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月很细嚼慢咽地吃着饭,吃到菜盘子见底了,才抬头说:“白木头……”
    “嗯?怎么啦?”白木头立刻放下筷子,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
    瞧他这副立志做个倾听者的模样,程梓月忽然就觉得把事情说出来跟他诉诉苦是个很好的选择了。她撇着嘴说:“新电影我给搞砸了。我没有爹娘,感觉不到林导说的什么父爱母爱,所以第一场戏就搞砸了。林导很委婉地说,对我很失望……”
    白木头听完一愣,接着居然眯起眼睛很爽朗地笑了起来:“程姑娘,你真好。”
    程梓月也愣了:“我都搞砸了还好?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告诉我了。”白木头伸手握住她扶着碗的左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一进门就闷闷不乐的,可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怕你烦也不敢问,都快担心死了。”
    第101章 说出来有点丢人
    “主要是说出来太丢人了……”虽然跟白木头已经可以称得上密不可分, 但是有些话她实在是羞于启齿呀……
    白木头这方面缺根弦,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有啥好丢人的?谁还没让人失望过?我刚到艺程帮忙的时候,每天都是在差点被姐姐掐死的危险中度过的。”
    “噗!”程梓月被他说乐了, 不仅丝毫没同情他,反而感慨道:“我也是挺同情白姐姐的。”
    “林西中还跟你委婉委婉, 客气客气呢。”白木头提起这个话题来, 表情就变得有些伤感:“那时候姐姐说,连头猪都比我开窍。我也没难过得吃不下饭。”
    程梓月实在忍不住, 乐得前仰后合:“少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没谁了……”
    “因为那是我姐姐呀, 换了别人我肯定不乐意。”白木头本来是想安慰程梓月的, 结果安慰到一半, 自己也伤感起来了:“你要是这么说我我肯定是不介意的。你要是说我比猪还笨那肯定是我没把你照顾好,活该让你说。至于姐姐嘛,我这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概说出来你也不会很爱听。不过可能会对你理解林西中的剧本有帮助, 也说不定呢。”
    程梓月头一次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他主动提出来要给她讲讲自己原来的故事,抛却剧本不说, 程梓月当然也是感兴趣的:她那本《燕淮寒侠志》还没写完,还在往里头填东西呢。虽然现在她也没什么条件写, 不过她总抱着一丝幻想, 希望有一天有条件了,可以在这里把这个故事补完,再坐在台子正中把这个故事讲给所有人听。
    于是她捧着小碗把自己的凳子拉得离他又近了一些,凑到他跟前说:“来来来, 边吃边讲。”
    “哦。”白木头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又塞了好多菜进去,使劲嚼嚼嚼,一边往肚子里咽,一边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五岁那年村子里闹了饥荒吗?那年我爹娘全死了。”
    这个开头有点沉重,程梓月敛容,赶紧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朝廷就拨款赈灾了。虽然沿路被官员克扣不少,至少也把村子给建起来了。转年,山那边的几个村子镇子的,不知怎么,就很流行打光棍的上我们村子来说媒。好多媒婆不嫌跋山涉水过来,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村里死了好多上岁数的老头老太太。家里的姑娘孤苦伶仃就剩一个了,也没人替她们跟婆家要彩礼。所以娶了我们村儿的姑娘,省下好多老婆本的。”
    白木头一向是绷着个脸皱着个眉头,长相很凶,可这么接地气儿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那么一股子反差萌,让程梓月恨不得搂过他来亲一口。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实在凝重,她一定要打趣问问他,攒了多少老婆本了。
    她点点头,问:“那所以,白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你们家门槛都得给踏破了吧?”
    “程姑娘你真聪明,一下就知道我要说什么。”白木头挠了挠头,给她夹了些青菜放在碗里:“当时来我家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有那种特别抠门,两袋红薯就想把姐姐娶走的。但也有很实诚,真的拿出不少彩礼来的。可姐姐都不同意,还凶那些媒婆,说这家老大脸太长,又说那家老二跛脚,还有谁谁谁家那个公子哥儿,鼻子底下一个痦子,痦子上还长个毛儿的,太恶心。从我家走的媒婆,没一个不骂骂咧咧说我姐姐是泼妇的。”
    程梓月实在忍不住就笑了:“不愧是你姐姐,好有画面感啊……”
    “程姑娘不要笑,当时给我郁闷坏了。”白木头满脸挂着委屈:“我每次出门,他们都说我是泼妇的弟弟,脸上可难看。所以谁笑话我,我就凶他们,瞪他们。”
    程梓月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长得跟山贼一样。你看看,正是不幸福的童年,造就了凶恶的长相!
    “不过姐姐太好看,见过她画像的都想来看看,还有人心里不正常,越是泼辣的女人越喜欢的。”白木头说得煞有介事,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有一年,镇子上有个孙院外,家里的公子对姐姐一见钟情,说非她不娶。那个孙公子也蛮痴情,带着几个随从走了二百里地到我家亲自提亲,还给了不少吃的用的。”
    程梓月颔首:“那你姐姐被感动了么?”
    “没有,姐姐拿着种地的锄头,把他打出去了。”白木头回忆起那段记忆,脸上又浮现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来:“她把孙公子给的东西都扔河里了,还说不让他再进我们村儿,否则见一次打一次。那个孙公子后来又来过两次,然而当他发现姐姐不是跟他开玩笑呢,他就再也没来过。后来……也巧了,我生了一场大病,姐姐四处求医才把我从鬼门关捞回来。大概是他吧,那个孙公子,就在十里八村散布消息,说姐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先是把爹爹娘亲克死了,又差点克死我。以后嫁出去,肯定是克完公婆克夫君,大不祥。”
    程梓月一听到这,忽然就把这个孙公子直接代入了周赫清的脸:这遭遇,太像了!得不到的我就要毁了你!
    看来白姐姐是有吸引这种变态的潜质?还天煞孤星,亏他想得出来。
    白木头不知道程梓月的小差都开到了周赫清身上,接着讲道:“结果从此,姐姐就成了村儿里有名的天煞孤星。连同我都被邻里邻居的说成是小灾星。有一次我出门给姐姐扯布料,几个比我大些的,追着我冲我扔石头。当时我特别生气,给他们一人打了一顿,回家就跟姐姐大发脾气。都是她害得我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姐姐也没饶了我,给我暴揍了一顿,又去给那些小孩儿的父母道歉去,送了好多红薯。”
    说到这,大概是说到了心酸处,白木头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我当时可生气,觉得她不护着亲弟了。她自己名声不好连累了我,还要揍我,这是哪门子道理?当时我就想,怎么不有个山贼把我姐掳走当压寨夫人?叫她还天天把公子哥儿往外头赶……”白木头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可后来她真叫人捉走了,我就全傻了。”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程梓月心里咯噔一下,紧紧地抽了抽。之前的话题太荒诞,她都忘记了,白大侠的姐姐确实是被山贼掳上了燕淮山,从此再也没回来。
    白木头抬手抹了抹眼睛,眼眶红得不像话:“我笨,过了几年才发现,姐姐死活不肯嫁人,就是怕婆家对我不好,甚至不要我。她得把我养大了,看我成人,能养活自己了,她才能放心嫁人。”
    程梓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放下碗筷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给他拍了拍背。
    “程姑娘,你说现在多好。”白木头哽咽着把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姐姐这个年纪了,一直没嫁人,也单身着,连个伴儿都没有一个。可外界都说她是女强人,说她活得潇洒,活出了女人应该有的模样。为什么以前的人不能宽容一些呢,一定要用天煞孤星这么恶毒的语言诅咒她……”
    “是啊。如果以前的人也宽容一些,可能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程梓月叹了口气,说:“你姐姐真的很不容易。同龄的女孩子大概都有娃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你,即使真碰到了心仪的公子,也不敢嫁。她又不能把这些苦衷告诉你,就默默承受着,哪怕给自己一个泼妇,或者天煞孤星的名声……即使你不理解她,甚至在心里怨恨她。”程梓月说着说着,忽然联想到了陆刚来。
    “白木头,我觉得,我大概真的能懂林导跟我谈的那些事情了……我感觉我真的有点开窍了。”她直起身子看着白木头,发现她刚才说的那些可能太煽情,眼瞅着他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儿就要掉下来了。
    “哎呀你别哭呀,现在不是跟姐姐好好的么。”她蹙起眉头抬手轻轻给他抹眼泪儿,瞬间有一种人设又反了的感觉。
    白木头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脸埋在她颈窝:“谢谢你,程姑娘。这么多年了,这些话从没人愿意听我说。儿时我的心思那么丑陋,你也没嫌弃我……”
    “嫌弃你做什么,我从来没嫌弃你。”程梓月一时间也感慨良多:“记得还没在一块的时候,我刚从《乱世贵女》的剧组回来。在机场,你穿着医院精神科的病号服就跑出来了,脚底下还踩着一双拖鞋,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我都没……”
    她话还没说完,嘴就叫白木头捂住了:“别说了程姑娘,太丢人了!”
    程梓月笑得眯了眼睛:“你还知道丢人啊?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呢!”
    白木头羞得红了耳根子,抿着嘴不说话了。
    程梓月揉着他的鸡窝脑袋笑,转念又想到他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白应姝的模样了。当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白应姝跟她都吓傻了。可现在想来,那反应一点也不夸张。有这么好一个姐姐,曾经把自己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忍受多大的屈辱都在所不惜。别说一点点股权,为了她应是无所不能才对。
    姐姐的爱尚且如此,那么父亲的呢?
    程梓月抿了抿唇,忽然怅然了。
    第102章 只是听了一个故事
    晚上吃完饭, 程梓月一直坐在写字台前用功。她把这一段剧本一字一句地重新读了三遍,又把自己从里面提出来,作为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场戏。早间林西中给她讲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的, 这会儿脑子里倒清明了许多。
    的确,从第一遍出这场戏开始, 她所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份感情给演出来。但现在她才发现, 开窍的唯一途径就是去亲身体会,然后身临其境。所以体验派经久不衰, 是很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白木头很尊重程梓月的事业, 更支持她用功。即使他看她点灯熬油地啃剧本再心疼, 也不会催她半句“快点睡觉”。这次她遇到的困难不同以往。原先只是旁人说三道四, 在网络上甩一些有的没的的闲话,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如果是演戏期间在演技方面出了问题,那对艺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儿。他知道她责任心重,又好强, 不把这个难题解决她肯定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所以他就给她切了好多好多水果, 隔一会儿就进她屋里给她换一样,再添几颗坚果一杯清茶。
    她平时不能多吃东西, 茶点什么的基本就免了, 喝茶时只能吃坚果。熬夜又容易上火,多吃火龙果之类含糖量少的,就最好不过了。
    程梓月埋头用功,整个人都扑进了剧本里, 连他进来过都浑然不觉。只是偶尔抬起头,发现桌上的水果换了,茶也添了,才酸着鼻尖回头看一看门外。原先白木头喜欢抱着他那只仓鼠看电视,听它在里头咣当咣当的跑轮子,或者咯吱咯吱地拿笼子磨牙玩儿。现在仓鼠死了,他难过得再也不想养第二只,坐在客厅看电视时显得更寂寞了。
    程梓月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唇回过头来,拿着笔继续在剧本上勾勾画画,心里也在逐渐萌生出一些和原先截然不同的想法。
    转天一早,白木头把早餐准备好了,就等着她起床。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他说公司那边事情少,非要送她去片场,一路上却也没有恋恋不舍地粘着她,反而说了好多鼓励她的话。
    程梓月想起来上次谭景之说他们俩是在机场上演“蓝色生死恋”呢,就一个劲儿觉得好笑,可笑过了心里又有点别扭:白木头大概是又逼着自己坚强了一些,应是怕她为难,把那些小情绪都闷在心底呢。
    临走的时候,她坐在车里捧着他的大脸左亲亲右亲亲,承诺肯定一散场马上回家,一刻都不耽误的。白木头听完就乐了,一直到她快走进去,回头看他,他还坐在后座上,扭着身子龇着牙朝她笑呢。
    他一瞧她回过头来,赶紧朝她使劲招手,还示意她快去忙。程梓月也跟他招招手,转身几步小跑进片场了。上妆的时候她就想,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明明是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不过出来演一天的戏,分开的时候心里就别扭成这个样子。
    再走进片场,她比前一天多了许多自信。她能肯定,即使再出这一场她不能一条过,至少也会比之前进步一大块。
    可是她没想到,林西中本来就是个有些畏首畏尾的性子,昨天这一场程梓月一直找不到状态,他自己也不敢再叫她拍了,直接把这条戏旷过去,把后头的全提前了。莫要说电影开头父女矛盾这场戏,就是涉及到情绪激动哪怕一点的情节,他都旷过去去拍后面。
    程梓月的充分准备完全没派上用场,一天下来,她甚至有一种想用力过猛都找不到突破口的感觉。林西中也绝口不提让她再试试类似戏码的话,显然是一直在逃避。而程梓月的自信也被他的这种逃避给活生生磨没了些。
    一连两周都是这样,林西中都快把前期陆家三口人在家里的戏给拍完了。
    程梓月也郁闷了:这是要干嘛,这是要砍剧本吗难道?这段戏这么重要,不可能给砍了吧?
    一直到第三周,林西中接到出品方的消息,要在两天之后开放探班,接待几家媒体,曝光一下拍摄进度。
    电影拍摄花絮的曝光其实是特别为电影积攒人气、吸引眼球的好时候。《家严》剧组里,饰演陆诗云男友的演员罗宇也会到场,跟媒体亲切互动。这就能吸引程梓月跟罗宇两家的粉丝来关注。
    就像上次《后宫之轮回》的探班会一样,如果能精心策划一下,能引起不小的连锁反应呢。
    然而林西中接到消息后,脸却一下子沉了下来。
    别人可能不懂,但程梓月能猜到他如此反应的原因:陆家的戏就快拍完了,除了陆刚父女俩的冲突戏以外,是拍无可拍了。拍完这段矛盾戏,他们就得转移战场,去某个高校拍陆诗云跟男友的感情戏了。
    但是探班会的地点却定在了现在这个片场。也就是说,林西中得在媒体面前至少拍一段陆刚跟陆诗云的矛盾戏。如果程梓月还是之前那种找不着感觉的状态,可就丢人现眼了。
    说实在话,程梓月看到林西中这样的反应,心里非常内疚。只是她总怕自己还是做不好,也不好直接过去跟他讲,林导我现在可以了,我们可以再拍一次试试。但眼见着探班会就要开始了,上面把策划都下到剧组了,就剩执行了,林西中也愈发焦躁了。
    他没事儿就坐在那前前后后翻那个剧本,看哪一段可以搬到媒体面前来拍。没戏可拍,哪里来的花絮?没有花絮,跟开一个无聊的媒体见面会有什么区别?
    最后,程梓月实在看不过去,一咬牙去找林西中谈话了,说自己又啃了两遍剧本,想再试一试之前那场戏。
    林西中听见她说这个的时候,其实是很感激她的。其他人只顾着自己的戏,或者戏外的生活,得知有探班会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联系自己经纪人看怎么宣传宣传自己呢。也就只有程梓月还注意到他这个导演场次排不开了。
    只不过林西中依旧对她没有很大信心,高兴过后,还是打算拒绝她。然而程梓月并不是半途而废的性格,她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定会争取到。最终林西中没扭过她,只好叫上张潇和方擎,让这一家三口又坐到了餐桌前。
    “不是人家拽着我,是我死乞白赖追着人家呢。人家长得好看又有素质,家庭条件也好,是我高攀不上呢。”
    陆诗云面对已经面红耳赤的父亲,眼睛紧紧锁在这个日渐苍老的男人身上。然而她目光的焦点又好像并不在陆刚身上,而是聚集在虚空中的一个点。在那个点上,她看到了自己优秀的男友,和他所代表的抛弃苦难、走向幸福的将来。可挡在这份将来面前的,是父亲所代表的穷苦,还有她卑微的出身。
    这句话她本以为是恶狠狠地说给父亲听的。可现下她早已有了第二种更深刻的理解:这是陆诗云的无奈与自嘲。她已经是个成年的大姑娘,即便对出身有万般无奈,也会理解父母养育她的不容易。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只能自嘲,或者说,同父亲一起自嘲。
    穷苦,是陆家心照不宣的事,是无需多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人家还没有嫌弃你们这么穷,住这种鸽子窝一样的破房子,你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
    陆诗云再次将这种心照不宣重重点了出来,进了自己的屋子砰地摔上门。
    她的怒意并非是在父亲身上,也不是在出身上。她在气她自己。她气自己虚荣心太强,气自己怎能把这些事情都归咎于含辛茹苦的父亲,气自己能力有限,即使不安于现状,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甚至害怕与父亲闹得撕破了脸,却也留不住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友。她怕到最后,就剩下她一个人。
    陆刚的酒杯重重砸在门上,咣当当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家里穷我也没饿着你,家里穷我也把你养这么大了。”
    而陆诗云的声音已经颤抖着、呜咽着:“我又没求你生我,两个人过得够苦了,还生孩子干嘛?!”
    片场沉默了至少十秒钟,才传来林西中的一声:“过。”
    程梓月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抹了抹眼眶里的泪,从屋里走了出来,第一个先去看林西中的表情。
    林西中已经陶醉了,并没注意到她出来了,也没从监视器后头站起来。他一遍遍把这一小段戏倒到开头重播,看了大概四五遍,才站起来,瞧见程梓月,一愣,会心一笑:“小丫头,怎么开窍的?”
    程梓月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过了,都要高兴得上天了:“谢谢林导。”
    林西中挠了挠脑门子:“谢我干啥,我这表达能力明显是没给你讲明白。你身后有高人啊?谁指导的?”
    程梓月一下子又想起来白木头温温柔柔地,给她讲儿时事的样子。为了她能演好这场戏,他把自己的伤口一层层剥开给她看,还要贴心地说一句,谢谢你听我的故事。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多硬的心肠怕也要软成一团棉花了。
    程梓月低头笑了笑,说:“我就听了个故事。”
    “那就替我谢谢讲故事这位吧。”林西中摸了摸鼻子,像是在做决定一样说:“后天探班会就接着这场戏往下演。都没问题吧?”
    两个副导演立刻表态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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