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尝了一个,吃得满足。
    肖砚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她也没发觉他的出神。
    半晌,方明曦正准备用碗分开饺子盛两份,肖砚道:“明曦。”
    “嗯?”
    “邓伯父打电话给我了。”
    “说什么……”她笑吟吟说着,忽地停住,扭头问,“谁?”
    他抿了下唇,“邓扬的爸爸。”
    方明曦若无其事转头继续盛饺子,“哦,他找你说什么?”
    肖砚眉头微皱,“邓扬来申城了,他爸让我多看顾点。”
    她似是嗤笑了下,当着他的面也不加以遮掩,“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儿子呢。”
    他知道她心里不高兴,没说话。
    方明曦分完饺子,站直身面向他,“邓扬来了,所以呢?”
    肖砚和她对视几秒,伸手揽住她,“我知道你烦他,提前跟你说一声,万一碰上省得你心里不舒坦。”
    “你告诉我我也不舒坦。”她嗤笑,一手环抱在身前,一手直指他,“你听清楚了肖砚,这次我不管天塌下来还是地沉下去,你要是再为了他把我扔到一边,你就从我面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
    肖砚抓住她的手指,将她整个拳头包在掌心里。
    “再也不会了。”
    他拉她进怀里,下巴枕住她的头顶,“我对他哥过意不去,所以才管着他希望他学好,但他毕竟不是他哥。”
    “哦,你的意思是,换他哥来你就会把我扔一边去?”
    “不是……”肖砚皱了下眉,说不过她的歪理,只好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如果发生危险,我会愿意用命换邓谦——也就是邓扬他哥的命,但这是因为除了兄弟感情之外,他救了我的命。”
    方明曦稍稍沉默,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假设是不存在的。”
    “是啊。”人都已经死了。肖砚语气怅然了一瞬很快恢复,抬手摸她的头发,“可如果是你,你没救过我,不管你救不救我,我都愿意跟你以命换命。”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她小声吐槽,却只是嘴上抱怨,没有真的不满。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难受,方明曦猛地甩了下头,推开他,“脑子都被你带进坑里去了,什么命不命的?”她斜他一眼,“你把命根子给我就行了,别的自己留着。”
    她端着饺子出去,佯装不在意,走时还朝他腹下瞥了眼。
    肖砚失笑,先前稍显沉闷的气氛倒是消散干净。
    .
    没多久,方明曦和肖砚真就碰上了邓扬。并非在两人住处楼下,而是在一个热闹的街区。
    肖砚陪方明曦逛街,两人兜了一圈吃饱喝足,暖意融融正准备回家,在路口被人叫住。
    邓扬正好从旁边的店里出来,在门前抽烟,好巧不巧碰上他俩。
    “砚……砚哥?!”他惊讶的一声,令两个人回头。
    肖砚和方明曦手牵着手,说说笑笑好不温馨,就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哥打断。
    他们双双回头,视线在定格到出声的邓扬身上之后,俱都顿了一刹。
    肖砚先反应过来,颔首叫了句,“邓扬。”
    肖砚和邓扬好几年没见了,自从方明曦离开瑞城以后,他们俩就基本断了联系。邓扬心里有怨,肖砚更是苦闷难当,久而久之关系就冷淡了。
    对于邓扬的父亲,肖砚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那也是邓谦的爸爸。逢年过节,肖砚会让人送东西去给二老,他自己却只在春节后才登门。
    一年就那么一次,头两年有和邓扬在他家碰上,不过没说话,当着两老的面简单问候两句过了过场面,后来的两年肖砚春节再去,正好赶上邓扬不在,于是连照面都没打。
    这次邓扬来申城,如果不是他爸打电话给肖砚,肖砚完全不知情。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是块茅厕里的石头也该打磨的差不多了,偏偏邓扬还是那个样子。
    每年上门拜访都能从邓家两老那听到邓扬的荒唐事,肖砚那股替邓谦教育弟弟的心思早在这几年里淡了,对他来说,顾好邓家两老就是对邓谦的交代。
    “砚哥……你怎么在这?”许久没有这样叫他,这个称呼,邓扬自己都感觉陌生。
    “在这边处理事情。”肖砚说,“你爸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这两天刚好过来这边。我正准备联系你,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砚……”邓扬想叫他,然而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肖砚倒是没有不耐烦,“还有事?”
    邓扬愣愣看着他和他身旁的方明曦,半晌挤出一个字:“……没。”
    她还是那么好看,甚至比以前更好看,成熟,有风情,不似以前冷得像块冰,看人的时候嘴角隐约带笑,这几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但似乎只有方明曦,只是站在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让他看得发愣。
    视线落到他们相握的手上,刺眼,又让人有点发涩。
    “砚哥!”邓扬突然回神。
    他们俩再次回头,“怎么?”
    “你……你电话多少?等有空我打给你。”他找到一个话题,“对,存一下号码,我好打给你。”
    肖砚默了默,道:“我的号码没变。”
    邓扬愣了。
    “时间不早,我们先走了。”肖砚不再多说,冲他点头,牵着方明曦走远。
    邓扬在店门口站着,半天没有动。
    肖砚的电话没有变,但……自己已经五年没有打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肖砚公寓发现他们同居的那天么?
    好像是。
    愤怒冲出公寓那晚,他被肖砚找到,肖砚在酒店守了一夜,后来亲自把他送上回程的车才放心离开,可从那之后,自己就再没有联系过肖砚。
    春节肖砚来拜年,也没有和他像从前一样说过话。
    五年了,邓扬这才惊觉,他竟然已经这么久没有给肖砚打过一个电话,而肖砚同样也没有。
    寒风吹得有点难受。
    他想,可能是酒喝多了,又或者申城这个地方,冬天原本就比瑞城来得要冷。
    .
    和邓扬的碰面比预期来得突然,在心里泛起的水花同样也比预期小得多。
    肖砚依言和邓扬出去吃了一顿饭,方明曦没兴趣,当天宁愿选择跟姚玥逛街。回来后肖砚和她聊了几句,说:“邓扬这次来申城是参加婚礼来的。”
    她随口问:“婚礼?”
    便见肖砚点头,“嗯,那个唐隔玉的婚礼。”
    许久未闻的名字令方明曦顿了顿,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拍匀脸上的精华液。
    肖砚知道她对唐隔玉心怀芥蒂,当初的火灾始终是卡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便跳过这茬不再多言。
    方明曦其实也没太往心里去,唐隔玉在当初的事件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没人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
    没有结果的事想了只是徒增烦恼,她惯会开解自己,毕竟曾经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不懂得想开一点,根本撑不到现在。
    很快,方明曦把这些事抛到脑后。医院里的工作日渐忙碌,她每天奋斗在手术台上,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
    星期三下午,结束一台手术,收拾完手术室的几个护士换好衣服刚坐下休息,救护车的声音从医院大门由远渐近,一下子吸引了一堆人的注意。
    门前有些看热闹的病患,休息室里几个却没工夫磨蹭,车后的门一开,推床下地,便飞快直冲手术室而来。
    一应人立即进入状态,各个部门齿轮般运作起来。
    “伤者腹部被捅了数刀,身上其他处也有受伤,来的路上做了应急抢救,伤势还没控制住,血量有点大——”
    推床齿轮在地上飞速摩擦,一群人急冲冲把伤者推进手术室,随救护车回来的医护人员简述要点,跟医生做交接。
    方明曦在看见伤者面庞的时候愣了一刹,差点没跟上推床,还是职业素养提醒她,这才迅速回神回到工作状态。
    躺在床上的人,是唐隔玉。
    手术室一众护士和麻醉科医师都做好了完善的术前准备,方明曦虽然才来手术室不久,但一向是荀主任的得力助手。
    唐隔玉被推进手术室后,她立即建立了三条静脉通道给予快速输液,护士们配合医生给唐隔玉做抗休克治疗并补充血容量。
    血回收装置准备好,主刀医生打开唐隔玉的腹腔,开始给她做脏器修复以及对损坏部分进行切除。
    方明曦旁边的小照比她还晚来几天,之前做的手术都是预定好的,抢救还是头一次。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小照给在医生伸手的时候,递去了一把止血钳。
    方明曦一愣,反应比思维更快,“不对!”
    医生还没抬头,她已经飞快拿起大弯止血钳换下医生手中的那把。
    小照面色僵了一刹,略微发白。她给医生的是直止血钳,而大弯止血钳是用于内脏止血,唐隔玉破裂的组织正是脾脏。
    这是基本常识,她们读书的时候都会学,本不该犯这样的错。
    医生只瞥了小照一眼,无暇分心,全身心投入到抢救中。白色灯光打在手术台旁的一圈人身上,惨白惨白。
    小照出错以后越发紧张,之后每一次给医生递东西,脸色就更僵一分。
    没多久,医生又一次伸手,她朝血糊糊的伤者腹腔看一眼,强作镇定地将钳子递去。
    方明曦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抿着唇将一块纱垫交给医生,这里需要做些隔离。眼尾瞥了小照一眼,没碰小照手里的钳子,另拿了一把交给医生。
    “肠腔。”方明曦小声说了两个字。
    小照一僵,头皮都麻了。她手里的那把,先前用来检查过伤者肠腔,不留神就容易感染。
    手术结束之后小照势必要挨骂的,眼下谁也管不了这些。方明曦额头出了汗,眼神紧盯着检测机器。
    医生那边顺利进行着,她看着几个屏幕画面,眉头微微皱起,随着图像变化越皱越紧。
    看了小半晌,方明曦终于发现哪里不对,蓦地眼一瞠,“医生——”
    几道视线朝她看来。
    她顾不上那么多,忙道:“血压!血压没下来!”
    医生眼一凛,“不能加压!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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