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才是容光焕发。”方明曦挑眉,“听说最近打赢了两个大案,厉害。”
    “又是应贤告诉你的?”他说,“哪算什么大案,就是平常的案子,别听他夸张。”
    说说笑笑间车开出她住的地方,方明曦问:“晚上的酒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她在外行事很有分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有数,会站在一同出席的人的立场为对方考虑,从不让人丢脸尴尬。美貌、得体知趣,这也是张承学总是喜欢邀她陪着出席正式场合的原因之一。
    “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像你平时那样就好。”张承学说,“晚上的酒会是私人性质,程总一向喜欢弄些沙龙,这次只是人多一点,放松。”
    他自己开了个律师事务所,并受聘为兴振实业的顾问律师。
    方明曦大概了解了,点头说好。
    到酒会场所,方明曦随张承学周旋于场内人群之中,他在兴振实业律师团中很有分量,给面子的不少。
    张承学也不是喜欢拉女人挡酒的人,女伴除了仪态要得体,其它方面还是比较轻松。
    寒暄了半个多小时,方明曦陪张承学去程总身边。
    途中经过某处,察觉她步子滞了一瞬,张承学侧头小声问:“怎么了?”
    她收回目光,摇头笑了下,“没事。”
    似乎看到了熟人。
    方明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又觉得不会错。
    到程总身边,他见过方明曦许多次,几乎每次张承学出席这种场合,身边的女伴都是她,和她说起话来态度比对一些陌生的小企业老板还温和。
    方明曦接过他抛来的话头,玩笑开得恰到好处,逗得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脸上严肃的皱纹全变成了带笑的褶子。
    正说着话,两个男人端着酒杯上前敬酒。两人一老一少,长相有六七分相似,跟在后的那个年纪看着和方明曦差不多大。
    “程总您好,我是……”
    年长的男人论年纪和程总差不了多少,说话时表情却满是拘谨和恭敬。
    方明曦的目光落在年轻的那个人身上,张承学注意到她笑得似乎别有意味,余光一瞥,就见被她盯着的年轻男人和她视线一对上,表情微诧带着一点僵硬。
    他们一上前搭话时,张承学和方明曦就往后退了退让出空间。
    当下,张承学小声和方明曦说话:“认识?”
    “认识。”她眸光闪了闪,“而且有仇。”
    张承学眉头诧异一跳,“能和你有仇,这人看来不怎么样啊。”
    她笑了笑,轻声问:“程总和他们……?”
    “没什么关系。”张承学说,“你知道的,酒会上来探门路的人不少,一张邀请函并不是太难弄到。”
    如此,方明曦笑意更甚,“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可以稍微不那么得体一点吗?”
    张承学听出她的意思,挑眉,淡淡点头。
    和程总说话的人是来求合作的,兴振旗下小公司及工厂不少,道明来意后,此时正介绍到他身后那位:“这是我儿子周睿,这次……”
    方明曦和张承学走回程总身边。
    “可以敬这位先生一杯酒吗?”她朝周先生身后的周睿举起酒杯。
    程总一直没说话,含笑客套应付着,见张承学向自己递来眼神,此时方明曦插话,程总并未不悦,反倒笑着任由她。
    张承学刚毕业的时候运气好,打赢了一场以弱胜强的大案子,对方是个有名的企业,从那以后他名声大振,被兴振实业聘请成为法律顾问,同时自己开始经营律师事务所。
    这些年他为兴振出了不少力,前不久处理的两桩商业案赢得漂漂亮亮,风头更是无两。
    倚重的律师和攀交情的小生意人,程总偏向哪一边不言自明。
    周先生忙推周睿出来,“当然当然。”
    周睿面色僵硬,动作也不自然,视线和方明曦对上立刻就移开。他闷头喝下酒,一句话不说。
    方明曦笑看他喝完,只在自己杯中浅浅饮了一小口。
    当初在瑞城,睿子气势汹汹给邓扬出头找她麻烦的时候,大概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这样的场合再见。
    刚喝完,方明曦正要说话,张承学在她之前开口:“我也敬这位先生一杯。”
    周睿刚放下空杯子,不得不在注视下又端起新的一杯,再次喝下。
    方明曦看向张承学,他给她一个安抚眼神。
    男人和男人喝,自然是要喝干净。张承学酒量不错,一杯接一杯,找着各种由头敬周睿,后者大概很少喝这种宴会酒,拿起的杯子里尽是劲大的,不多时脸就红得吓人。
    程总不发话,只笑着看他们闹,周先生想叫停却不好说话。
    到最后,张承学还稳稳当当站着,周睿“唔”地一声捂住嘴,冲了出去。
    周先生着急要去追,程总让人跟去照看,又喊人送周先生到卡座休息,宽慰道:“别担心,缓一缓就好了。”
    人走了,程总也回休息室稍作整理,走之前佯怒嗔怪张承学:“他是要吐的天昏地暗,你倒是也不怕伤胃。”
    张承学忙道无碍。
    只剩方明曦和张承学,她搀了搀他,“没事吧?”
    “没事,我酒量好是出名的。”他笑道,“再说这么多年,早就练出来了。”
    “给你添麻烦了……”
    张承学不让她见外,而后又道,“还要不要再找他喝?”
    “再喝他就要进医院了。”方明曦说,“他从厕所出来看到我们肯定躲,算了。”
    张承学说:“不喝就不喝吧。我看程总的态度,他们刚刚提的合作,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成不了。他们话里话外很着急,我估计很看重这次机会。”
    方明曦幸灾乐祸:“成不了就好,他越倒霉我越开心。”
    张承学略感诧异:“很少见你这样。”
    “恶毒吧?”她笑了笑,“没办法,他伤害我的时候也没对我手下留情。”
    .
    睿子在酒会厕所吐得地板都脏了,后半程早早离场。
    方明曦想起曾经他给她下药害她进医院洗胃的事,心里生不出半点同情。
    酒会结束,张承学叫了代驾,车先开到她家楼下。
    两人下车说话,方明曦和他道谢:“今天麻烦师兄了,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吃解酒药,不然明早头疼就不好了。”
    “行行行,你是专业的你说了算。”冷风吹散酒意,他舒适许多。
    见方明曦规规矩矩站在面前,和他拉开距离,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与矜持,然而那张稍染酒意的脸微微泛红,少了正经多了几分可爱,张承学不禁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方明曦下意识偏头避开,第二下落了空。
    “抱歉。”他想起方明曦不喜欢这种肢体接触,歉然笑了下正要收回手,动作一顿。
    方明曦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
    楼道前的木丛边站着一个人,隐在阴影下所以先前没发现。
    “他是……”张承学不认识,她却清楚的很。
    肖砚站在那,满面冷然,眼沉沉看着他们。
    第46章 四十六朵
    肖砚几乎是工作一结束就风尘仆仆往回赶,晚上才到申城,下班的时间方明曦家却没人,他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楼上窗户黑漆漆,不见半个人影。她的电话也打不通,联系不上。
    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就在他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情况的时候,她回来了。
    从另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和对方有说有笑,姿态亲昵。
    先是医生,眼前又来一个,肖砚只觉心里燃起一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方明曦没想到他突然出现,愣了一刹很快回神,没给张承学作介绍,三言两语送走他,待车开出视线才转身走向肖砚。
    “这里风大。”她在他面前站了站,忍住细细端详的冲动,立刻提步,“上去再说吧。”
    ……
    屋里灯一开起,暖融融的光线仿佛照进人心内,盘旋不去的寒风立时被驱散。
    “喝什么?”方明曦放下东西往厨房去,没等他答又自己道,“算了,晚上喝茶喝咖啡都不好,就喝热水。”
    说着,她接了一壶冷水放到烧水壶座上,摁下手柄上的开关。
    肖砚无言在沙发上坐下,方明曦回房换衣服,身上的长裙行动不便,她换上冬天的睡衣,棉质的居家款,长袖长裤暖和又舒适。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以为还要过段时间……”
    她趿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用皮筋束起披散的头发,随意绑了一个结,松松垮垮团在脑后。
    没听到肖砚的答话,她理着头发走出来,“肖砚?”
    “今天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肖砚轻声回答,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平静。
    “这样啊……”恰时,厨房传来水壶跳档的声音,她赶忙快步过去,没多久捧着杯热水出来,放到他面前。
    “你不喝?”肖砚的目光落到她手上,从外面刚回来,手肯定是凉的,捧着暖手也好。
    方明曦说:“我煮牛奶。”
    她转身又去厨房捣鼓一阵才出来,锅里慢慢加温。
    方明曦坐在他对面,眼神从他脸上下移到他胸膛,没说话。
    肖砚瞥她,“看什么?”
    “……受伤了没?”她抿抿唇,问的很轻。
    “没有。”
    她暗暗松气,“那就好。”
    她还想说什么,肖砚忽地问:“送你回来那位是你朋友?”他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想到刚才的人。
    方明曦看他一眼,“啊,是啊。大学的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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