏折上写写画画,问道:“怎么了?”
    李白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李隆基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李白方才问道:“不知圣人欲将太子关何久?”
    李隆基皱了皱眉,反问道:“谁让你来问的?”
    李白道:“太子一日不回朝,朝堂内外就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蠢蠢欲动,为了社稷安危,还请圣人让太子回朝。”
    李隆基有些生气:“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只管写你的诗就是。”
    李白仿佛这一刻才突然彻底醒悟,他不过是李隆基高兴时的消遣之物罢了,甚至偶尔问问一些政事国事的意见,但是......李隆基对待他永远不会像对待那些朝廷大臣一般,之前所谓的“知己情分”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或许还是天子的面子问题罢?
    “白写诗,也不是圣人说要写什么,就能写出什么的。”李白此时突然明白了郝象贤当时的心情,也是这般的决绝和固执,为了心底的某一份坚持。
    李隆基早因那日在李白面前丢了脸面生了芥蒂,但官是自己给的,总不能那么小气不让他来了,却没有想到李白还敢在他面前提起太子,他现在只要一想起太子,就想起那日的难堪和愤怒!心想分尸也便宜了那逆贼!
    “李太白,不要以为朕喜欢你写的几首诗,就以为朕有多看重你了,恃宠而骄,你可知道下场会如何?”
    李白心中更冷,那一份决然也更甚:“得罪圣人的下场,白已经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圣人还能做到哪一步,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太子无辜,圣人迁怒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郝象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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