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三个月须得小心,徐显炀也听刘太医交代过了,他挑挑眉,一手一只地抓起她的白嫩小手搓了搓,邪恶地笑出一嘴白牙:“没事,到时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另辟蹊径。”
    这一天过去,皇帝因听了诚王奏报,知道杨蓁身体不适,就不但没招徐显炀进宫述职,还赐了些补品,另给他放了三天的假,让他好好在家陪媳妇养病。至于人家的女眷究竟生了什么病,皇帝与诚王都不便细致探听,刘太医也只说了疲劳过度这一条。
    等到三日之后,外面该抓的人都抓了,该抄的家也都抄了,京城内外基本上尘埃落定,下一步就是交给刑部大理寺等衙门会审,厂卫的差事基本告一段落。也是到了准备论功行赏的时候。
    天暖和了两天,积雪刚融化了七七八八,老天爷就又给下了一夜的雪替换上去,京师又是一片银装素裹。
    朝堂之上,皇帝宣旨,加封锦衣卫指挥使徐显炀为太子少保。
    朝堂众臣听了这份封赏,有惋惜喟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总之都是一样心思:徐大人这一趟出生入死,命都差点没了,据说连媳妇也险些搭进去,立了恁大的功,为皇上为国朝解决了恁大的麻烦,才得了这点虚名封号,外加一点点俸禄,实在是亏得慌。
    无奈何,锦衣卫指挥使自来只有三品官,皇帝若想为他加封官职或是爵位,就只能叫他离任,将锦衣卫交与他人管理,眼见这个职位还是他最合适,自然只有如此安排了。
    等下了朝,皇帝将徐显炀与何智恒都唤来乾清宫,诚王已等在这里。
    乾清宫东梢间里暖意融融,皇帝将下人都遣了出去,仅留下他们三人一处说话,还叫徐显炀与何智恒全都落座,随意得好似家人。
    闲话了几句,皇帝忽道:“听淇瑛说,他原就有意认杨姑娘为义妹,叫她自王府出嫁。朕听说后,觉得这等好事不能叫他一人独享,昨日已传了话下去,着宗人府办理,记杨姑娘为朕义妹,封顺德公主,册印食禄皆与长公主等同。”
    徐显炀心里忽悠一下,宗室食禄向来丰厚,一个公主的食禄是每年两千石,比朝廷一品大员还要高十几倍,更不必提附带的皇庄、嫁妆等赏赐。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便升官,原也猜到皇上定会在其它方面有所补偿,却未曾想皇上竟能大方到这等地步,这项封赏一下,他的实际所得就比封个国公还要丰厚。而且还是给了杨蓁天大的荣宠,这比直接厚赏他还要令他感激。
    徐显炀动作麻利地从坐墩上出溜下去,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
    诚王在一旁嗤地一笑:“又不是赏你的,你谢什么?这下你是尚了公主,这辈子就甭打算纳妾了啊。”
    徐显炀蹙起眉头,忍不住咕哝:“王爷明鉴,臣本也没想纳妾。”诚王这小子明明亲耳听过他说此生只娶一个真心所爱女子的誓愿,还故意要这么说,就是嘴欠!
    皇帝摆摆手叫他起来,含笑道:“等杨姑娘的病养好了,你们的婚事就要好好筹备了,天子嫁妹,自是要十里红妆,可不能再像你从前所想,随意摆上几桌酒了事。”
    徐显炀愣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说:“皇上……您有所不知,其实,蓁蓁她并非生了病,而是……是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是以,那个,婚事不宜拖延……”
    屋中霎时静了下来。
    虽说婚书是早就有了,毕竟没办婚礼,没拜天地,还是会被视作私相授受,别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这样被迫挑明就是另一回事,尤其还是在最高上峰面前挑明,徐显炀满脸热辣,没敢直视天颜,目光一斜,朝诚王瞟了过去。
    诚王抱着双臂,木着脸色,挑着双眉看着他,便似在说:能耐啊你!
    依徐显炀想象,诚王他哥这会儿的神情想必也差不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卓志欣:我老婆差点替你老婆死了,我要索赔!
    徐显炀:快点成亲,随你个两千两银子的大份子。
    卓志欣:勉强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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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一个大肥章了结,依作者一贯的故弄玄虚作风,最终章会写哪些内容,也一定是不那么容易会被亲们猜到哒╮(╯▽╰)╭
    正文 74|最终章:宛若初见
    何智恒笑呵呵地来打圆场:“都是奴婢的过错, 显炀早在两个月前便托我在户部为他与蓁蓁起了婚书,只是奴婢一时大意, 才拖了这许久也没为他们操办婚事。”
    人家为何办完婚书这么久都没得空办婚事,皇帝也是心知肚明, 遂叹息道:“既如此, 也只好从速从简了,叫御用监开内库筹备嫁妆就是,这事智恒你就不必插手了,省得你顾念着新郎官是自己干儿子,有意替朕省钱。”
    何智恒躬身道:“如今国朝祸患还多,省俭些也是应该的。”
    “那也用不着省到这上头来。”皇帝转眸望向徐显炀, 唇角露出笑意,“当日显炀认错了人, 去到本司胡同, 为杨姑娘白花了一千两银子是吧?”
    徐显炀不期这段糗事忽被提及, 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回了转来, 垂头道:“回皇上, 正是。”
    “若非你那一千两银子结缘,朕这江山还不知会落得何样结果,可见那银子花得值, 朕也该当好好补偿你才是。”皇帝说得轻轻松松, “智恒,你去传朕口谕,从皇家内帑之中取银十万两, 为顺德公主添妆。”
    徐显炀腿一软,又跪下来:“皇上,您的厚爱臣心领了,只是……实在不敢领受如此厚赠。”
    何智恒也道:“爷爷厚待显炀与蓁蓁,奴婢也为他们感激,只是眼下国朝内忧外患,用钱之处还多,何况被外臣得悉此事,未免又多聒噪,既为您添麻烦,也让显炀他们小两口于心不安。”
    未等皇帝发话,诚王插口道:“要么这样,皇兄你出七万两,另三万两我来补上,内帑才七万两罢了,那些外臣应该没多少闲话可说吧?”
    徐显炀听得咋舌,果然是皇家人啊,出口几万两几万两的银子,都像闹着玩似的。
    这一走神,都不知如何推辞才好了。
    皇帝瞥着诚王哂笑:“你倒会省钱,还要来与我凑份子,你爱出多少出多少,这十万两是我出的。外人有何可聒噪?若非这一回显炀布局得当,真要动起兵来,京营内讧的损失何止十万两可计?显炀为国朝省下的银子都远不止这些,谁看不过,也来寻个茬口为朕省出点银子试试!”
    这话倒是没错,皇帝还没提抄没宁守阳和那些泾阳党人的家宅所得,如今光是现银便已数百万两,等到账目理清,再收回那些人老家吞没的财帛田产,必是两千万都不止。自然,那些都要由户部归入国库。不过其中的实物还是可以由皇帝分配赏赐。
    也正是为了不要太过引人瞩目,皇帝才仅提了十万两这个保守的数目,届时珠翠绸缎田产之类的赏赐就没人去估价,可以随意安排了。
    诚王就此笑而不语,何智恒见皇帝斩钉截铁不容商量,便去招呼还在发愣的徐显炀:“显炀还不快些谢恩?”
    “哦……臣谢主隆恩!”这一回可真是赚大发了,徐大人颇有些晕头转向。
    他们告退的时候,皇帝单独留了诚王说话,诚王对徐显炀道:“你先别忙走,在庑房等我一阵,我有话对你说。”
    这话是当着皇帝的面所说,对藩王近臣之间的避忌毫无顾虑,倒真像是寻常人家走亲访友一般。
    他能有何话说?徐显炀只能联想到他方才听说蓁蓁有孕时的那个古怪表情,难不成他还会为这事儿来兴师问罪?他又凭什么兴师问罪啊,就凭他是个干哥哥,干大舅子?
    待他们退出,皇帝仍然没叫下人在跟前服侍,屋中仅余他与诚王兄弟两人。
    诚王见他起身下炕来踱步,自己就也随着他站起。皇帝踱到紫铜香炉跟前,望着袅袅青烟,曼声道:“我倒未想到,你仅带了杨姑娘两人前去,竟然就调动了整个神机营过来。淇瑛,对这至高无上的天子皇权,你还是多少都曾惦记过的吧?”
    诚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霎时变了。
    他们是皇家子嗣,再如何骨肉情深,忌讳总是有的,隔膜也总是有的,那一块禁地,永远不可触碰。皇兄说起这话,又是什么用意?
    皇帝转过身,依旧是和颜悦色:“坐,此时仅有咱们兄弟二人,何必拘礼?”
    方才诚王被赐座是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上,这一次皇帝归座,却是示意他与自己隔着炕桌坐到炕上。诚王见了皇兄这态度,对他即将要出口的话便有了一番揣测,一时间心跳加快了许多。
    皇帝归座之后,轻叹道:“我听智恒说了,你那时之所以对宁守阳那般愤恨,就是因为体察到他有意弑君,而且,还是明知他们弑君之后是有意扶你上位,你却非但没想借机谋取皇位,还为了叫我看清他的行径,不惜以身犯险。”
    他苦笑了一声,“我这个糊涂兄长,真值得你以命换命么?”
    诚王心头急跳,肃然道:“皇兄……不要说了。”
    皇帝微微含笑,审视着他:“你已猜到我想说什么,还不想听我说出来?”
    诚王抬眼与他对视,很肯定地点下了头。
    ……
    天气冷,有条件的人家都会选择乘车,徐显炀却因嫌马车气闷,还是骑马来的,等到诚王自御前告退,就唤了他来与自己一同乘车。
    “去你家,我去探望蓁蓁。”诚王道。
    徐显炀早就猜到他“没安好心”,不过,当然也不会阻拦。
    马车离开皇城,诚王只管撩起窗帘望着车窗之外,默不作声。
    徐显炀本就觉得两个男人挤在这狭小昏暗的车厢里是件古怪的事,见他还不出声,就更觉别扭,忍不住出言问道:“王爷是因何不快?”
    傻子都能看出诚王一脸的寂寥抑郁,徐显炀是猜不透:总不至于蓁蓁有孕的消息就让他难受成这样吧?就算真是,你也该忍着点,别这么形于色啊!
    诚王转过眼来瞥着他,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徐显炀,我成亲近两年,王妃此时身孕一个多月,你,竟然也是一个多月?”
    徐显炀眨眨眼:“这……不能怪我吧?”
    他听杨蓁说过,她在王府所住的半个多月里,一次都没听说诚王招谁去侍寝,所以之前他都曾怀疑王爷是不是不行……如今听说王妃有孕,才知道不是。
    诚王狠狠瞪他一眼,抱着手臂转开脸去:“你这也未免太快了,难不成,你在流芳苑那晚就已经下了手?”
    徐显炀脸上一热,慌忙摆手否认:“那自然没有!”
    诚王眯起双目:“那就是在我府上那会儿咯?”
    毕竟是件缺理的事,徐显炀红着脸窘迫默认。
    诚王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徐显炀也不敢再主动招他说话了。
    认识了那么多年,诚王还是头一回来他家,从下了车直至被延至花厅,他一路都在左看右看,听见徐显炀吩咐下人去请杨蓁出来见客,诚王阻拦道:“不必去打搅她了。”
    徐显炀奇怪:“你不是为探望她来的?”
    诚王略略一笑:“探望,也不一定就要见面。”
    不见面算什么探望?徐显炀越来越觉得他奇怪,不过他自己提出不见杨蓁也好,反正也不情愿叫他见。
    诚王连上茶也免了,朝门外指了指:“带我四处走走吧。”
    徐显炀便陪他去院里漫步。这所宅子一共才三进的院子,诚王又没想去后宅见杨蓁,实在没多点可逛的地方。
    “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诚王问。
    “这是干爹刚有了点积蓄那会儿置办的宅子,我随他在此住了十来年,住惯了,就一直没去换新。”
    诚王点点头:“你这人念旧,我早就知道。”
    徐显炀知道他定会觉得这里寒酸委屈杨蓁,便抢先道:“我也正打算物色一处新宅子,成婚后好与蓁蓁搬进去。”
    诚王略略一笑:“不必物色了,这回一举抄了那么多官邸,那些人每个都是腰缠万贯,宅子都不错,你去随便看看,看上哪座,叫人收拾干净住进去就是了。嗯,宁守阳那宅子就挺好。”
    徐显炀啼笑皆非:“那些都是赃物,即使想要,也总得等皇上下旨赐予才行啊。”
    诚王撩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徐显炀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那猜测过于离奇,应该不会应验。
    信步走到边角上的一个极小的跨院,这里只是放置杂物的所在,地上的雪都还未扫,正方形的小院中间立着一株手臂粗细的油松,亭亭如盖地擎着满树白雪。
    诚王停步于树下,静默了一阵道:“其实耿德昌当时退兵也是没错的,坚守下去,只会损兵折将。他撤了兵,反而为国朝省下不少损失。”
    徐显炀不明白他怎会忽然提起这话,但稍一琢磨,又觉得十分应景。眼下尘埃落定,算起来这场巨大风波的起始点就是耿德昌私自退兵因而获罪一事,若非那件事,就没有耿芝茵被没入教坊司,没有诚王换人,没有之后的一切一切。
    想起来真是无尽惆怅,如果当日耿德昌没有私自退兵,而是战死在关外,如今他们这些人又会是何样命运?
    宁守阳他们一定暗地里拍手称快,耿芝茵不会再被没入教坊司,诚王也不好寻机将她领入王府,说不定那个可怜孤女还是会被奸党一伙暗杀灭口;然后蓁蓁已经顺利入宫做了宫女,过了这大半年的时光,说不定已被皇上看中,封了个淑女;而我与干爹,还是在日日为无法将奸党斩草除根而发愁……
    不对呀,蓁蓁有着前世记忆,即使没被王爷换入教坊司,那时也已见过了我,捡到了我的穿宫牌子,心里已在惦记我了,说不定以后仍有机缘再与我见面,然后,再来勾搭我?
    嗯,如此算计起来,我与蓁蓁之间,可是她先来勾搭我的呢!所以说,什么皇上,什么王爷,谁也抢不走她,她一早爱的就是我,总还是会来做我媳妇的……
    徐显炀自顾自想入非非,诚王蹙眉看着他问:“你想什么呢?”
    徐显炀回过神:“哦,我在想,耿德昌再怎样没错,毕竟也是触犯了律法。”
    就那一脸的幸福洋溢,还说是在想耿德昌?诚王轻哂:“你夜间私入王府一样触犯律法。厂卫可以监察百官,但谁也没说锦衣卫指挥使可以私闯王府与人幽会。”
    徐显炀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样:“多几个人私入王府也惹不出大乱子,可才出了一个耿德昌,就死了数万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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