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管家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容千凌,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然而容千凌却疲惫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在容千凌的心里,他认为,如果这是曲径想要的,那么他便可以满足他。只要曲径能够平息怨恨,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思及至此,容千凌的心情也好过了许多。毕竟曲径对他越是怨恨,就越证明他心里对自己有情。毕竟,爱恨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字体不同。
    然而事情永远不会像他脑补的这样顺利,后面传来的消息,让容千凌几乎支撑不住。因为他派去保护曲径的属下回来报告,说曲径和陆明渊最近走的很近,甚至给了他一些录像,都是曲径和陆明渊一起时的快乐模样。
    似乎是在什么高级饭店中吃饭,陆明渊亲昵将一道曲径喜欢吃的菜放到他的盘中。而曲径也适时转头,满足的对着陆明渊微笑。
    模样冷峻的青年,因为身边精致少年的笑靥而柔和了目光,所有举动也皆是细致体贴,处处透着宠溺。
    原本美好的画面,看在现在的容千凌眼里,不亚于穿肠毒药,而最让他无法承受的,还是曲径和陆明渊之间那份自小到大培养的默契。
    到底是竹马竹马,相识十七年的感情并非朝夕之间能够抹杀。在想到之前,自己已死相逼,曲径都没有在当天和他见面,却偏偏让陆明渊进了曲家,还和他面对面长谈。在想到曲径失意化名金橙时,对陆明渊的心心念念。不管自己如何讨好,都无法抹杀。
    这些对比,林林总总堆叠起来,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容千凌明白,曲径的心并不属于他,也让容千凌的心,变得千疮百孔,就连呼吸,都会痛不欲生。
    面无表情的示意手下出去,容千凌慢条斯理的打开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特殊号码。与此同时,他叫了心腹管家进来,并且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就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容千凌的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危急。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精神却很好,甚至眼中还时常闪过压抑的疯狂之色。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追着曲径,试图用各种方式来弥补以往的过失,反而将抛下一阵子的家族事物又重新捡起,并且外出的时间也极具增多。
    是夜,曲径的房间。
    曲谦昭到的时候,曲径正把曲清岚抱在膝上,并拿着把梳子给他梳毛。
    曲清岚原本的毛色就极为亮眼,如今在曲径的打理下,变得更加顺滑,就像是月光倾泻而下,格外高雅好看。
    “你们倒是悠闲。”看着面前动作亲昵的二人,曲谦昭的眼睛也危险的眯起。他走到曲径身边,伸手从后面把人搂住,然后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够可以的,不过跟陆明渊见了一次面,吃了一顿饭,就把两个都逼疯了。”
    他边说着,边习惯性的在曲径的脖子上磨蹭。这种好似撒娇大猫的模样,最能让曲径对他卸下心防。末了,曲径还干脆靠在曲谦昭的怀里,伸手捏了捏他化成兽形的耳朵。
    在曲谦昭的讲述中,容千凌最近是真的疯了。他原本就不是什么能够为爱人付出一切的性格。之前的义无反顾,也是建立在能够得到相同或者说更多回报的情况下,才会如此。所以,在容千凌发觉曲径可能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之后的现在,他便也卸下了深情的假面,露出内在真正的恶劣面目。
    得不到,那便毁掉。如果曲径身边只剩下他一个,那么不管曲径喜不喜欢,都只能依附容千凌。
    因此,容千凌布下了一个很大的局。他动用了容家的所有权势,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干掉陆明渊。
    虽然相比之前的傅臻,陆明渊的权势和手腕都要更高一筹。但是在认真起来的容千凌面前,却依旧有些溃不成军。
    容千凌最大的仰仗便是钱,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从来都不是问题。没过多久,陆明渊便节节败退,甚至有几次,还险些被停职查办,境况十分危险。
    “所以陆明渊要被干掉了?”曲径这句话问的十分无所谓。而被他问到的曲谦昭,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模样,也只能低声轻叹了口气。
    “怎么会?陆明渊可不是什么善类,你之前给他的那瓶傀儡药剂已经用上了。眼下就连线人都顺利插在了议会议长的身边。否则怎么可能三番两次都能让他恰巧逃过一劫?”
    “那不是很好?他们俩折腾的痛快,正巧也省了咱们的事。”
    “也对。”曲谦昭看着曲径意有所思的模样,也顺势将这个话题结束,可他的眼里,却多了一分隐秘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些顾忌。而在曲径怀中的曲清岚,也同样如此。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曲径……还是这样懵懂下去,恐怕他们的未来,也不会比容千凌要好多少。甚至很可能,又是另外一个千年的寻觅和等待。
    与此同时,帝国皇宫,太子寝宫中,尊贵俊美的男人靠在窗边,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远处曲径所在的方向。而他手边摆着的,正是曾经曲径培育开花,取了花蜜报复傅臻的那株双生花。
    眼下连曲慕离都即将觉醒,一切,真的要来不及了。
    他喃喃自语着,深邃的眼眸深处,有一丝说不出的忧虑和沉重。
    曲谦昭几人的担忧到底还是没有被曲径发现。或者说,曲径现在的心思都完全放在容千凌和陆明渊的身上。
    他利用容千凌的疯狂,将陆明渊的事业打击的摇摇欲坠。反手又利用陆明渊不甘,把容千凌的身体弄得更加糟糕。
    连消带打,让这二人都吃尽了苦头。与此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对曲径的占有欲和争夺欲望。又是一波利用,曲径和陆明渊大庭广众之下演出了一幕甜蜜戏码,将容千凌气的当场吐血晕倒。而后,曲径却让曲谦昭给了陆明渊一个消息,以便他能够在议会爬的更高。
    看着手中视讯上曲谦昭传来的消息,陆明渊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他明白曲径这样做的原因,生命之花讲究破而后立,如果不能把容千凌的身体搞到最坏,那么曲清岚也没有办法利用生命之花将容千凌的身体完全复原。
    还真的是足够体贴,以那种东西作为祭奠之后,竟然还能够因为容千凌的晕倒而被触动,想来也是情深似海。
    想着曲径最后眼中的担忧,陆明渊心里的酸涩也变得越发难过非常。
    而与此同时,回到容家的容千凌,终于在剧烈的咳嗽中醒来。勉强将管家的药服了下去,可他灰败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好转。
    容千凌明白,自己的身体恐怕是真的快要不行。可他却依旧不甘心,因为他还没有彻底让曲径回头。
    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和身体各处仿若翻江倒海一般的寒意,容千凌蜷起身体,努力忍耐。然而这次却和以往不同,曲清岚的药剂竟然失效。他的身体非但没有转好,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种特殊的花香从屋外传来。而后,容千凌看到了跟着曲清岚一起走进来的曲径。他似乎很着急,不停在跟曲清岚说着什么。接着,他好像做出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然后将怀中抱着的花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接着,曲径便独自一人走到容千凌的床边,低下身体,小声的说了一句:“千凌,我真的真的爱过你。”
    爱,过我……曲径这三个字让容千凌的心骤然生出疑惑,而曲径脸上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也让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可他身体上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他来不及将疑问问出口,就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殊不知,在他晕倒之后,曲径的唇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因为,终于可以收网了。
    容千凌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守在他身边的,不出意料,是管家和心腹,曲径人并不在。可与此同时,他也突然发觉,自己身上伤势好像在瞬间转好了一样,再无一丝病痛。
    不,不是好像转好,就是完全好了。非但过往沉疴一扫而空,就连身体先天的缺陷也一并消失。这是曲清岚做的?
    容千凌还有些转不神来,可一旁的管家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他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容千凌病危之后,曲径的态度险些引起众怒。不论是管家还是容千凌的其他心腹,都觉得曲径是在故意玩弄容千凌的感情,想活生生把容千凌气死。如果没有曲清岚在侧,他们定然会立刻杀了曲径给容千凌陪葬。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曲径竟然比他们还着急,甚至对曲清岚说下,如果容千凌死了,我会陪他一起这样的话。与此同时,曲径碰来的那株植物也让他们惊诧非常。竟然是传说中的生命之花。
    生命之花能够生白骨,活死人。定能把容千凌治好。可偏偏生命之花还没有开放,所以并不能使用。
    于是,在最千钧一发的时候,曲径以自身的爱情作为献祭的祭礼,将生命之花瞬间催生成熟。这才救了容千凌的性命。
    “你……你说什么?”容千凌看着管家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小殿下不会再有情爱,因为他以爱情作为献祭,培育了生命之花。”
    “不,不可能!他人呢?”容千凌大惊失色。
    管家咽了咽口水:“在院子里。方才您要清醒的时候,他就表示要离开了,现在应该还在院子里,等着把客房里的东西搬上马车。”
    “我知道了,先叫人留住他!”容千凌匆促的和管家说了一句,然后便踉跄的站起身,朝着院子奔去。
    生命之花,用最珍贵的东西祭奠才能培育。而曲径用了爱情,是不是就能够证明,在现在的曲径心里,他容千凌就是最重要的人?
    近在咫尺的答案让容千凌变得兴奋,他甚至觉得自己终于云开见月明。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任由曲径离开?
    没有了过往的爱情又有何妨?只要他还是容千凌,他就有自信让曲径再一次为他沉醉。
    容千凌的脚步变得越发轻快,而院子中近在咫尺的曲径的身影,也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激动。
    “曲径!”他拉住曲径的手,刚想要说话,却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眸。
    就像是不认识一样,曲径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感情。容千凌原本设计好的开场白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而曲清岚却站到曲径身前,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
    “曲径。”容千凌又叫了一声。然而曲径的表情却仍然没有半分改变。
    “没用的。”曲清岚说道:“他已经不会在爱任何人。”
    “什么意思?”容千凌不解。
    “生命之花,唯有最珍贵的东西才能变选作献祭的祭礼。曾经的第一王后用的是笑容,而曲径,用的是爱情。至于什么意思,其实你很清楚不是吗?”
    曲清岚的解释一目了然,而容千凌也回想起《帝国史》中对第一王后的描述。据说第一王后十分严肃,从未展现过笑容。所以,如果那就是生命之花的祭礼,那么就代表着,曲径的爱情,也永远都无法在收回。
    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刚刚得到就又要失去了吗?
    容千凌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不好。可站在他面前的曲径却已经打算离开。
    “别走。”绕过曲清岚拉住曲径的手,容千凌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他的眼神却满是惊慌,好似下一秒就会崩溃。
    原本在管家说的时候,他还心存侥幸。可在曲清岚的解释下,他才彻底反应过来,并且开始隐隐觉得惊慌。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果今天将曲径放走,那么未来他便再也没有能跟曲径并肩站立的机会。
    而曲径也顺从的转头看着他,神色无悲无喜,似乎遗忘了一切。
    这样的曲径让容千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明白,只要自己一松手,曲径立刻就会离开,然后便再也不会回头。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曲径!”容千凌真的慌了。他再次把人喊住,然后竟下意识幻化出一把利刃逼在胸口,低声嘶吼道:“我爱你,所以别走。如果这句身体必须要用你的感情来换,那我宁愿永远都站不起来。”
    殷红的血液将衣物染红。曲径定定看着容千凌,看着他固执的模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容千凌,你的命是我当初用命换回来的。而你能站起来,也是我舍掉了情爱作为代价,所以,你现在就打算这么糟蹋?”曲径温柔的帮他包扎着伤口。令人沉醉的草木清香也不停地萦绕在容千凌周围。容千凌贪恋的看着曲径,可却再也无法从他眼中得到任何和感情有关的东西。
    “不是这样……”容千凌伸手抱住曲径,他用的力气很大,曲径也没有挣扎,反而安静的待在他的怀里,但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的感觉却越发强烈。就像是细沙自指缝间倾泻而下。
    直到良久,曲径见容千凌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以后,他才站起身来。
    “容千凌,命只有一条。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给你的东西了。”说完,这次曲径真的走了,并且再也没有回头。就连路过曲清岚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多看一眼,而是慢条斯理的越过他。平静的脸上无悲无喜,好似将一切看空。
    守在门口的侍从和管家想要阻拦,可在对上曲径可以称之为淡漠的眼神之后,却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至于留在原地的容千凌,也没有办法在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刚才曲径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没错,曲径是主动出手给他包扎,不过是习惯,而不是喜欢。
    看着曲径走远的背影,容千凌终于崩溃。他沉默的站在原地,但手中的匕首,却再也没有落下。因为他明白,自己和曲径之间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瓜葛。就算他死了,曲径也不会有半分波动。
    他的苦肉计彻底不可能在奏效。甚至他根本连用都不敢在用出。因为唯有好好活着,还有可能和曲径有所交集,如果死了,不会在爱人的曲径,就连怀念,都不会给他留下分毫。
    最真挚的爱情曾经就放在他手上,最终却依旧还是失去了。容千凌转身上楼,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灵魂。与此同时,第二根因果线,留下的那一丝,终于断裂。
    一语成牢,容千凌终其一生求而不得,虽然站在距离曲径最近的地方,却再也没有资格开口说爱他。
    而另一边离开容家的曲径,没有走出多远,就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第65章 陆明渊的求而不得
    俊挺的容貌不复往日冷峻, 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陆明渊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曲径, 眼神中盈满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一周之前, 曲径和他交易,要他在宴会上配合演戏, 筹码是一如就往的好,可容千凌一离开, 曲径便又恢复成不假辞色。仿佛一分钟之前, 还对他笑的甜蜜的少年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假象。
    只能相互利用, 却无法触碰真心。然而越是得不到,陆明渊就越是渴望。他甚至会在某一刻产生一种错觉, 觉得自己宁愿舍弃一切,只求曲径片许真心。然而在清醒之后,却只能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原本一开始, 陆明渊还能忍受。可偏偏容千凌病危的消息传出, 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生命之花, 那可是从上古遗迹中出来的东西, 哪里是那么好培植?就像当初为傅臻培育的那株同样出自上古遗迹的兰斯洛特一样, 生命之花也定然是要有些筹码才能培育成功。
    依照曲径的想法, 只要他喜欢, 为了容千凌, 他就可以连命都不要,更何况是别的?所以,陆明渊明白, 曲径既然敢从曲清岚手中接受种子,那就自然是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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