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巨大的爆裂声在不远处的城墙头响起。
    “什么东西?”朱星离好奇地看过去,尚未看清楚,身后薄薄的女墙突然炸裂开来,将他整个人推了出去。
    城墙高十丈有余,不能御剑,朱星离摔下墙头,往城内坠去。
    “太师!”那小将惊呼着冲上来扑救,又一声巨响,砖石蹦碎。朱星离立时拔剑戳进墙壁里,堪堪稳住身形,墙头小将却倒了下去,炽热的鲜血喷溅到朱星离的脸上,“小子!”
    朱星离拔了剑,借力重新翻上去,稳稳接住小将的身体。
    “贺六浑!贺六浑!”蛮人军队开始齐声大喊,很是激动的样子。人群分开一条路,尽头站着一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壮汉。壮汉手掌拿着一柄巨大的弓弩,手持弓,脚撑弦,寒光凛凛的箭尖,直指朱星离。
    北漠人,将大力士尊称为贺六浑。这一支弓弩的威力,与沈楹楹的桑弧不相上下,直接将女墙给射穿轰碎了。
    城墙上的火油燃尽,乌黑的巨箭映着最后一缕火光,直冲而来。朱星离没有向后躲闪,而是运起灵力快速走了个奇怪的步子。在蛮人看来,城楼上的人如同鬼怪一般,前一瞬还在原地,下一瞬突然变成了残影。
    巨箭没有伤到朱星离,射中了脚下的青砖,城墙轰然坍塌下去一角。守城将士死伤惨重,来不及过来补充。蛮人的云梯架到低矮的缺口处,手脚灵活的修士兵三两下攀上来,朱星离立时提剑砍过去。
    远攻变成了近战,羽林军统领从碎砖里钻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朱星离身边,跟他一起砍蛮人兵。
    大庸的守城将士纷纷拿起刀剑,与蛮人搏杀。从暮色微沉砍杀到月上中天,饶是灵力高如朱星离也有些手软,冷不防挨了两刀,膝盖一软滑倒在地。
    那名贺六浑突然爬上来,举起大刀朝朱星离的腰腹砍去。观察这许久,蛮人早已看出,朱星离乃是这守城兵将中灵力最强的,也是最无耻的。
    就是他一直在出奇怪的主意,致使他们伤亡惨重。
    春痕剑牢牢挡在身前,剑柄上的鹿璃忽闪两下碎成齑粉,灵力骤然消失。朱星离面色一变,冲贺六浑背后大喊一声:“重儿,砍死他!”
    贺六浑立时扭身格挡,身后什么也没有。春痕那烧火棍一般的剑鞘在朱星离手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捅向那蛮人的裆部。
    “啊!”蛮人大力士惨呼一声,倒退两步。
    朱星离已经重新装上鹿璃,冲那人勾勾手。
    “卑鄙的汉人!”贺六浑大吼一声,冲过来。
    朱星离突然眼睛一亮:“重儿,砍死他!”
    贺六浑气急,一个计策用两次,当他是傻子吗?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忽然脚步一顿,缓缓地头,一节锋利的剑尖透体而出。
    “师父!”越过大军率先跑上来的封重,听话地砍死了贺六浑,跃至师父身边,“你没事吧?”
    朱星离脱力地靠在封重背上:“你再不来就有事了。”
    “杀——”蛮人大军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号角声起,蛮人的攻城之势骤减。
    “你哪儿来的兵?”朱星离惊奇地问。
    “东域的。”封重反手杀了一名妄图偷袭的蛮人,把师父背到身上,攀着破碎的城墙爬回城中。
    远处的战场上,林曲青色的剑光划破长夜。
    封重原本是借了东域的船只运送鹿璃。林曲听说北漠战事紧,自家堂弟也去了,便又给了封重一支精兵,叫他悄悄带去帮忙。船只走不到山海关,在京城附近便要换陆运。刚下船就瞧见了狼烟。
    没多久,林曲带着林家高手的御剑而来。连调兵都省了,直接带着借给封重的这支精兵前来营救墉都。
    “好,好,好!”封卓奕听完封重的话,抓住他的手腕激动地微微发抖,“吾儿真乃福星也。”
    仿佛没听出来南域、北域、东域勾结起来违抗太子令的事。
    朱星离瘫在软榻上,让太医给包扎伤口,“北域消息说,怀疑温石兰亲自带兵,你可瞧见温石兰了?”
    天光熹微,号角声起,沈楹楹做先锋,带着休整一夜的大军开始朝恶阳岭进发。沈楼作为元帅镇守帐中,有传令亲卫在战场与营地之间御剑奔忙。
    前些时日不知去哪里送信了的刃三,终于回来了,进帐便凑到林信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林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继续捏着手中的泥巴人,随手扔给他几枚铜钱,叫他去买只烧鸡来。
    沈楼见状,知道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便没有多问。大军已经攻进恶阳岭,与蛮军交战正酣,片刻不得分心。
    “元帅!”报信的亲兵快步跑进来,“斩狼将军温石兰在蛮军里!”
    温石兰!这人竟然没有去攻打京城,而是一直潜伏在恶阳岭,等着瓮中捉鳖!沈楼豁然起身,拿过架上银枪便冲了出去。沈楹楹对付不了温石兰,必须他去。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林信坐在原地没有动,看向一边不停拨着算盘的东涉川:“东先生,这般打法,鹿璃还能撑几天?”
    “原本能撑七天,如今温石兰在,恐怕不足三日了。”东涉川把眉毛皱成了“川”字。
    温石兰作为草原战神,可不仅仅是灵力高强这么简单,他的兵法谋略都是一等一的。他知道大庸军千里来袭,必然带不了多少鹿璃,便一直用极耗鹿璃的打法,拖死沈楼。
    林信垂目,将手中的泥人扔进火堆。
    夜幕降临,拔营前行的命令始终没有传来,沈楼带着大军归营。沈楹楹垂头丧气地握着秃了毛的大箭,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出师不利,没能攻下恶阳岭。
    沈楼倒是面色平静,瞧见林信在帐中等他,眼中不由得便露出笑来。
    “鹿璃不足,不若等等封重。”林信帮他卸下盔甲。
    “等不及了,如果不进攻,温石兰便会反打过来,”沈楼摇头,“那是什么?”
    林信从熄灭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拿布巾擦了擦,递给沈楼,“你不让我去战场,闲来无事只能捏泥巴。”
    沈楼接过来仔细辨认片刻,突然红了耳尖。
    “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卖过糖人,怎样,捏得像吧?”林信将下巴搁到沈楼肩上,笑嘻嘻地指着那交叠在一起的两个小泥人道。
    “胡闹。”沈楼把小泥人攥进掌心。
    林信笑着拿眼睛乜他,突然出手将人推倒在床上,骑跨上去。
    “信信……”沈楼喉结微动,战事紧张,这些时日虽夜夜同眠,却甚少做那亲密之事,经不起这般撩拨。
    林信缓缓凑过去,在那温热的薄唇上轻轻啃咬,“莫慌,我就是想亲亲你。”按着沈楼不许他动,由浅及深地品尝那甘甜的唇瓣。
    “信信,你怎么了?”一吻结束,沈楼摸摸林信的脸,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愧疚。你一直送我东西,小剑、鹿璃、吃穿、星湖石,我却没给过你什么正经玩意儿。”林信声音有些低哑,垂目解下脖子里的黄玉佩,将它放到沈楼胸口。
    黄玉小鹿,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沈楼蹙眉。
    “是啊,让我送给以后的媳妇。”林信睁着眼睛随口胡扯。
    沈楼失笑,“这是寻鹿侯的玉佩。”是列侯身份的象征,哪里能是送给媳妇的。
    林信不管,扯开沈楼的内衫强行将细绳挂到他脖子上,俯身将脸贴上去,隔着玉佩听沈楼的心跳:“以前没人疼我,这玉佩就是我唯一的念想,现在有你疼我,我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酌鹿朋友圈日常篇一》
    沈清阙:信信把传家玉佩送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v⊙)
    英王帅虫虫: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楹楹:意思是,我要有嫂子啦~(≧▽≦)/~
    英王帅虫虫:回复@楹楹 你的智商已欠费
    楹楹:回复@英王帅虫虫 艹,出来单挑
    朱星离今天还是个宝宝:古籍上说,故意秀恩爱的人会被爹揍@沈歧睿
    第84章 无衣(六)
    玉佩下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小鹿对林信有多重要, 没有人比沈楼更清楚。忍不住亲亲林信的发顶, 低声道:“我定好好待它。”
    林信撑起身子,单指戳戳沈楼的胸口:“不是好好待它,是好好待我。”
    “我没有好好待你吗?”沈楼扶住林信的腰肢,微微地笑。
    “没有,”林信斩钉截铁地说着, 凑到沈楼耳边可怜巴巴地说, “你都不肯喂饱我。”
    “嗯……”沈楼闷哼一声, 本就忍得辛苦, 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咬牙切齿地抱住林信,迅速翻了个身。
    “啧,战场寻欢,元帅不怕遭人诟病?”双腿夹着沈楼的腰, 使劲往自己身上按,林信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沈楼追上去, 堵住那张不停撩拨他的嘴, “声名威望皆虚无,有你, 不要也罢。”
    这话明显是对着林信那句说的,此情此景,竟意外地令人动容。林信舔舔唇,主动迎了上去。
    话虽如此,林信还是顾及着沈楼的名声, 咬住自己的小臂,尽力不发出声音。汗水顺着指尖滴落,眼角也沁出泪来。实在承受不住,才会溢出几声呜咽,很快又被他努力吞下。
    越是这般隐忍,越是勾人。沈楼几次都控制不住力道,直到林信小声求饶才回过神来,稍稍减缓。
    帐门外首页的小亲卫,红着脸听床板的“吱呀”声,一直听到五更天。
    一时贪欢的下场就是,林信次日没能起来。
    沈楼亲亲他尤带红痕的眼角,给他盖好被子,便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林信从被子里冒出头,打了个哈欠,盯着沈楼步履稳健的背影瞧。禁不住感慨,这沈清阙真不愧是大庸第一人,只睡了一个时辰便精神了。
    黄阁从浣星海调粮食回来了,跟东先生在舆图外面瞎分析形势。如今粮草充足,但鹿璃紧缺,恶阳岭易守难攻,而且温石兰也在。
    “国公爷何苦要打到阴山以北,就守在此地,等着蛮人来和谈便是。”东涉川唉声叹气地说。
    “先生忘了,蛮人手里有那鬼东西。老国公如今还在病榻上,”黄阁听到东先生不赞同沈楼的做法,立时出言解释,“咱们国公自小算无遗策,这般打过去肯定是对的。”
    小亲卫带着买了一天一夜烧鸡的刃三进来,提醒高声说话的两人,“侯爷还睡着呢。”
    “啊?侯爷!”黄阁吃了一惊,立马捂住嘴。
    林信披着外衫走出来,倚在元帅座上懒洋洋地摆手,“无妨,你们继续。”
    刃三把已经凉透了的烧鸡放到火盆上烤热,连带着一壶酒,端到林信面前。
    征战辛苦,帐中的几人都许久不曾吃过这等美味了,被那焦香的味道勾得口舌生津。
    林信可没有体恤下属的习惯,慢条斯理地就着温酒吃烧鸡,“本侯身子受亏,须得补补。”
    “侯爷脸色是不大好,合该吃点好的。”东涉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阁一眼就看到了林信脖子上的红痕,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帐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信吃鸡喝酒的声音,半晌才听林信重新开口:“这一仗必须打,且要打到乌洛兰贺若的王帐里去。至于因由,你们也瞧见了,我师父救老国公用了多长时间?”
    “施针三日,且一直看护着……”东涉川说到一半,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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