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吕布一直不停,而且去的还是戏志才府邸的方向,顾祁停下脚步将人喊住,“主公,便是去戏先生处,祁也要去营中走一趟的!”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吕布恶狠狠的看着顾祁,连郭奉孝都知道为自身着想不再去军营,怎么现在这人就是死脑筋呢,“伤寒可不会因为你是大夫就放过你,军中大夫这么多,不缺你顾锦书一个!”
    “军中大夫众多,有人知道如何防治伤寒吗?”顾祁抬眼看着吕布,若是有人能治得了伤寒,东汉末年有怎么会人口锐减?
    “不劳锦书费心,来人,带锦书先生回去!”
    吕布顿了一下,不欲和顾祁多说,论口才他是绝对说不过眼前这人的,反正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这人去冒险。
    军中那么多大夫,还有神医华佗,没道理非要他顾锦书不可,这么多大夫都研制不出怎么治疗伤寒,这些人也别在这儿待了,他吕奉先不养废人!
    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顾祁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他知道这人是对他好,但是,这个好好想有点过了。
    被吕布叫来的薛兰小将军等吕布走了之后才敢站出来,将军以前从来没有对锦书先生说过一句重话,这次直接不留情面的罚了下来,锦书先生心里一定很难受。
    这么想着,薛兰看向顾祁的眼神更加小心翼翼,明明锦书先生脸上的表情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消失,但是他就是有种感觉,锦书先生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锦书先生,我们现在……”
    “回去吧!”没等薛兰说完,顾祁首先迈开了脚步,“待会儿文远和伯符会过来,将军只说不让祁出去,却没有说不让旁人来找。”
    说完,顾祁迈开步子离开了将军府,墨色氅衣包裹着挺拔的身躯,和吕布身上浓重的压迫力不同,这人平日里看上去温温软软,但是一旦遇上什么事情却让人感觉分外安心。
    回去不久,顾祁跪坐在案几一旁写着什么东西,张辽和孙策便一起过来了。
    放下手中的笔,顾祁站起身朝着张辽和孙策弯下了腰,“今日之事,是祁连累了二位,在此先陪个不是。”
    “先生先生,别别别……”
    慌忙避开的俩人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们俩又不像锦书先生,皮糙肉厚挨两下也没什么,再说,他们已经被揍习惯了,锦书先生实在是折煞他们了!
    “无视军令的只有祁一人,拖累二位被主公处罚……”
    “先生,将军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您不必太在意。”张辽赶在顾祁说下去之前来了一句,然后戳了旁边的孙策一下,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想将这个事情岔过去。
    顾祁原本让人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是如何说服吕布让他去解决伤寒一事,不是他托大,而是这个年代的大夫知道的东西在面对伤寒之时,还是有些不够。
    坐回去很快将剩下的东西写完,顾祁将竹简收拾好递给张辽,“文远,劳烦将竹简送至戏先生处。”
    而后,看着站在旁边的孙策,顾祁暗自叹了口气,“伯符,传信给周公瑾,让他过些日子再来下邳。”
    孙策有些懵,“先生,公瑾两日后便到,真的要让他再回去吗?”
    第92章
    顿了一下,顾祁揉了揉额头, “既然如此, 不必再费心传信了。”
    原本想着让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到下邳来,虽说现在疫病还没有发展起来, 但是已经有多少人被传染了还没有发病,这一点顾祁不敢往好处想。
    不过, 既然周瑜马上要到了,那还是先到徐州再说吧, 毕竟虽然史书记载此次疫病重灾区在豫州兖州,但是江东一带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这儿如果染上疫病,在初期他还能有办法医治, 若是在其他地方, 那可真的没什么法子了,即便历史上的周郎在十几年后才会病逝, 但是在这已经被搅的乱七八糟的现实,顾祁还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忽然来个什么意外让身边原本还有许多寿命的人一命呜呼。
    “让士兵们整顿营房事物, 不准出现脏乱的情况,以后军中禁止饮用生水,伯符, 去找主公,不管有没有疫病,这些事情也必须要做到。”
    简单给这两个还在状况之外的家伙说了一下现在什么情况,在俩人满脸惊讶还想问什么之时,顾祁就将人赶了出去。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戏先生去说服吕布, 待在院子里出不去,疫病发展成什么样子他如何得知第一手消息?
    如果没有吕布后面一句他要是敢出去,接下来身边的护卫就要受罚,顾祁绝对自己就出去了,院子外面的这些士兵可挡不住大轻功。
    但是,不得不说,吕布对顾祁了解的很透彻,但是这次,如果吕布真的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出去,不管接下来身边的护卫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他也绝对会跑出去。
    只希望戏先生能让那死脑筋的家伙改变主意,这么想着,顾祁靠在窗前看着外面,双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戏志才府中,荀彧刚赶过来和他说着刚得到的消息,吕布之前没有丝毫掩饰,不过一会儿,顾祁被禁足的消息就传遍了军营。
    能让砸军中威望甚高的锦书先生受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让送信的张辽回去,戏志才放下手中的竹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荀彧,“文若,病情已经确定了,是伤寒!”
    “什么?!”
    荀彧一惊,甚至有些维持不住一贯的风度,原本他们还怀着一丝侥幸,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伤寒。
    其他的暂且不说,如果伤寒得不到控制肆虐起来,徐州……危矣!
    “那些可能患病的士兵已经隔离了,但是毕竟发现的迟了些,究竟有多少没有被发现的还不知道,主公将锦书禁足,也是担心他出事!”
    戏志才的声音有些低沉,对吕布的心思一清二楚,从病人身上传染到自身的大夫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前去治疗瘟疫的大夫十之五六都逃不过去,因此一旦知道是疫病,大多数大夫都不会再踏足那一块区域。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几个人生病的村子,到最后能演变成死村的原因之一,没有大夫敢去治病,疫病的传染性又那般强大,人……活不下来的。
    这么想着,戏志才甚至想让吕布的态度更强硬些,锦书精通医术,这个时候定然不肯独善其身,但是这么一来,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不会染上伤寒。
    但是看着顾祁给他写的东西,戏志才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做到底是对是错了,锦书一直以医者自居,若是被拘在家中,他心里该如何难受。
    将手中的竹简递给荀彧,向来决策果断的戏志才难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竹简之上只有简单一段话——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大夫们的心思戏志才不懂,也没心思去深究,但是看完顾祁在竹简上写的话,他好像能理解何为医者之心了。
    若是天下医者皆和锦书一般,何愁疫病得不到制止?
    但是即便如此,私心之下,戏志才依旧不想让顾祁前去犯险,知晓他医术高明是一回事儿,但是担心又是一回事儿。
    他不是圣人,这心总是偏的!
    “文若,你是怎么想的?”戏志才看向荀彧,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个好友在身边将他敲醒才好。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做事最好的,只是需要有个人让他清醒一下而已,否则,即便有锦书的传信,他依旧不敢让人出去。
    为什么不去找郭嘉?
    想了想郭嘉的性子,戏志才可以确定,知道吕布做法的郭奉孝绝对是举双手赞同,伤寒又如何,锦书最重要!
    看完竹简上的东西,荀彧张了张口,许久没有说出话,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能做到这一步,锦书实在无愧医者二字。
    “志才,去和主公说说吧,锦书……能写出这些东西,锦书断然不肯被拘在家中什么都管不了。”
    终于,荀彧还是开口了,既然锦书求助到了志才这里,那定然是不肯被这么保护起来,如果将他自己放在锦书这个处境,怕也是进退两难。
    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问世事,实在有违医者之心,而不管不顾去找吕布说个明白,又伤了那人一颗爱护之心,如此一来,他怎么做都不好,也只能求助于他人了。
    “锦书的性子志才最清楚,这种情况之下,他是绝对不可能安生的待在家中,与其让他一个人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儿,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
    微微叹了一口气,荀彧将有些急躁的戏志才拉住,他们想着将人护住,但是那看起来软软和和但是实际上格外有决断的锦书可不一定想让他们这么护着。
    被这么一提醒,戏志才也意识到了,顾祁并不像看上去那么乖,能在曹操的大军没被牵制住之时就跑到下邳,他怎么可能乖乖的待在家里面?
    即便有那么多人看着,锦书若真的想出去,怕也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戏志才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吕布,“文若,忠先去主公处走一趟,你且自便!”
    说完,将荀彧一个人扔在书房,戏志才匆忙去找吕布,有人在身边还好,若是身边一个人都不在就离开,他们可如何是好?
    将军府中,吕布面无表情的将整顿军务的命令发下去,至于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孙策,得了命令之后就赶紧跑出去了。
    干活什么的他一点儿都不在意,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高顺被派到兖州处理镇守兖州,顺便还带着一个武力超群带兵能力一样超群的赵云,兖州一带尽管表面平静,但是底下的波澜可一点儿都不少。
    身边少了一个得力帮手,吕布就是再想将张辽和孙策揍到生活不能自理,他也要考虑考虑接下来一大堆活儿没人干该怎么办。
    甩了甩脑袋,吕布沉着脸看着刚从后院过来的华佗,心又往下沉了一分,华佗的医术是军中除了锦书最好的,连他都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
    严氏本就体弱,后宅女子,又不是吕玲绮那般从小喜欢耍刀弄枪,身体素质自然好不到哪儿,伤寒一来,自然很快就顶不住了。
    便是顾祁在这儿,也顶多是能让她多撑几天,真正丧失了精神气的人,便是医术再好也是救不会来的。
    医术不是仙术,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还好先前已经将后院封锁了起来,吕布心中有些庆幸,要不然,他这将军府恐怕就是疫病最开始传播的地方了。
    至于严氏,既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吕布不是不想救人,但是实在现在这情况不是他说想就就救得了的。
    对严氏如今的情况,华佗能做的就是开药吊着,若是刚刚染病时还好,但是她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救不了了。
    戏志才到来之时,华佗还没有离开,匆忙行过礼之后,戏志才立马进入正题,“主公,锦书虽说有错,可如今非常时刻,便让他戴罪立功可好?”
    “不行!”一听戏志才的话,吕布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拼着和顾祁之间感情出现问题也要将人关禁闭,为的就是不让他掺和进这件事情之中,不管是谁来说,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再说的余地。
    “华大夫觉得应对伤寒可有把握?”没有和吕布硬抗,戏志才转身问了华佗一句,若是有把握,他就不强求,怕就怕连华佗都没有办法。
    “无甚把握。”华佗摇摇头叹了口气,“先前在四方游历,也见识了几场瘟疫的发生,虽说对治病之法有些研究,但是若说能治好此病,难!不过,锦书先生对医理的研究在华佗之上,若是……”
    “不行!”
    吕布满面怒容拍着案几站了起来,说出口的依旧只有这么一个答案,冒险让锦书去和那些患病的人接触,万一没有研究出来治病的法子人先没了该怎么办?
    谁能赔给他一个活生生的顾锦书!
    第93章 (捉虫)
    吕布的态度很强硬,不管你们怎么说, 他就是不同意!
    将张辽给他送去的竹简递过去, 戏志才走到一边站着,“主公, 锦书的意思很明了了,你就不怕他独自一人出去, 没个人在身边照看,后果岂不是更严重?”
    说着, 戏志才又叹了一口气,“锦书的性子你也了解,私自出走这种事情, 他绝对干得出来。”
    手中拿着竹简, 听着戏志才的话,吕布的神色晦涩不明, 在眼皮子底下尚且不放心,若是让人一个人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岂不是更让他坐立不安?
    先前是他欠考虑了,这么将人拘着,最后怕不只是出现隔阂这么简单, 吕布垂下了眼帘,心中已经有些动摇。
    但是,那是瘟疫啊!
    手上的力道几乎要将竹简捏碎,吕布沉默了许久,有些颓废的开口, “禁令可以解除,但是锦书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吕布也知道只是说说而已,安全若是自己能保证,天下又怎么有那么多染上伤寒的人,他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
    是让人在自己的安排之下参与伤寒的治疗,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到百姓中疫情严重的地方胡闹,不用想吕布也知道该选择前者。
    戏志才没有多少时间在这儿接着和吕布说话,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之后便匆忙离开了这里,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不能就这么毁在伤寒之中。
    等人都走完,吕布看着案几上的竹简,心里乱成一团麻,来回走了几圈,发现越来越平静不下来,捶了捶拳头,吕大将军出门离开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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