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璃!”一旁的灵境真人见状一慌,几个健步走至了池璃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手指在池璃的脉象上一探,神色凝重。
    “怎么样?”洛渊真人心知灵境真人对池璃的爱护之情,此时一见他的表情,也有些慌乱。
    看灵境这个样子,莫不是……
    “她浑身的经脉都断了,丹田和识海损毁,就算能勉强治愈,也不可能再修行了……”
    灵境真人早在池璃以身体承受湮咒之时就觉得不妙,他早该想到,但凭一个灵体的灵力怎么可能将湮咒的伤害减到最小,池璃她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修为啊!
    “这……”洛渊真人眼神动容,若是不能修行,那她和九央的路……
    “我们先带她回临霞峰吧,以灵泉温养,再做定夺。”洛渊真人要比灵境真人冷静的多,他将灵境真人从地上扶起来,衣袖一挥,一艘灵舟从几人面前显现,触底变大,很快变成了能容纳三人的舒适画舫。
    “走吧。”洛渊真人率先登船,欲从灵境真人的手中接过池璃。
    “我自己来。”灵境真人婉拒了洛渊真人的好意,自池璃长大,他便再也没有像这样抱着她了,若是她自此不能修行,恐怕以后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好。”洛渊真人御着灵舟,他提气而起,从储物袋中祭出了几张传讯符。
    咻——碰——
    青色的灵力在天边炸开,在树下打坐的无止真人双眸一睁,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看来,一切是结束了……”
    “宗主,既然天界事了,那我们便启程回去吧。”执戒长老一直守在无止真人身侧,此刻见洛渊真人的传信,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朝着无止真人恭敬道。
    “好。”无止真人颔首,目光从天边的青色传讯符上移开,望向周围浑身无力的众位太微宗修士,淡淡道:“执戒,咱们是疏于体术了啊。”
    “的确,不如回去便加大体术的修行吧。以后太微宗弟子每天都绕着本门山峰跑一圈如何?”执戒长老思索了片刻,道。
    “如此甚好!”无止真人颇为赞同,弟子的修行宁可艰苦也绝不能松懈啊……
    “大师兄,你听见了吗?以后要跑山。”栾朝歌躲在树后,哭丧着脸看向一旁的慕子衿。
    “听见了,你不是向来喜修剑,这样不正合你意?”慕子衿揉了揉险些被栾朝歌掐紫的手臂,默默往一旁退了退。
    “不,师兄,这不一样。”栾朝歌摇摇头。他喜欢修剑还不是因为他想仗剑天涯,带着喜欢的女人遨游江湖,一人一剑,美人相伴,想想都是肆意潇洒的生活啊,而不是每天累的像狗一样的绕山长袍……
    “节哀,你应该庆幸,灵台峰是四峰之中最小的。”慕子衿拍了拍栾朝歌的肩膀,既然已经知道池璃并不在此处,那他便去别的地方找吧,她身上有伤,可别是又被什么图谋不轨的灵兽盯上了才好啊。
    “大师兄……”栾朝歌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自己这翩翩公子的形象以后天天跑山还不得跟山野莽夫一样啊,他不要!
    天界的结界最后还是毁在了伏泽手中,四界之间没有了结界相隔,灵气得到了统一,各处的树木花草都在灵气的滋润下越发茁壮艳丽。鬼界的修士仍滞留在灵界,他们没有回去,却也没有在灵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世事变迁,但天界的模样却一如往昔,天界没有四季,大殿的四周永远都透着暖意,淡粉色的莲花在池中将它幼嫩的花瓣展开,黄色的花蕊中带着丝丝清甜。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也熠熠生辉,来往的士兵身着银色铠甲,恪尽职守的在宫殿四周巡视。
    “这里倒是没变。”樾九央御着锁魂剑而来,身体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宫殿、花草、还有那些永远面无表情的仙人。
    “或许是因为人都没变。”天君引着樾九央绕过回廊,一路前行,在存放着昆仑镜的祭殿之下停住了脚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樾九央眉心微蹙,望着高台上那一面银色的水镜,问道。
    “带你见一个人。”天君微微一笑,伸手拉住了樾九央的手腕。
    “你……”樾九央本能的想要挣脱,但看着天君眉眼间的笑意,仍是没有狠下心来抽出手。
    “你看。”天君指尖在水镜上一点,上面便显出了一个英勇伟岸的男子,男子身披金色的铠甲,率领众多士兵大战与荒野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也浸湿了他的心。
    “他是人界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却有颗异常柔软的心,他仁爱但也孤寂。”天君指尖一挑,画面里的人模样转变,虽样貌不同了,但樾九央仍能一眼看出,那闪烁的灵魂,正是刚才那个人界战神。
    “他为护天下人,修炼千年,却在最后时刻,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能护住。”天君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挥手一扫,那水镜上的人模样变幻再变幻,化为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当他再次登上了高位,他心念着那些他曾经活着的生生世世,他谨小慎微,他一言一行都要仿佛斟酌,可最后他还是错了……”
    天君将手从昆仑镜中抽了出来,他眼含泪光,可嘴上却是笑着的,“九央,他错了,他会改,你……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吗?”
    123凡人
    水镜随着天君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犹如此刻樾九央的心, 他望着天君的眸子, 那里面的认真、悔恨不似作假。
    “有些人只有时间才能让他醒悟。”樾九央轻轻叹气, 他将目光从天君身上移开,将手伸进了昆仑镜之中。
    水波荡漾, 水镜之中,一身灰金色道袍的九央被极粗的铁链捆于天柱之上, 鲜红的血将石柱上那些祥云的暗纹染红, 他始终仰着头, 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远处的天君,即使天雷加身,即使鲜血铺地, 他仍不断的问着, “为什么……”
    “九央……”水镜中的画面历历在目, 天君神色怆然,九央当年的痛,当年的不屈,当年的不解, 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不能退缩,不能心软, 他明知道以界易界是错的事,他也只能一错再错……
    “当年的我已经死了,可当年活着的人, 仍在……若是你真想重新来过,那些话你便不该说给我听,你该祈求原谅的是鬼界的百姓,是四界的芸芸众生。”樾九央手指在那道水镜上拂过,人非圣贤,也许只有原谅才是真正的放下。
    “是啊……我明白了。”天君的眼中闪过一抹轻快,他知道樾九央这么说便是已经选择了原谅,果然不论过了多久,他所认识的九央仍和当初一样。
    “来人,传旨!”天君一甩衣袖,身上豁然开朗。
    做了天君这么久,一直畏首畏尾,总担心行差踏错成为天界众位仙君口中的昏庸之辈,岂知从自己担忧害怕的那一刻便是错了,便是有了执念,现在既然已经放下了所谓名声,心里便轻松了……
    白色的仙鹤带着天君的圣旨腾云而起,洁白的羽毛上映照着天界淡淡的金光,空荡的大殿之中,暗黑色的山石还遗留着鬼界的灵气,樾九央站在那一块本不属于天界的土地上,抚摸着岩石上的每一条纹路,眼里那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墨散了……
    啾——啾——
    清脆的鹤鸣响彻太微宗的峰顶,无止真人携众位长老站在山门那白色的玉柱下,望着那一道金光闪闪的大字,心里竟涌上了一丝不真实之感。
    “这是天君的罪己诏?”执戒长老双目圆睁,他以为到了天君的位置已经是圣人之身,是断不会犯错的,没想到竟然……
    “没想到原来鬼界当年并未反叛,那我们这些年对鬼界修士都太……”万法峰的峰主眉头一皱,他们奉命下山除过不少鬼界妖人,却未曾想鬼界的也并非妖人。
    “世人皆愚昧,我们也不能免俗,错了便是错了。”洛渊真人望向灵台峰,灵境没有来,多半是还在为池璃配药吧。
    “正邪大道,一念之差……”无止真人捋着胡子,心中早已惊讶万分,但面上仍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看法竟是错的,正邪从来都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看来自己,也狭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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