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曦摇头,“不用了。”从口袋掏出他让周娣转交的一堆卡,“这些还你,我……”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晚点再说。”邓扬眼一翻就要走人。
    “邓扬——”
    他停住。方明曦绕到他面前,递给他。他不肯接,眼朝上看都不看。
    方明曦和他僵持。
    邓扬耐不住,皱了下眉,“等晚点结束了我再跟你谈。”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拿话堵她,“我过个生日你也不让我开心,非要往我心上捅刀吗?”
    她无言。见她神色有松软,邓扬放缓口气,多了点哀求意味:“你坐下吧,就当给我庆祝生日,我连礼物都没要,这样也不行?”
    趁着她斟酌时机,他道:“晚点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谈。”停顿,加一句自嘲:“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就那吧,坐一会儿。”他指了个位置让她去,头也不回甩开她,不肯再谈。
    ……
    方明曦最后还是在角落坐下,邓扬在两个包厢来回窜,忙着周旋接待,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她谁也不熟,一个人安静窝着,面前是一杯管服务员要的白水。
    鬼哭狼嚎的歌声、玩闹起哄的动静,震得人耳朵发疼。
    闷热的空调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又不可能睡得着。
    方明曦靠在沙发上,和热闹的那一边泾渭分明。
    她垂着眼皮发呆,闭合的门突然被推开,抬眸随意一瞥,微顿。
    四目相接,被邓扬领进门的肖砚似乎也看到了她。不到两秒移开视线,对视的这刹那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刚说完话进来的肖砚和邓扬两人在另一边沙发坐下,跟在后面进门的无非那些,都是方才在大门外碰上的那几个肖砚的人。
    方明曦转开头,没再看他们。
    不知待了多久,屋里人来人去,沙发上坐着的人换了好几波。
    没见肖砚,也没见邓扬,方明曦等的实在有些闷,包厢里的厕所一直有人在内,她干脆出去,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一路顺便透气。
    走廊尽头的蹲盆式厕所不分男女,有三间,共用一个洗手台。
    左边两间都紧闭着,最靠右那间没关,方明曦拍拍热红的脸,低头推门进去。
    反手关上门,走了两步一抬头,她愣了。
    站在蹲池旁单手系皮带扣的肖砚扭头瞥来,见是她,眉头微蹙一瞬又展平。
    方明曦想出去,他提步从稍高的蹲池边下来,她只等硬着头皮向前,低声:“抱歉,我以为没人。”
    本以为会就这样错身走开,他出去,她用厕所。不想他皮衣外套上手臂处的扣子被她的针织衣挂住,毛线扯开,两个人皆是一顿。
    彼此对视一眼,方明曦先别开,她低头,拼命去解和扣子缠在一起的毛线,可越是焦急久越解不开。
    她正忙活发愁,隔壁洗手间响起冲水的声音,有好几个人,结伴的女生似是在水池边洗手,叽喳说话。
    第二句就提到了她——
    “哎你们看到没?那个方明曦也来了。邓扬为她受那么严重的伤,她一点都不内疚,还有脸天天吊着人家。”
    方明曦的手不禁滞住。这几间厕所的隔音不强,一字一句内容全都清清楚楚传了进来。
    “就是。”洗手的水流声哗哗,另一道女声接话,“邓扬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被她迷的晕头转向。”
    “谁知道呢,你看她长那个骚.样,不定床上功夫好呗。”
    “哈哈,也是。哎你们说,邓扬睡过她没有?”
    “那肯定是睡过啊,就她那种骚狐狸,八.成都快被男人操.烂了。”
    “……”
    说话声渐远,没多久就听不到了。
    “你还要解多久?”
    头顶上方肖砚的声音令方明曦乍然回神。
    抿唇吸了口气,她敛下眼皮,没有去看他的脸和表情,或是任何眼神。
    她抬手揪住扣子和毛线缠在一块的地方,直接用力扯了下来。
    “……我没有。”
    这三个字回答,和他问的问题完全扯不上关系。
    ——我没有。
    肖砚的扣子挂在她针织衣的缝隙中,被她抠出来。
    方明曦摊掌递还给他。
    肖砚第一次认真看她的脸,每一处都细致掠过,分毫不漏。但看完却也只是垂眼扫了扫她掌心的东西,没接,迈步出去。
    厕所门开了又关,余下冗长寂静。
    方明曦站在哪儿,掌心还摊着。她缓缓合拢五指,手掌握紧。
    .
    一帮人玩的嗨,唱歌唱到挺晚。邓扬酒量不错,即使被追着灌酒也没醉。只是撑了一晚上,所有高昂情绪都在结尾时烟消云散。
    方明曦把一叠会员卡还给了他。他瞠着眼问她:“你打定主意不想跟我来往了?”
    她沉默几秒,点了头。
    邓扬赤着半是被酒意熏腾半是因怒气涨红的眼睛,想踢凳、想砸东西,碍于在空无他物的角落无法发泄。
    方明曦是真的累了,一晚上耗费的精力比上一天的课还多。
    东西给了他,虽没说什么,但意思到了,他喝得半醉怕是也不能好好沟通,方明曦留下一句:“你早点休息。”离开荒唐散尽满是狼藉的ktv。
    她走后邓扬开始发酒疯,包厢里只剩几个跟他关系最亲近的,还有特意来给他庆生捧场的肖砚一群人。
    邓扬往沙发上一坐,不要命似得开始喝酒。
    睿子等人本来已经准备走,也是邓扬先前说的,他们去续下一摊,吃点夜宵饱肚,见这架势个个面面相觑。
    唐隔玉知道情况,当场夺了他的酒瓶开骂:“你有没出息?为了一个女的至于吗?!”
    “你别管我。”邓扬不理会她,伸手要抢酒。
    她不给,他便抓起旁边的酒瓶,开了继续喝。
    “邓扬——!”
    唐隔玉着急,两人抢着酒瓶拉扯起来。推搡间,邓扬跌坐在地上,他也不管,干脆懒得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喝。
    睿子几人搞明白事情,不爽全写在脸上,过去帮忙拉他。
    肖砚定定站着,将他发疯模样尽数看在眼里。
    沉和一句:“过去,让他起来。”
    寸头颔首,大步行至邓扬面前,一手捏着他肩头一手握住他手臂,没费太多的力,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
    肖砚脸色凝沉:“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什么样。”
    第10章 十朵
    包厢被一帮人闹腾了一整晚,地上脏得不行,鞋印泥痕一块一块凝固,还未干透的地方,湿迹掺着挥之不去的酒味。
    邓扬的衣角裤边弄脏,那一身糟糕形容配上酒意熏腾的丧气脸,看着就教人气不打一出来。
    寸头拎起他后也不松手,让他半倚半靠站住。
    肖砚甚少情绪外露,此刻脸色难看,刀刻眉峰凝起寒意。
    睿子等人大气不敢出,连先前一直和邓扬拉扯的唐隔玉都站到一边,不敢再插手。
    只有全心买醉的邓扬无视气氛,身形摇晃没个样子,站了不多会儿又要跟寸头扭将起来。
    “邓扬!”
    寸头死死捉住他的手臂,手上一边禁锢他一边不禁压低声音:“清醒点,别再闹了……”
    “我要酒——”
    “给我酒!”
    “松开……”
    邓扬听不进去,摇晃着脑袋只撒酒疯。
    肖砚睇他,无言从茶几上拿起一瓶酒,“嘭”地将瓶口砸在桌沿上,上半截瓶身磕断,玻璃片兹啦掉落在地。肖砚两步过去,左手捏住邓扬的下颚迫使他抬头,将剩下的酒哗啦啦全倒在他脸上。
    “唔——咳咳——”邓扬呜哼呛到,甩头挣扎。
    肖砚的手用了力,捏得他下巴发红疼得都快碎了,再者邓扬原本就被寸头钳住,根本挣脱不了,生受了这三分之二瓶酒的灌,好好洗了一通脸。
    “清醒了没?”肖砚居高临下看着寸头松手后跌坐在地的邓扬。
    邓扬的衣襟湿透,酒从他脸上淌进领口内,胸膛湿腻一片,发红的眼睛和下颚被捏出的红指印,颜色清晰分明。他颓然坐在地上,狠狠喘气。
    肖砚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清醒了就滚去把脸洗干净。”
    他率先走出气味难闻的包厢,寸头等人旋即跟上。
    门闭合后,唐隔玉和睿子立刻冲上前,搀扶着邓扬站起。
    ……
    从天城出来,两车人开去吃夜宵。唐隔玉和睿子几人一辆车,邓扬被拎到肖砚车上。
    窗外沉沉一片,昏沉路灯照不开那一团又一团的黑。
    邓扬头靠窗户看着外头,“砚哥——”
    “有事就说。”肖砚直挺坐着,冷凝面庞没有半点要配合他悲春伤秋的意思。
    邓扬道:“……我是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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