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况他早就从烈风这边知道一些,但是看到她依靠这种方式跟自己沟通,心里一扯带着面上也是一怔,又连忙换回笑容,“非红玫瑰不能表达我此刻见到素素的愉快心情。素素,身体好些了吗?”
    冉云素点头。她的确比之前好太多了,呕吐越来越少,失眠越来越少,疼痛也越来越少,如今她可以提笔画画,可以迈步行走,只是,还没法开口说话。
    “这个是替你领的奖杯。”欧阳城抬手又将两尊金色叶片形状的奖杯从一个纸兜里掏出来摆在烈风面前,似笑非笑地对冉云素说,“是《秦先生》那部剧集得的,他怕你吃醋不敢自己去领奖——”
    那是金叶奖,国产电视剧最权威的奖项,一项是最佳男主角,一项是最佳原创音乐,即便不是圈内人,冉云素也知道这两个奖杯的含金量。
    过去的一年里,这剧火得漫山遍野,卫视争相重播,网络上的点击率居高不下、遥遥领先,投资方赚了个盆满钵满、载誉而归。
    一波波儿网友在贴吧里哭着喊着自己无法出坑,大有每天晚上不刷几集被秦易诚虐心一下就无法入眠的程度,续拍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导演和制片人的微博下面都被秦剧粉攻陷了,不管发什么内容都是一溜队形整齐的留言,求拍《你好,秦先生2》。
    制作人更是做梦都能乐醒,不由分说就把原著小说的作者和编剧一张机票给送到海滨小岛上的独栋别墅里憋剧本去了。
    倒是方导和秦烈风都无意续拍,觉得凡事恰到好处即可,为了赚钱过犹不及就有失水准了,先扬后抑,得不偿失。
    恭喜你,影帝先生,今晚我请你吃饭庆祝下吧。她用手语对他说。
    好啊,我们去崇家,那里比较清静。他也用手语回答,学艺不精,“崇家”不会表达,他在空中用手指虚画了一组拼音替代。
    “诶——你们两个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吧,我一个连提名都没有的人,厚着脸皮两次上台领你的奖杯回来,你们说悄悄话还背着我!”
    欧阳城一脸吃瘪的表情,“下回华总再想雪藏你看我还替你说话不!”
    烈风在桌子底下踢他,“六一哦,你不用亲子日的吗?”
    后者看看表,不太情愿地抬起屁股来,“那我先走了,不过你们伤了我的心,改天得补偿我!”
    *
    “我也有节日礼物送给你,先把眼睛闭上。”
    冉云素听话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体被烈风整个抱了起来,然后是在下楼梯。别墅地下的两层她极少下去,无论是健身还收游戏,都是她生活中的非主流。
    b1,脚步停下来,“可以睁开眼睛了。”
    就这么简单?冉云素睁开眼睛,身体也被他放下来。她转身看向这一层崭新的格局,心中讶然。娱乐设施全都不见了,嘻哈战场变成了艺术展廊,墙壁上是一整组她画展中展出的《海的女儿》。
    不仅如此,在这组画的下面还有同样尺寸的一组油画,同样画的是《海的女儿》,改编版,结局很美好,王子和人鱼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只是画工实在难以入目,幼稚园水平,相当辣眼睛。
    不过即便王子的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公主的裙子生硬得像一块挂了包浆的旧抹布,他们两个还是展现了惊人的夫妻相,都有一张嘴角上翘的大嘴巴,贯穿始终地傻笑着,硬是将凄美的童话故事改编成了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小人书。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败家的秦影帝怎么破?自己老婆的画儿非要自己出钱拍回来,直接让她再画一组不好么?
    还有,你们想念秦教授了吗?外表冷漠内心闷骚的他最近有些小失落呢!哪家姑娘蹦出来给个拥抱?
    我觉得我已经耗尽了全部虐力,从今以后只能撒糖了,为了避免大家被齁到,特此提醒自备白开水。
    ☆、与君有约,风雨不改(二)
    冉云素拧着眉对他笑,‘我现在才知道我的那些颜料都跑到哪里去了。’笑着笑着,挑起的嘴角又突然沉了下去,像个被抢走了棒棒糖的小女孩儿,满心满脸的委屈,眼泪儿呼之欲出地挂在眼角。
    百忙之中抽出闲工夫,千思万虑中花了闲心思,就为了对方一个笑脸,这就算是天大的心意了。
    这些都是烈风想她疼她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地下室里彻夜彻夜画出来的,用来消磨那些让他苦到骨髓里的猜想。
    对比她的那些美成虚幻的画面,他猜她当时一定把自己从孤苦的现实中狠狠地抽离出去了,仿佛那个被软禁被辱没的人不是自己,她宁愿回到有他的世界里化成泡沫生祭他的幸福。
    “讨你开心的,不用这么感动。”烈风揉揉她的头发,“怎么样?还不错吧,文学和艺术不都是为了传达思想嘛,你看得懂我画的故事对不对?那就说明我画得还不赖。”
    冉云素抬起胳膊攀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x……i,谢——”,她说得极用力,出口的还是一道气声,这回真是趴在他胸前哭了,她真真心心地觉得委屈极了,之前几百个日夜孤寂冷清哀痛难当都未曾有过的无力感,攒下了万语千言够跟对方倾诉一千零一夜也说不完的话,此刻竟然半字也不能成言。
    烈风像山一样撑着她,险些将她细柔的身姿按进胸口里暖着,“素素,没事的,你会慢慢好起来的……就算你好不了了,也没关系……有我在一天,就让你高兴一天,以后都是你的好日子……”
    *
    休息日,穆瑾拉着秦烈峥一起过来,手里提着大包做寿司的各式材料。从前她和素素两个人难得有闲工夫的时候也会动手捣鼓些吃食,寿司算是好玩又不复杂的一种。
    烈风看到她们码在岛台上的杂七杂八皱了皱眉,素素现在的肠胃还弱,不适合吃这种冷硬难消化的东西。
    每次看她扯心扯肺地吐,他都感觉被生生掏空的是自己,刚要开口,手腕就被冉云素拉了一下。
    趁着穆瑾转身淘米,他用手语警告她等会儿不许吃,冉云素赶忙点头应下。
    穆瑾这人什么心绪都写在脸上,她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的事情穆瑾了解得还没有秦烈峥多。
    就这,都不知人前人后地哭了多少场,相比之下,她才最像是素素的小亲妈。
    这小亲妈在烈风家第一次见到重回人间的素素,就抱着她哭了个肝肠寸断,像是见了自家被拐卖几十年又失而复得的亲闺女,就连一向不把情感宣诸面皮的秦教授都被她弄得鼻子发酸。
    若是当时让她知道那个正牌亲妈就住在一个小区里,估计她都能拎把菜刀找上门去踢馆。
    从那以后,但凡跟素素身体有关的信息,另外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在她面前囫囵过去,连素素自己都学会在她面前强撑,把自己装得好好的。
    秦烈峥开了电脑给烈风看他在美国同行发来的邮件,各种不确定的说辞让兄弟两人都陷入沉默。
    烈风转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耳朵里只听得到穆瑾一个人絮絮的轻语浅笑,他合掌在脸上用力搓了搓,难掩心里的失落。
    秦烈峥拍了拍弟弟的肩膊,“妈的生日快到了,她不想请客操办,就自己家人一起吃个饭。到时候我会把穆瑾也带过去,你和素素也一起回来吧。”
    “她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可能再让她过去看脸色受委屈,到时看看,我一个人回去吧——”
    “是妈主动跟我说让我们四个人都回去的。”
    和事佬迎难而上,“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她很想你。从前你什么时候看到她开电视看剧的?这段时间凡是有你的剧集赶上了她都会看到完。”
    “你信她?她这是诱敌深入,之前每次还不都是一样,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背着我狠狠羞辱她。”
    烈风烦躁地摆摆手,“我早就不求她能接受我们了,就希望她能给素素一条活路,再把她逼走了,恐怕我就找不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这一次她不一样了。爸走了,她也老了,白头发都遮不住了,前天连夜抢救一个羊水栓塞的产妇,是被烈岩搀着下台的……”
    秦烈峥捏捏鼻梁,“我们几个都不孝,个个都不圆满,她背地里一定没少挂心的……那次帮素素打掉孩子,她在书房里坐了一个晚上,烈风,你们受苦的时候,她也没在享福……”
    无解难题非要给出答案,烈风心气烦躁地掰扭那只倒霉的鼠奎特公仔的小细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服老,还一夜一夜地熬心血,别人没了她就生不出孩子来吗?早跟她说搬到四合院去,带带孩子种种花多好,真闲不住就去私立医院打打酱油,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老!”
    “她生日我会回去的,只是素素,就算了吧——”
    门铃响,秦烈峥回头看过去,“你还有客人?”他们两兄弟感情铁瓷,但彼此的圈子不同,没什么都聊得来的交集,硬混在一处都不自在。
    “没有,我的经纪人过来签个合同,坐两分钟就走。”
    说着话,曲宏杰就跟袁柯一前一后地进门来。在厨房门口遇到冉云素,小柯结结巴巴地冒出一句,“嫂,嫂子好。”
    冉云素冲二人微微点头,然后转回厨房去。烈风看出她脸色不悦,撇开别人跟进厨房去。
    她用手语问他,他们是来逼你去参加那个什么舞动星光的对吗?
    前几天她听到他在电话里跟杰哥聊过这件事,是一个舞蹈类的综艺节目,方方面面都是杵着烈风的逆鳞,唯独录制地点就在本市。
    烈风在电话这边时不时就叹口气,简直像是在被逼良为娼。
    “不是那个,别瞎想。”他被她的小敏感和小脾气弄得没了脾气,抬手用拇指轻轻揉开她的眉心。
    她继续用手语对他说,我不喜欢你在别人面前@#¥%……
    “什么?我没看懂……”烈风对这门外语掌握得有限,稍微不常用点儿的他就看不太明白,“你不喜欢我什么?慢一点。”
    冉云素显然耐心有限,急急抓过手机敲了几下,翻转过来,记事本上用加大加粗字体显示了一个成语——搔首弄姿。她嘟着嘴,两条柳眉又蹙到一起去。
    烈风抿着嘴唇敛不住笑意,抬手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冉大爷你包养了小的,小的今后就只冲大爷你一个人卖笑,不会跑到外头招蜂引蝶的,搔也只搔给你一个人看……来,亲一下……”
    穆瑾在厨房一角把做好的寿司摆盘,头也不回地冷嗤了一声,“戏过了啊,别忘了这还有个不聋不瞎会喘气儿的呢!”
    还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就“骚”的么?发指!
    烈风被冉云素推出厨房去,坐在沙发上跟曲宏杰他俩聊合同。
    没一会儿,冉云素端了个寿司拼盘出来,转了个角度将诱人的缤纷鱼子酱反卷对着曲宏杰的手边,还摆了杯镇得冰冰凉的冰薄荷雪碧在他面前,天真无邪地冲他报以微笑,眼神示意他赶紧尝尝。
    曲宏杰一大早就出门到对方公司取盖了章的合同,一路奔波又渴又饿,这会儿简直就是刚打呵欠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连忙笑嘻嘻地将目光从合同上收回来,拈起筷子夹起一个大卷,沾了一点点芥末和酱油就往嘴里送。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坐对面的烈风直觉素素的这份热情有点儿莫名其妙到不怀好意,抬眼想从她脸上找答案,对方却不可言说地转身走开了。
    “啊——哦啊啊——”一串轻呼从曲宏杰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来,整个人都像被分筋错骨了似的颤栗起来。
    芥末浓重的辛辣气味从舌尖经由鼻腔一路窜至天灵盖,爽得他当场就飙泪了,狼狈地扯着纸巾擦鼻涕。
    情急之下看到手边的冰饮,有如沙漠旅人瞥见绿洲,迫不及待就端起来咕咚咕咚几大口。
    口腔里冰凉的气泡纷纷炸裂,薄荷的激爽瞬间将芥末的杀伤力放大一千倍,百花齐放、百舸争流、鼓乐齐鸣、沸反盈天。
    烈风和小柯惊讶地目睹了曲大哥拍着大腿咬牙切齿、老泪纵横的全过程,一时间没忍住笑趴在桌子上。
    就连另一边捧着手机看邮件的高冷秦教授都不由得勾起嘴角抛开礼貌白欣赏了一场热闹。
    就他刚刚蜻蜓点水地沾那点儿芥末,指定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这卷儿里绝对加料了,还给他预备好了感官放大介质,简直就是连环套。
    曲宏杰一口老气好半天才喘匀溜,也不好深究,毕竟下的也不是毒,只是那搁下的筷子再也不敢提起来了,“……咳咳……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
    袁柯有了前车之鉴,出手的时候谨慎不少,确认自己这边没有埋雷才放心大胆地吃起来,鼓着腮帮子提醒,“你刚说到排他……不能接含咖啡类饮料什么什么的……”
    他们这边没一会儿把合同的事儿说完,烈风大笔一挥签了合同跟授权书,俩人就赶忙告辞走人。
    烈风拎着手里一份合同展在冉云素面前给她看,“你看,冤枉好人了吧?”
    那明明只是一份某品牌咖啡的广告代言合同,和搔首弄姿扯不上半点关系。
    他会很生气吗?冉云素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问。
    “那倒不至于,杰哥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度量大。”
    要不然他也不太可能在烈风身边活到现在。
    想起刚刚她的小手段,烈风还是忍不住笑,“有我一个人欺负他就够了,你这一出手,估计他以后都不敢往咱们家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曲宏杰:那个,冉姑娘,她好像挺烦我的?
    袁柯:是呗,你总逼她男人出卖色相,换我我也烦你。不是我吓唬你啊杰哥,枕头风可比龙卷风都厉害,你把她惹急了,回头她劝风哥退圈了怎么办?这种事你知道的,他不是做不出来。
    曲宏杰:(摸下巴)我逼他?诶你觉得这几年我俩谁逼谁更多一点?
    袁柯:冥顽不灵吧你,下回芥末肯定就换砒.霜了。
    曲宏杰:那要不,舞动星光那事儿就算了?
    袁柯: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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